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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站在二楼窗前,面无表情的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出神。忽然,他的目光柔了柔。
不远处有一个女孩儿,穿一身水绿的布衣钗裙,身上还斜挎着一个绣花小布包。亏得她竟然能找到这种朴实无华的小布包,是她自己做的吗?看着有点像。那布包样式简单,绣样也很简单,只有几片大大的绿叶子。
唔,她头顶上居然还配合着衣装绾了两个丫鬟髻。模样倒是很可爱,令她看起来瞬间小了起码五、六岁。
她这样子的装扮,让他忍俊不禁。
她多半是偷溜出来的吧?
她一直在兴奋的左看看,又瞧瞧,对什么都很新鲜好奇。可她不是时常出门逛街的吗?竟然看不厌,这女人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不过,他见她即便眼睛四处乱看,可她那只右手一直毫不松懈的捂着那只花布包包。
里面一定有值钱的东西,难道是担心遭贼惦记?果真是财迷得很。
他不由得又笑了笑。
当另一个男人也出现在他的视野中时,他顿时一喜,突起逗弄心思。
“南飞,这里!”他大声喊道。
这一声喊,引得楼下正欲跨进门来的男人抬头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是这里,还喊什么喊?
再说了,南飞?要命,他浑身的鸡皮疙瘩立马竖起。
这一声喊,桃花驻足,循声看过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优哉优哉的往酒楼走来。
二楼上的他愉悦一笑,离开窗前。
桃花走近了抬头一看,酒楼的名字叫做:得意酒楼。唔,这家馆子在京城中好像很出名啊。
桃花捏了捏花布包包,有点散碎银两,有几颗珠子,还有几样刚才在摊子上看中的小玩意儿……噢,自然还有那张五百两的银票,另装在一个小袋子里,躺在花布包包底部。
这银票一直都没机会用出去呢。
钱是用来花的,不花,它就是废纸一张。
花钱的乐趣最是惬意。
桃花再看了眼那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信步走了进去。
店小二见有客人进来,立刻笑脸相迎:“姑娘,有订座吗?”
“没,还有位置吗?”
桃花往大堂中扫了一圈儿,人多倒是多,但是还有空位的,而且楼上还有一层。
大堂里已没有刚才那个男人的身影,估计是往楼上去了。桃花便抬头往楼上看去。
小二开始犹豫:“姑娘,进咱们这酒楼用餐都是要提前定位子的。没订座,恕咱们无法招待啊。”
“不是还有空位置吗?”
“姑娘,那都是给客人们预留的,不能给您。万一客人要来了,咱不好交代啊。要不,您先预约,改日再来?”
桃花有点失望,又再扫了一圈儿,还是没有看见那人,她便转身就走。
此时,却另有一小二从楼上蹬蹬瞪的跑下来,对之前那名店小二耳语了几句,那小二就赶紧追上桃花,笑道:“姑娘,您运气真正好,咱们有位客人临时来不了了,那位置就让给您吧。”说着,就将桃花往二楼上引去。
桃花本也想到楼上去找人,便跟了上去。
二楼有几间闭着门的包厢,还有一部分是敞开式的用餐处。小二将桃花引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又靠近楼梯。既能将楼下大堂一览无余,又能看见大街上的风景。
桃花四下瞧了瞧,能看见的地方都没见着人,估计是在包厢里。她便随意点了几样小菜,边吃边等着人自己出现。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有一间包厢的房门打开,一个男人快步走了出来。
桃花双眼一亮,立时站起身来喊了声:“雁南飞!”
雁南飞正走在楼梯口,听到有人喊他便转过身来。
桃花笑意盈盈的走上前去,歪着脑袋说:“诗书有云:有缘千里来相会。”
雁南飞迟疑了一会儿,终还是皱眉说道:“姑娘,在下并不认识你,我想你多半认错人了。”
桃花顿时一怔。
难道是他不愿意被人认出来吗?或者说他不愿意让人知道她认识他?
