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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晔抱着苏行之出现在牢房一处隐蔽过道的角落内。
牢狱中四周光线昏暗,为数不多的几根火把挂在墙头,火焰上下窜动,忽明忽暗,仿若随时都将熄灭。
潮湿阴冷的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腐臭味,令人几欲作呕,冷不丁传出的几声低吟,夹杂着痛苦与绝望。
“这儿的味可真难闻……”苏行之拧巴着脸,捏紧鼻子低声嫌弃。
“这里又不是客栈,关得都是些亡命之徒。”白晔说着,将苏行之放下:“我施了法阵,半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你不陪着我?”
“我还有件事情要去做,放心,没人会发现你的。”白晔微笑着摸了摸苏行之的脑袋。
“好吧,你凡事也小心着些!”
“好!这条过道尽头左侧的第一间牢房内关押着葛炎,你直接穿过栅栏进去便可。”话音尚未落下,白晔已没了踪影。
苏行之呼了口气,照着白晔所说,向前走去。
来到过道尽头,苏行之背靠着一侧墙壁,探出头向周围看了几眼,发现两名狱卒正侧身坐在不远处的方桌旁,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时不时还发出几声低笑。
虽说有法阵掩护,但苏行之行事依旧小心谨慎,他轻手轻脚地走出过道,确保未被狱卒发现后,一个转身,顺利穿过木栅栏,钻进了牢房内。
牢房右侧的角落内铺着厚厚一层稻草,葛炎闭着眼趴睡在上面,发丝凌乱,两道浓眉紧紧纠在一起,口中发出微弱沙哑的低哼,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囚服,腰臀部位染着大片暗红色的血渍,显然是受了杖刑。
见到如此的葛炎,苏行之胸口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自己一直将他当作朋友,凡事能帮则帮,而到最后竟被反咬一口,虽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也够让人寒心的。
苏行之叹了口气,放轻脚步向他走去,刚走出两步,葛炎忽得睁开双眼,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均是一愣,苏行之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葛炎在看到苏行之后,原本涣散迷离的目光迅速聚集,眼睛瞪得老大,神情惊骇无比,片刻后才颤颤巍巍道:“苏……苏兄,是你吗?”
苏行之沉默地点了点头。
葛炎眼神一亮,二话不说,手肘用力撑起身体,一点点艰难地向苏行之爬了过去,边爬边喊:“苏兄,救救我,我真的没有作弊……”
苏行之依旧不作声,看着葛炎越来越靠近自己,本想躲避开,却被他一下紧紧抓住了脚踝。
“苏兄,苏兄你救救我,我不能被流放到边关,家中……家中还有老父老母等着我回去啊!”葛炎语调带着哭腔,满满的凄凉。
苏行之甩了甩脚,没挣开,随即皱着眉头盯着趴在他脚边犹如一条丧家之犬的葛炎,好一会才冷道:“你为何要陷害于我?”
葛炎一愣,原来他真的发现了……
“说啊?我待你如何你自己最清楚,我不指望你回报我什么,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苏行之气息有些不稳,竭力控制着自己将要爆发的情绪。
“苏兄,我,”葛炎顿了顿,事到如今已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说出来了不定能救自己一命:“只怪我自己一时糊涂,让贪欲蒙蔽了双眼……”
苏行之一听,觉得有些不对,看来此事不只那么简单:“继续说下去。”
葛炎长叹了口气:“那日雅集你与白姑娘走后,我便被欧立仁留了下来,他很直接的表明他对白姑娘有意,也知道你与白姑娘关系不一般,所以要我帮他陷害你,将藏有小抄的毛笔夹带进你的物品中,待你入狱后便将你暗中解决掉,到时候他再假借收留恩人之名,顺理成章地将白姑娘占为己有。”
说完这些话,葛炎悄悄抬头看了眼苏行之,他脸上神情虽没有什么变化,但眼中已有明显怒意。
“那个畜生给了你什么好处?”苏行之咬牙切齿,原来这一切是早已谋划好的。
“他承诺,定会让我金榜题名,”葛炎声音越来越轻:“你知道,我父母就盼望着我能考取功名,扬名立万,光耀家门,我真的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呵呵,好一个光耀家门!”苏行之冷笑道:“你父母要是知道你用这种伤天害理的手段得来的金榜题名,不知还会不会觉得面上有光。”
“苏兄,我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信了那欧立仁,作出如此愚昧之事,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我啊!”葛炎摇着苏行之的双腿,恳求道。
“哼,这一切都是你自作自受。”苏行之一想到他帮着欧立仁那个畜生陷害他,便格外气愤,恨不得痛揍他一顿。
“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被利益蒙蔽了双眼,不过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看在我年迈的父母面上,苏兄,你帮帮我!”
“要我如何帮你?”苏行之挑着眉,轻蔑道。
葛炎一听,心中一喜,连忙回道:“我去起诉,你替我作证,证明是欧立仁指使我做的!”
