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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这片散发着冲天刺鼻之味,腐烂的尸身,残尸断臂,成堆聚在一起,整个空气里都掺杂这令人作呕的腐臭,加上晨起一直未散开的薄雾,使得楚琉素终是忍不住拿帕子遮住了鼻息。
一步步走去大夫人身边,而后缓缓蹲下身,看着大夫人早已骨瘦如柴的脸颊,脸上却是复杂之极。她不知为何总是替大夫人惋惜,似乎是惋惜她风光半生,却沦落到一个既死非死的状态。
似乎是惋惜大夫人为何要让她从山上回来。
大夫人没死,可在牢狱中的几日不吃不喝,早已体力不支昏死过去。成为了真正的半个活死人。
空气极冷,大夫人穿的又少,她的鬓角眉目间染了一层浅浅的白霜,眼尾还生出许多深浅的皱纹,面色犹如戴了一层**般静止不动。楚琉素敛了视线,问道,"南清,你说什么是可怜?"
南清早已看出这不似平常的母女,把她心中的想法回答出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姑娘应该知道,人生在世,有多少人早已被尘世磨平了心性,可念在您一片好心肯给她一个安息之地,这实属不易。"
楚琉素缓缓起身,眼波生寒,道,"你错了,我不是给她一个安息之地,我是要把她活埋。"
说这话时,她宛若说今儿天气如何的平常姿态。南清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故而也没有被这句话吓到。她道,"死了,才是最解脱之事,姑娘这是好事一桩。"
楚琉素心中惨笑,连她活埋一个人,南清都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她深深感到这个世界的视人命如草芥。
却也让她更加坚定的心中离去的想法。
盏茶时分,俩个马夫已经挖出了一个一米左右的大坑,楚琉素侧目看着,被抛出的黄土逐渐变高,越来越多,直到冻得她浑身发麻,这个坑才渐渐变到两米深。
两个马夫询问道,"姑娘,坑已经挖好了,现在就把这位夫人埋进去吗?"他们询问是有暗意的,以为是楚琉素的母亲,故而有此一问。
楚琉素抬眸看着明明是霜寒的天气,这两个马夫偏偏挖坑热了个满头大汗,敛下思绪,道,"我与她无话可说了,你们动手吧。"
天色阴寒,寒风瑟瑟,这荒凉野蛮之地,大夫人被车夫卷着草席,放入了深坑中。
一阵寒风徐徐而过,掠起隐藏在白雪之下的黄土,无声萧瑟,这草木掉落,腐臭之地,昭示着在侯府风光半生,叱咤风云的大夫人就此落败——
没有众人的哭喊,没有风光的大葬,有的只是一卷草席,一抔黄土,和满地白雪。
楚琉素心中没有开心,没有报仇雪恨后的舒爽,反而是一种极为复杂缱绻的情绪缠绕在心口,说不清,道不明,似乎是棉絮紧紧堵在胸口,发不出心中那口常年憋屈的闷气。
南清走上前,轻声安慰道,"姑娘莫多想,要相信这个世界的轮回,恶人终究难逃天谴。根本怨不得你。"
她倒是极为了解。楚琉素笑笑没再说话,却是苦涩不已。
铲子周而复始的掀起,铲起黄土,一次次反复的打在大夫人的身上,她被渐渐淹没,淹没在这一方土地之下;淹没在这繁华的尘世间;淹没在楚琉素从今往后的生活中。
凉薄的笑笑,楚琉素坐在回京的马车上,少有的冷漠与悲哀。她想,她到底做不到心狠手辣,她还是会为人的离去难过,可虽然难受,却从不后悔。
南清给她沏了杯茶,腾空升起的雾气朦胧间模糊了楚琉素的眸色,空气中掺杂这湿湿润润的雾气,楚琉素心中的不快,跟随着这雾气蒸发在空气中,消失不见。南清奉上茶,道,"姑娘还想做什么?"
楚琉素未答话,反问道,"你跟着摄政王多久了?"
南清不卑不亢地回道,"主公府邸里的婢子小斯都是当年北宋与南宋打仗时流落下来的孤儿,无家无亲人,我们都是从小在王府生活长大。"
楚琉素微微惊讶,这么说平日里她所见的丫鬟们都是孤儿了?她道,"打仗最受苦的就是百姓,平民家的男丁征兵出战,乃是百年不变的伦理,可自古以来,战乱不断,多少人失了亲人,失了家庭。这就是所说的,将军征战十年余,一朝回去家破亡。"
南清变色不改,淡淡的笑笑,似乎早已习惯了世间纷乱,淡淡地道,"是,如若不是主公心慈,我们这些孤儿早已沦为阶下囚,等待的不过是血溅大地。"
楚琉素忽而脱口而问,"那你对你们的主公了解么?在我看来,他一点都不心慈。这个人,他深沉,他做事不择手段,可能内蕴海川,但从未对我展露过。"
南清摇头,却是不赞同楚琉素的想法,道,"主公有心善的一面,只是姑娘还未发觉罢了。您说他做事不择手段,姑娘可想过,身处高位之人,有谁手上未曾沾染过鲜血?又有谁不是心机深沉?"