桃花再细细打量眼前之人,只觉其确实与印象中的雁南飞在面貌上毫无二致,但是……他太一本正经了,这神态根本就不是雁南飞。
印象中的雁南飞有一点吊儿郎当,而且书卷气浓厚。可这人却神情严肃,英气逼人,仿似这样的雁南飞才该当得起她当日一口一个大侠的称呼。
一个人的演技可以达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雁南飞对桃花盯着自己猛瞧的行为有点恼怒,他不等桃花再言语,转身就走,一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桃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片刻后,她肯定的说道:“这人的画风不对!”
“什么画风?为何不对?”
“他不是雁南飞!”
“呵呵。”有人轻笑出声,声音就在耳边。
桃花吓了一跳,她这才意识到身边有人,于是立刻转身看去,却一脚踩空,眼看就要滚下楼梯。
有人适时拉了她一把,并扶着她站好。
桃花抓着栏杆惊魂未定,待缓了缓后抬头看去,一名年轻男子正脉脉含笑的注视着她。
桃花脸色微红,道了声:“谢谢。”
那人温文尔雅,将手中一把展开的折扇“啪”的一下收拢了来,并握在手心。他抱着扇子抬手作揖,一抹风流的笑意荡在唇角,他道:“好说,好说。姑娘,小生韩青书,能结识姑娘实在是……”
他的话尚未说完,楼下传来不耐烦的声音:“青书,你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快点下来,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回去处理。”
桃花探头看去,却正是那个雁南飞。
桃花突然觉得,自己与雁南飞相识那一场和相处的那段日子仿似做梦一般,她有点怅然若失。
哼,那家伙,老娘还当他是好基友来着,如今竟然装作不认识我。得,老娘也不稀罕,反正有五百两银票在,我也不吃亏。
啊,对了,什么时候去问问我那三品大员的爹爹一个月俸禄多少。按以往的经验来看,这五百两银子很有可能是一、笔、巨、款、哦!
想到这,桃花郁闷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她笑眯眯的准备下楼去,可突然吓了一跳,因为那个拉了她一把的年轻男子还站在她身边,而且一直微笑着盯着她。
她竟然出神得忘了身边有个陌生男人!
韩青书见桃花终于察觉到自己了,心中好笑,不由得自嘲道:我这是在干什么?竟然站在这里看她出神半晌,可人家早已忘了我。
他便笑道:“姑娘,你也要下楼?要不一起?”
“呃?我,我约了人在此处用餐。”
“那姑娘可否往旁边站站,小生想借过。”
桃花一瞧,自己正站在楼梯口,恰恰将人家的路挡住了。她赶紧尴尬的道了声“抱歉”,然后迅速往旁边让了一让。
韩青书却并未急着走,而是主动搭话道:“姑娘刚才在想什么?我瞧着你脸上的神色很是精彩。”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很是精彩”?
桃花有点气这人说话,委婉赶人:“韩公子,有人正在下面等你。”
“嗯?哦,呵呵,那,姑娘,……嗯,那就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韩青书朝她拱拱手,笑着等她回话。
桃花一愣,一抹熟悉感浮上心头,她呐呐回了句:“呃?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韩青书便风流倜傥的将折扇又“唰”的一下打开,最后看她一眼,这才一摇一摇的下楼去了。
桃花走到窗前,往楼下看去。
雁南飞和着那个叫做韩青书的年轻男子并肩而行。
两人身量相当,背影相似,不,还是稍有区别,一个英武伟岸,一个却似文弱书生。
那弱质书生仿似心有灵犀,走着走着,突然回头直往二楼窗口看来,正正与桃花的眼神撞上。
桃花惊愕不已,赶紧闪开了身。
韩青书见状,无声的笑了笑。
雁南飞察觉身边人驻足停留,不解其意。他顺着韩青书的目光看去,恰好看见了桃花一片消失的衣角。
雁南飞的耳根立时红了,他伸手就拽住了韩青书的手腕,一边拖着他走,一边道:“走了,看什么看,又不是看你。”
韩青书挑了挑眉:“难道你知道她看的是你?”
