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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俩不由面面相觑,在彼此眼里都看见了深深的不安和恐惧。
不行!不能再拖了!林浩初必须赶紧死!
此时周雯韵和林博轩这对母子,心头皆立刻蹿上了这个强烈的念头,脸上都不由浮现出一种十分丑陋诡谲的神情来。
“妈,我有一个办法,说不定可以。”良久,林博轩率先打破沉默,眸光阴冷骇人。
“什么办法?”周雯韵不禁激动地问道。
“林庆烨,我觉得我们可以通过林庆烨。”
“林庆烨?”周雯韵顿时一阵不解。“这个办法不是行不通吗?你看这么久过去,那个郑海融明明模仿林庆烨的举手投足模仿得挺逼真的,但这个蠢货对他仍是礼貌而疏远啊!还是说,你觉得要找一个长得像林庆烨的?”
说到这里,周雯韵就感到十分疑惑。想当年,那位林家的远方亲戚不过是腕上戴着一块和林庆烨相同的手表,林浩初就对他不知道比对其他人好多少倍,在他面前乖得跟只小绵羊似的。
然而,这个郑海融无论是字迹,还是某些说话习惯以及行为举止,毫不夸张地说和林庆烨几乎如出一辙了,就连她见了郑海融都有种见到林庆烨的错觉,更何况这个思父成疾的蠢货,没理由瞧不出郑海融身上林庆烨的影子啊。
但是,这个蠢货却俨然只将郑海融当作家教而已,别说她之前料想的好兄弟了,就连普通朋友都不是。
周雯韵觉得,她还真是越来越摸不透林浩初了……
“妈,我的意思并不是再找个什么人模仿林浩初……”林博轩似乎被他母亲最近有些迟钝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顿了顿,才继续道:“林庆烨的过世对于这个蠢货的打击可是很大的,我相信就算已经过去几年,也是这个蠢货不能揭开的伤疤。我们平时就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林庆烨,比如他生前的一些事,尤其他快要过世那会儿的情景,一定要多多渲染,我保证这个蠢货会……痛不欲生。”
最后四个字,林博轩故意加重了语气,冷若彻骨的声音听起来就宛如是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
“痛不欲生?”周雯韵闻言,总觉得脑海中闪过某种念头,可是那念头闪得太快,她竟然没来得及抓住。
最近究竟怎么了,她觉得自己头脑是越来越不灵光了。
“妈,你怎么还没听出来啊?我是说,只要我们时不时地在那蠢货面前谈起林庆烨,揭他的伤疤,营造出那种痛苦压抑的气氛,那小子说不定就会……自杀。”
“哦对!就是自杀!”周雯韵登时反应过来。她方才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就是这个,只是不知怎的大脑突然卡壳了,竟然后面怎么想都想不出来。
是啊,让林浩初自杀是个再完美不过的办法了!只要林浩初是自杀死的,谁也怀疑不到他们头上,就算石家人会怀疑又怎样?他们根本没有对林浩初做什么,不过是缅怀了一下林庆烨而已,面对质问他们完全可以无比“内疚和自责”地说,自己万万没有料到这孩子会这么脆弱,会这么极端。
只要这样,他们就能轻轻松松地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不过儿子啊,这个办法你觉得有用吗?毕竟林庆烨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周雯韵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
“妈你忘了,林庆烨死的那一年,这蠢货哭得跟什么似的,要不是有咱俩,他说不定早就自杀了!”对于这个办法,林博轩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
被林博轩这么一提及,周雯韵倒是想起来,在林庆烨过世那会儿,林浩初当真是悲痛欲绝,抱着他爸爸的尸体怎么也不肯松手,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都流干了还在哭。
至于她和她的儿子,当时为了在石家人面前表现出慈母良兄的样子,对林浩初真是百般劝慰,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喂他吃饭给他洗澡,给予了他最大的家庭温暖,估计亲生的母亲和兄长也不过如此。
只可惜,他们都演得连自己都差点当真了,石家人还是没有对他们卸下防备,不过幸好,林浩初这个蠢货倒被他们骗过了,将他们当成自己的至亲。
然而现在想想,周雯韵还挺后悔他们当初演得太过投入,不然说不定这蠢货就如他儿子说的那样,早就想不开跟着他爸爸走了呢!