“哈哈!”苏行之觉得格外好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指使你的?口说无凭。”
葛炎一愣,他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这让他顿时心灰意冷。
苏行之蹲下|身,拍了拍葛炎的脸:“做人不能太痴心妄想,即便你有证据,我也不会替一个曾经想要加害于我的人打抱不平,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虽未害到我,但也有了害我之心,我又不傻。”
说着掰开了葛炎抓着他的手,继续道:“一切都是你应得的报应,望你往后好好改过自新,莫要再做蠢事了,害人害己。”
苏行之说完,起身背对着葛炎,算了算时辰,一会白晔也该来接自己了。
“苏兄……”直到此刻,葛炎终于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这一辈子的前程,便因为自己一时的贪念而彻底毁了。
“你好自为之,”苏行之叹道:“世间万事皆有因果报应,想必那欧立仁的遭遇并不会比你好到哪去。”
还未等葛炎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见苏行之向前迈出脚步,头也不回地穿过木栅栏,一转眼便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葛炎登时惊呆了,楞楞地看着前方,好一会才回过神,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痴心妄想,苏行之此刻定还在贡院考场内,怎么会出现在牢狱中,不过是个梦罢了。
想到这,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苏行之走出牢房后,回到了方才来时落脚的地方,靠在角落中,闭着眼静静等待白晔的到来。
随着一股荷花清香钻入鼻腔,苏行之欣喜地睁开眼睛,只见白晔眉眼含笑地站在自己前方。
“谈完了?”白晔问道。
“嗯!”苏行之一下扑进他怀中,搂住他的脖子,嗅着他身上的清香,呢喃道:“快带我离开这,我快被这里的味道熏晕了……”
“好!”白晔搂上他的腰肢,转身消失。
两人转眼便回到了号舍中,苏行之赶忙深呼了几口新鲜空气,与白晔并肩坐在木板上,抬头望着天空中呈镰刀状的月亮,有些出神。
“这个给你。”白晔将手中叠成方巾大小的薄纱衣递到他面前。
苏行之回过神,望着他手中青色的薄纱疑惑道:“这是什么?”
“蛇蜕。”
“快拿走!”苏行之推了推他的手,赶忙道:“我最怕那些长虫了!”
“这有什么可怕的,乖,穿上它,可防蚊虫叮咬,更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白晔说完,打开纱衣,迅速披到了苏行之身上。
无奈,苏行之只得乖乖穿上纱衣,不过,他刚穿上不多时,便感到浑身凉飕飕的,夏日夜晚的燥热正一点点褪去,舒适极了。
“怎么样?舒服吗?”白晔问道。
“嗯!好凉快!”虽说穿着一件蛇蜕心里总有些膈应,但凉意渐渐扫去了心头的不快。
白晔但笑不语,他方才可是废了不少劲,才向那花蛇精讨来这蛇蜕的。
苏行之看着他的笑靥,却莫名地鼻头泛酸,一下抱住了白晔。
白晔嗤笑一声,随即温柔道:“可是很感动?”
苏行之用了点了点头。
“回头好好补偿我便是!”白晔说着,在他耳边吻了吻。
“白晔,”苏行之突然喊他名字:“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欧立仁的阴谋?”
“嗯。还记得我们首次拜访欧府时,那位家丁身上背着的麻袋吗?”
“记得,那里装得是什么?”
“尸体。”
“尸体?”苏行之惊讶得看着白晔。
“嗯,我本不打算管闲事,可他却要加害于你,我只是让他的报应提前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苏行之越发好奇。
“欧立仁是庶出,幼年丧母,便由正房夫人抚养,那相夫人美貌至极,却心狠手辣,不但害死了他的亲生母亲,还日日夜夜折磨他,导致他心性扭曲,长大后,只要见到女子的容貌与她相像,便不择手段将她弄到手,折磨致死。”
苏行之听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当真是林子大了,什么变态都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苏行之过了半天才感慨道。
“夜深了,赶紧歇息吧,明日还要考试。”白晔搂过苏行之说道。
“你不和我一起歇息?”
“你觉得这木板能躺下两人?”
“……”说得也对,苏行之有些失望。
“等你睡着,我再离开。”
“好!”苏行之微笑着靠近他怀中,不一会便进入了梦乡。
整个会试期间,苏行之皆是神采奕奕,看着不少考生热得满头大汗,他别提多得意了,而且应他的要求,白晔每日都会来送吃食,甚至还能喝上几口美酒,真是惬意万分。
在清凉惬意中结束了三天会试,果不其然,苏行之进入了殿试,殿试时,皇帝并未亲临,而是派了几位重臣监考。
所有考试结束后,苏行之被白晔接回客栈,扎扎实实睡了一天一夜。
放榜那日,客栈内不少考生皆伸长脖子翘首盼望差役的到来,苏行之却相当淡定地坐在桌前,画着他的春|宫。
白晔站在一旁,嘴角含笑:“你倒是一点也不急,看来很有把握?”
“那是,”苏行之画下最后一笔,“我得多画几张,回头去青|楼卖了,挣些银两,一会差役来报喜,怎么都得多给些赏银!”
白晔还想再调|戏他几句,忽得听见一阵锣鼓声传来。
苏行之连忙放下画笔,领着白晔下了楼,恰巧店小二领着几位差役进了客栈。
领头的差役见到苏行之,连忙笑道:“恭喜苏公子高中探花!”
“有劳几位了!”苏行之说着,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赏给了几位差役。
差役领过赏,又从袖中取出一卷诏书,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命苏行之携白荷即刻入宫面圣,钦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