“之前在楼上她将我喊住,难道不是看的我?”
“呵。”
“你不信?”
“呵呵。”
“喂,我说韩青书,你小子不要这么看不起我雁南飞!虽然战场上我杀人如麻,可喜欢我的姑娘还是很多呢!”
“哈哈哈哈……”
“喂,你笑什么?……你到底在笑什么?臭小子!”
“没笑什么,看见了一个故人,很开心。”韩青书回头又看了一眼那窗口,佳人已不在,“走吧,回去处理你的那些公务事去。”
走了十来步后,韩青书不经意间又回头,“呃?”他再次停下了脚步,饶有兴致的看着远处某人。须臾,他紧走几步追上雁南飞,道了声:“抱歉,南飞,我想起我另外还有事情要做,就不陪你回去了。”
雁南飞已经受不了,“我说韩青书,你今日吃错药了?”
“怎么?”
“你不喊我雁大哥了?”
“我突然觉得喊你南飞挺好的,喊雁大哥会把你喊老,其实你挺年轻,以后就这么着吧。”
“滚!没大没小!”
“大?小?南飞,你今日动不动就脸红耳赤,像个毛头小子,你知道吗?”
“你不滚是吧?那我滚!”
“慢走不送,南飞,呵呵呵呵……”
待到雁南飞消失在人群中,韩青书笑了笑,循着那抹纤细的背影跟了上去。
过了好一阵无聊的日子,依今日的状况看,以后的生活又有乐趣了啊。
孟母在大街上偶遇桃花,惊喜不已,她抓着桃花的手腕就走,口中开心的说道:“桃花,碰到你真好!走走走,前面有家布行要关门大吉了,此刻正在清理存货,所有布匹大减价,听说便宜得要我老命啊。咱们赶紧去抢购几匹好的,晚了就抢不到了。回头你再去孟大娘家,大娘有话要好好跟你说。”
桃花一向对孟母的热情无法招架,只得跟着她去了一家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布行。
桃花一看,尽是些大妈大婶大姐,间或夹杂着几个小姑娘,一大群人挤在布行里面挑挑拣拣,人人脸上洋溢着兴奋激动的神情。
便宜啊,这布匹好啊,此时不买更待何时啊?有便宜不占的是傻瓜啊。
桃花看那阵仗,她心中的狂热购物因子蹭蹭蹭直涨,已经用不着孟母提醒了,她摩拳擦掌开始往里挤。
孟母也不甘示弱,凭借着自己身宽体胖的身材,几下就挤到了前面。她双眼跳动着熊熊火苗,抓着一匹又一匹质量上乘又很漂亮的布匹不撒手。
桃花也在兴奋的选购,忽然人群里传来了孟母中气十足的声音:“放手!这匹布是我先看中的!”
“你先看中?啧啧,你看中了又怎样?这可是我先拿在手中的,要放手也该是你放!”
“我说老太婆,你这么大把年纪了,买这红绸子做什么?就算是做成了衣裙,这么艳丽的颜色你穿得出来吗?人家还不得叫你老妖婆?你就赶紧放手哟。”
“你管得着吗?你叫我老太婆,你不也是个老婆子?难道你就能穿得出来?难不成还有人能对着你那一脸褶子和黄斑叫你一声小美人?”
“得了吧,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我肯定比你年轻个十来岁,叫你一声大婶我不觉得亏。还有啊,我说老太婆,这绸子你用不着,我也不是自己穿,我是给我媳妇买的。你爽快些,赶紧松手吧,小心弄脏了这匹上好的布料。”
“喂!死老太婆,你嘴里莫要不干不净!什么叫弄脏?啊,什么叫弄脏?你给老娘我说清楚!”