楚琉素明明心中不是这样想的,可顺出口就变成了另一层意思。她不是否定宋肖,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只怕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南清却一语点破地道,"姑娘是当局者迷,奴婢瞧得明白,您是想说主公为何利用您罢了。"
楚琉素敛下眉眼,呢喃道,"是这样吗?"她不知道。
"是的,"南清肯定道,"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您是对主公产生了感觉。"
"不可能!"
南清微笑摇头,"奴婢说您是当局者迷您还不信,如若姑娘对主公没有好感,那为何您心中会怨恨主公利用你?利用侯府?"
这次却没再反驳,她美眸中蒙起一层浅浅的疑惑,恍若迷茫的孩子。
帘幔外雕花窗棂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气,跟随着马车的行驶,凝结成水滴,缓缓滴落在地下。
马车内,只有南清来回摆弄炭火发出的噼里啪啦的滋滋声。楚琉素敛目垂思,她真的喜欢宋肖么?
可她曾经想过这一生再也不要入宫为妃,囚禁在高墙深宫中。
三宫六院,敛去光华,奉承一人?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可凡事哪有她想得如此简单?天道轮回,潇洒一生,却也总有些东西会束缚起来,让你恨之切之,却无可奈何。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从相见那日,便早已注定楚琉素这一世的道路。她——毫无选择!
迷茫中的她下了马车,立在摄政王府邸门前,四个潇洒凌厉的大字,让她眸色更加坚定,在乱世中挣扎似乎早已成为习惯,这次,亦不例外。
就在她准备进去之时,这时后面缓缓响起马车驰骋之声,她转身,看见一辆更加华贵的马车停在府邸门口,而上面下来之人除了宋肖,别无他人。
今日的他穿了件黑色大氅,眉宇少了些慵懒,外见凌厉锋利,内敛刚强坚毅。楚琉素不由得一怔,伫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宋肖神态自若的走上前冲她邪佞一笑,眉宇间的凌厉之色在见到她之后一寸寸敛回,很是自然地握住她微凉的手,似乎早已做过千百遍的熟悉,毫无半分尴尬之色。
楚琉素垂目看着他修长玉如的手指,柔和的语气自己都未曾发觉,"你回来了。"
'恩!'宋肖领着她向里面走去,状若无意地问,"去过牢狱了?"
楚琉素也'恩'了声,明知故问的不想去过多回答。
宋肖携着她踩在雪中,发出吱嘎的声音,一时间,俩人都没再说话。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回到书房。进屋后南清上前来给楚琉素解开大氅纽扣,继而奉了茶,便退下去,只留下满室寂静。
宋肖坐在紫檀书桌前,打开奏折静静看着,无声批阅着。楚琉素坐在锦杌上,卷了书册也静悄悄的看了起来。
窗外不知何时又静静地飘起雪花,无声落在房舍树梢上,宛若这里的一派安静。楚琉素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动作上,浑身有些酸麻,故而搁下书,浅浅伸个懒腰。宋肖依旧在批阅奏折,楚琉素凝眉望他,不知不觉就陷入沉思,皇上驾崩之日如若不出所料,就在这几日了。
而宋肖的登基大典,也就在这个月了。她可以选择在登基或是驾崩之日动身,到时候群人紊乱,整个京都都闹成一团,正是她潜逃的好时机。
"用过膳了吗?"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楚琉素的思绪,她举目望向书桌前,正见宋肖正在瞧着自己,凤眼带着疑惑和温柔。
温柔?她嘲讽勾唇,心底自始至终的不相信宋肖会对她温柔。还未回话,宋肖方道,"你笑什么?"
他搁下毛笔,起身走来,立在楚琉素身前,紧紧盯着她,楚琉素与他对视,淡淡地道,"还没用过膳,你呢?"
宋肖轻声一笑,魅惑勾人心,"我也没,稍等等,马上就用晚膳了。"顿了顿,拉起她的手,走去书桌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才道,"你怎么看?"说着,拿起书桌上的奏折,摊开在楚琉素眼前。
楚琉素不着痕迹的起身,连一眼都未曾看,便合起奏折,声音淡淡道,"女子向来是不干政,不合适。"
宋肖淡淡挑唇角,若有深意地道,"你且看看再说。"
楚琉素听出他话中有话,眼神微寒的打开奏折,眸色却一瞬凝结。
奏折上说,宋烨抵达北宋边境,还未与秦皓会和,就正巧中了南宋埋伏,现如今陷入两难的境地,无奈之际不得不在半山崖上整顿兵力,可四周皆是南宋的探子。
手中不自觉一哆嗦,她知道上面写的简单,可实际情况却处在个进退不得的地步,既不能贸然出兵,又不能与秦皓取得。
宋肖却忽然勃然大怒,沉声喝道,"你是不是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