……
周围的嘈杂声渐渐变小,很多人放慢了手中动作,竖起耳朵,又时不时投过去一片看热闹的目光。
桃花赶紧挤过去一看,孟大娘和着另一位大婶抓着一匹红色的绸缎不撒手,一人抓住一头,谁也不让谁。
桃花瞧瞧情况,眼珠子一转,很快就去将掌柜的拖了过来。她指着孟母手中抱着的,腋下夹着的所有布匹说道:“买了买了,统统买了。”然后,迅速将钱款结清,这才理直气壮的说道:“这几匹布我们已经买了,望这位大婶放手吧。”
孟母见状,脸上笑开了花,只道桃花真是个聪明能干的媳妇。
有了桃花这桩在前,孟母气势更足,头昂得更高了。她骄傲的说道:“老太婆,这下子你可以松手了吧?这匹布我媳妇已经买下了。”
桃花一囧。
所有人都看着这边。那位大婶只觉很没面子,开始无理取闹:“有钱了不起吗?我偏不松手,你奈我何?”
孟母气极,将手中的布匹塞到桃花手中,然后开始挽起袖子来,完全就是一副准备大干一架的模样。
桃花不得不又是一囧,正要劝说,人群外一道男声响起:“刘大娘,您看能不能卖我个面子,将这匹布让给这位孟大娘,晚辈见其确实用得上。”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纷纷看过去,有认得那人的,尽皆喊了声:“韩先生好!”
桃花惊讶:这男人竟是个有好人缘的,妇女之友么?
女人们自发让开一条路来,韩青书就此走了进来。
那被称为刘大娘的老年女人犹豫着没开口,脸色板得死正。
韩青书笑笑,又上前一步,道:“刘大娘,他们先已经将银子付了,这匹布已经是他们的了,您能行个方便吗?”说着,他手掌伸到那刘大娘面前,摊开,几两散碎银子静静的躺在掌心里。
刘大娘顿时一喜,“得,今日就卖韩先生一个面子。”说着,她抓着布匹的手很快松开,立刻就要去拿韩青书手中的银子。
可见这老太婆可能平时干惯了这种白占便宜的事情。
哪知,孟母眼尖,虽然韩青书背对孟母和桃花,但孟母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韩青书手里的银子。
这怎么行?
抢这几块布就是为了图便宜,怎么可能再往外掏银子?而且,还是韩先生为她出。孟家向来对这位韩先生很是尊敬,所以,说什么孟母都要将其拦下。
于是,孟母抢先一步将韩青书的手抓在手中,对那刘大娘道:“讲点道理不?别倚老卖老,这块布我们付过银子了,自然已经是我们的了。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竟然还想白捡银子?走走走,有钱就买,没钱就别挡着人家老板做生意!”
布店老板本来做生意蚀本,心情就不好,此刻只想着铺子里的东西越早处理完了越好,自然不耐烦有人在他铺子里闹事,便跟着说道:“各位大娘大姐姑娘们,我这铺子就认钱,不认人。你们要是喜欢,交钱拿货。喜欢又不买,光捏在手上,弄脏了我怎么卖给别人?”
周围有人开始附和,又窃窃私语,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刘大娘的不是。
刘大娘脸色一红,怨毒的瞪了孟母一眼,扭头就往人群外面挤。
孟母高兴的将那匹布抱在怀中,桃花也笑着准备过去帮她拿着。却在这时,那刘大娘去而复返,竟然突然出手将孟母使劲儿一推!
众人猝不及防,孟母被推得撞在布摊上。摊位上竖放着的那一大排布匹卷儿滚落下来,纷纷砸在她的身上。孟母慌乱之中为保持平衡,对身边的人乱拉乱拽。又有人为了避开还在掉落的那一卷一卷厚重的布匹,四处推攘。于是,好些人被带累着倒在了地上。
一时之间,人叠人,人压人,还有些不明就里的人惊慌之下胡乱踩踏到他人手脚的……现场顿时一片混乱,□□叫骂声不断。
刘大娘眼见事态严重,别看她一把年纪了,竟然身手敏捷,转个眼,她就不见了人影儿。
韩青书护着桃花在拥挤的人群中没被推倒在地。待到大家情况稳定后,他两人赶紧将倒地的人一一扶起来。
其他人伤势都不太算重,顶多就是手被踩破了点皮。可是孟母有点糟糕,她的脚扭到了,脚脖子还被人踩了好几脚,痛得厉害。
韩青书便道:“我出去找一乘轿子来。”
孟母赶紧阻道:“别别,韩先生,别花这个冤枉钱。我们老孟家就在这条街的街尾,一会儿就到了。”转头,她拉住了桃花的手,笑道:“桃花,你是个乖女,你扶着大娘走。咱们慢点走就是了,很快就能到。”
因为以前杨柳巷生活的那段日子里,孟母早就将桃花当媳妇般对待,平日言语就很家庭话。所以如今,虽然桃花身份不同了,但是孟母孟父却一直未将这个事实认清楚。于是,此刻孟母对桃花说话仍不免还是跟当初在杨柳巷那般,一样的不客气。
桃花更是没有那种自己身份高贵我是千金小姐的自觉。
桃花想说:“孟大娘,你儿子这么有钱,别省啊。”
可孟母却几句话先行堵住了桃花的口,“桃花,要是坐轿子,我今日就白忙活了。你看,我都抢了这么多布匹。再坐轿子,那钱又能再买一匹布了。”说罢,她连连叹气,满脸郁闷。
桃花知道,女人购物时快乐的萌点不在于买到了好东西,而只在于花很少的钱买到了好东西。孟母要真坐了轿子回去,估计她会几天几夜都心情不好。
嗯,这就是女人。
她们的快乐很简单,忧郁也很简单。
桃花笑了笑,抬头对韩青书道:“能否麻烦韩先生帮我们拿一下这些东西?”说着,她对孟母手上抱着的和自己胳膊下夹着的战利品努努嘴。
桃花从善如流,她改了口,未再称对方韩公子。
韩青书莞尔:“荣幸之至。”
说罢,他将折扇放入衣袖,然后将桃花和孟母手中买的东西一一接过来。
桃花再看韩青书时,便见他两边腋下夹满了长长的布匹卷儿,五颜六色。
风流倜傥的弱质书生形象大打折扣,瞬间秒变……嗯,五好男人状。
桃花忍了笑,她背对孟母蹲下身去:“孟大娘,快上来,我背您回去。”
“桃花,不不,这哪使得?你扶着大娘就好了,我能走的。”
“大娘,我又不是没背过您?快上来吧,我们一会儿就到了。您那脚得赶紧回去上药,不然就要肿起来了。”
孟母心道,也对。媳妇孝敬婆婆,我客气什么?
所以,在韩青书惊异的目光中,孟母泰然自若的趴在了桃花背上。
然后,在韩青书张大了嘴巴的呆滞神情下,桃花喊一声:“起!”她背起了孟母四平八稳的往外走去。
韩青书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惊呆的魂儿,他夹着各种颜色的布匹快步跟了上去。
韩青书:“桃花,你……”
桃花懂他那意思,笑笑:“呵呵,我是大力水手。”
韩青书:“……”
当孟浩然在自家院子里碰到正走进府来的奇异三人组时,他脸上的色彩跟韩青书腋下的布匹卷儿一样,五彩斑斓。
孟浩然呆怔了片刻,顿时惊叫道:“娘,你又让桃花背啦?!”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娘从桃花背上扶下来,又将桃花反复打量。
以前只是听说,如今亲眼看见,孟浩然很是震撼。
桃花她,真的背得动自己的老娘!
孟浩然又见桃花额头上微有汗水,几缕额发已经打湿。他的目光更柔,伸手入怀,就想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来给她擦擦。却忽然想到此刻乃是大庭广众之下,脑袋一蒙,他那手便又僵硬的缩了回来。
孟母扶着桌子坐下来,斥责道:“干什么这么一惊一乍的?还不赶紧招呼客人?”
“我的老母哦,你这么重,万一将她的腰闪着了怎么得了?!你看她那腰细的。”孟浩然不满的叫道。
猛听到此话,韩青书就看了眼桃花,目光在她那弱风拂柳的腰身处停留了一下。桃花被孟浩然那话震得腰肢一紧,又被韩青书促狭的看了一眼,她顿时满脸通红,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孟母也脸红了:“你这死东西你说什么?!老娘打死你这个没良心没口德的小兔崽子!”说着,便一跳一跳的找了把鸡毛掸子,二话不说,就追着孟浩然打来。
孟浩然赶紧往院中躲去,口中叫道:“爹,你还不赶紧将你那屋里的管管?”
孟父老脸一红,跟着追出去劝说自己那老婆子去了。
客厅里忽然就只剩了桃花和韩青书。
两人相视一眼,均是会心一笑。
孟浩然虽然跑开了,可他的眼睛时时都在往桃花这边瞟。很不意外的,正在院子里乱窜的他,就瞥见了桃花和韩青书正有说有笑。他心中有些不舒服,赶紧又奔回了客厅。
他先是将桃花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这才对着韩青书恭敬的喊了声:“先生。”
“嗯,浩然,你娘看起来伤势不严重,你不用过多担心。”韩青书慈眉善目的回道。
桃花诧异不已。
这男人竟然跟孟浩然认识?而且,他这口气好像还很熟,不是喊孟浩然为孟大人。还有,她甚少见到孟二狗对谁会有这么尊敬的。
这时,孟父扶着气喘吁吁的孟母也回了客厅。
孟浩然问:“娘,你怎么和韩先生碰上的?”他没问桃花,倒先问了韩青书。
孟母道:“哦,我和桃花一起逛街,然后我们买的东西太多,我就不小心脚扭了,然后恰好又遇到了韩先生,他又帮我们拎东西,又好心送我们回来喽。”
韩青书:“……”
桃花:“……”
孟母唾沫星子乱飞,讲得跟真有那么回事似的,孟浩然将信将疑:“你跟桃花一起逛街?”
“对啊,桃花爱逛街,我也爱逛街,我们就约着一起去喽。”
桃花:“……”
桃花觉得自己快要憋出内伤来了,需得赶紧告辞,否则事情真相越来越离谱,将可能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
这么一想,她便对厅中众人说了意思,道了声“再见”后,不待孟母出声挽留,她转身就要离开。
孟浩然动作快,他伸手一拦,盯着桃花的眼睛道:“好歹陪我娘逛了一下午的街,你又背她回来,留下来吃个便饭吧,让我聊表谢意。”
孟浩然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发生后,厅中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桃花,令她很是窘迫,说话都有点口吃起来:“不,不了,时辰不早了,我,我得回去了。”
为了缓和紧张气氛,她扯了扯嘴角,自以为是的加了一句:“嘿嘿,嘿嘿,我是偷溜出来的,你们知道的,我,我得尽快赶回去。”
孟浩然第一次见桃花这傻乎乎的模样,他脸上神色便有点精彩。稀奇,好玩,愉悦,痴迷……他看得有点入神,嘴角也无声裂开,笑得很是欢畅。
孟母醒觉过来,一叠声的吩咐道:“快快,张婶儿,叫厨房赶紧炒菜去。李婶儿,你你,你去将那只花母鸡宰了。哦哦,还有老头子,赶紧的,快去买块五花肉回来。桃花爱吃红烧肉,待会儿我就给她做红烧肉吃。”
红烧肉?!
这不是我爱吃的!
桃花也不紧张了,她暗自抚额,张口欲语。
孟浩然此刻心思通透,七窍玲珑,他知道桃花想说撒。他仿似跟她较上了劲儿,抢先说道:“我马上派个人去陶府,就说你留在我家吃饭了。再说,你又不是没在我家吃过饭。”
吃是吃过,但可不是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孟大老爷府。而且,那个时候大家只当是普通的街坊邻居,如今再串门子吃饭,不是很尴尬吗?
桃花有点为难,也不知怎的,她不自觉的拿眼睛偷偷去瞅韩青书。
这个动作就令孟浩然极度不爽了,他立即出声阻断了那两人对望的视线,“桃花,你要不放心,我亲自上陶家去一趟也行。我骑马去,很快就能回来。”
你亲自去?嗷呜~那不更加糟糕?若让陶老爷知道了,以后桃花她甭想出门半步!
桃花的脸色沉了下来,正要不管不顾的告辞离去,韩青书出声了。
韩青书一本正经道:“浩然,桃花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留在你们家吃饭算怎么回事?你赶紧放她回去。”
然后他摸了摸鼻子,又道:“浩然,你也特不尊师重道了。为师站这里老半天了,你就巴巴的喊了声先生,既不给我奉茶,又不留我吃晚饭。哎,为师心中……甚为酸楚。”
孟家三人脸色皆是一红,赶紧招呼韩青书坐下,又故作姿态将一干下人大骂了一顿,直道他们没有眼色,一连声的呼道上茶上茶。
韩青书终于得了杯热茶,他抿了一口,道:“无妨,我一个人在家,懒得打理了,就留在你们家吃个便饭吧。”
桃花便又赶紧说要回去了。
因着韩青书要留下来吃饭,孟浩然便不再强留桃花,一直将她送出府门去,还恋恋不舍的跟着走上了大街。
好半晌,他还是忍不住将心中那揣了半天的问题问了出来,这才放了她走。
孟浩然问:“你和韩先生怎么认识的啊?”
桃花回道:“就是你娘说的那样啊。”
“你真的跟我娘逛街?”
“对啊。”
“……那,那你以后多陪陪她逛街,买东西的银子都算我的!”
桃花的脚步顿时一滞。
孟浩然见状,赶紧加了一句:“可以预支可以预支!诺,先给你五百两。”说着,便利落的从怀中里掏出一张银票来递给她。
桃花的心肝儿跳得厉害。
这五百两比之当初从雁南飞那里赚得还要快,而且还毫无风险。
孟浩然见她不接,拉过她身上那个绣花小包包,直接就塞到了里面,还轻轻拍了一拍。
再抬头,他看了看桃花,依旧露齿一笑,很开心,很满意,然后心满意足的走到前面去了。
也不知是他送她,还是她送他。
桃花看了眼走在前头的孟浩然,忍不住伸出右手捂紧了那只绣花包包。
唔,一千两了啊,一定要小心点,别便宜了贼娃子。
桃花赶上他,口中小声说道:“你别再送了,再送就要送到我家门口了。要是被我家里人看见了,特别是我爹,那我就没法交差了。以后,怕是再难出趟门来。”
这话听在孟浩然耳中,挠得他心痒肉跳,很有种两人正在……正在偷情的滋味儿。
孟浩然便听话的停了脚步,一直看着她淹没在人海里,这才转身回家去。
晚上,孟浩然趁人不注意,溜达到他娘身边,悄声道:“娘,我看你整日没事,桃花也整日没事,儿子觉得你俩可以做个伴。老爹他太闷,又没耐心,脾气也不好,不适合陪你消磨时间,你和桃花倒很配。”
“你们每日里完全可以约着一起去听听戏啊,学点针线女红啊,再琢磨着去买些衣裙首饰,打扮漂亮年轻点啊……啊,这些事情做完了,你们还可以去圆因寺烧柱姻缘香,再许个什么愿撒。”
孟母噗呲一笑:“老娘还要你这个死娃子提醒?”她哼了声,道:“我已经瞧出来了,桃花这姑娘心善人憨厚,我一准儿能将她吃得死死的。你就等着瞧吧,我明日开始就去缠着她,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说罢,她又啧啧啧将孟浩然上下瞅了瞅,鄙视道:“平日你呼哧呼哧了不得得很,说什么不缺女人,还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娶到手。那感觉像是天底下所有女人,你都能呼来唤去似的。怎么在桃花面前,你却全没了脾气?”
孟浩然用同样的目光将老母亲瞅了瞅,回道:“这问题你该去问问老爹,他怎么在你面前全没了脾气?”
说罢,哼着小曲儿,一摇一晃的走了。
半晌,孟母反应过来:他莫不是想说我是母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