说来这个蠢货也倒霉,母亲是个孤儿,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因此他连外公外婆什么的亲人都没有。他们林家又人丁单薄,他爷爷和他的父亲都是独子,在他爷爷和他父亲接连过世之后,他就只剩下那些不怎么熟络的远房亲戚了,恐怕这样的遭遇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会万念俱灰,生不如死吧?
所以可以说,如今她和她的儿子,在这蠢货的心里可就是仅存的至亲了,是他的精神支柱和寄托,他们的话,那分量自然不可小觑。假若他们不时地提到林庆烨,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这蠢货能不心如刀割、肝肠寸断?
母子二人望着彼此,陡然皆得意地笑了出来……
卧室内,林浩初盯着屏幕中笑得甚是阴险的母子俩,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愈来愈紧。
林博轩说的对,他父亲的死是他至今都无法揭开的伤疤,至今都放不下的痛不得不说,他想出的这个办法,确实十分不错……
第二天。
林浩初重生后,第一次在八点半之后才醒了过来,幸好今天早上没有课,否则他绝对迟到了。
昨晚他几乎一宿没睡,他父亲的过世对他的打击真的很大,因此虽然只是听了监控视频中周雯韵和林博轩提及,他却难受得一整个晚上都在回忆他父亲快要过世的那阵子,就感到似乎哪里有一股巨力在拼命地撕扯他心脏最脆弱的一个地方,真是万分痛苦。
就这么一直煎熬到凌晨三点钟,他才终于睡着了,导致早上六点半的闹钟都没能吵醒他。
用冷水狠狠扑了几下脸,林浩初望着镜子中有些憔悴的自己,一双眸子虽然无法隐藏着一股浓郁沉重的悲伤,却更是隐隐闪烁着一道坚强不屈的光芒。
换好衣服,他调整了下情绪,待自己的脸上的神情和平日里无异后,才打开房门走下了楼。
这时候果然不出他所料,原本应该在去公司路上的林博轩,竟然正在客厅上看报纸,俨然在特意等他吃早餐,至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林浩初自是一清二楚。
“小初,起来啦?快,下来吃早饭。”估计是林浩初今天起晚了,让这对母子等了好一会儿。周雯韵瞧见林浩初终于从楼上下来,立即眉飞色舞起来,十分亲昵地招呼道。
“嗯,妈,哥。”林浩初照例打着招呼,面色平静地坐到了餐桌前。
陈嫂和往常一样,叫厨房的人开始布菜。周雯韵和林博轩母子俩时不时地看对方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而林浩初则佯装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低着头专心地喝着侍者舀好的鲫鱼汤。
兴许是为了不显得突兀,一开始周雯韵和林博轩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比如周雯韵和往常一样,关心地问林博轩:“小轩啊,这几天工作忙吗?今晚不会还有应酬吧?”
“还好,今天下午要陪美国的几名客户打高尔夫。”林博轩答道。
“高尔夫啊?记得以前你们的爸爸也很喜欢打高尔夫,而且打得很好……”周雯韵忽然幽幽地开口了,那口吻,就仿若有多思念林庆烨似的。
林博轩不由偷偷地看了一眼林浩初,只可惜林浩初此时恰巧低着头垂着眸子,令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浩初故意装作感觉不到林博轩探究的目光,在心里一阵冷笑。
他想,周雯韵和林博轩是不是昨晚商量了好久要怎么引出他父亲,通过高尔夫球这个话题,的确一点儿也不突兀。
“庆烨过世的时候还多年轻啊,才三十几岁!想他生病之前多璀璨夺目,迷倒了一大片的女人,可是病倒之后,被化疗折磨得……唉!”周雯韵深深地叹了一口,故意口吻中透着无尽的心疼和惋惜。
林浩初的身子止不住地颤了颤,脑海中怎么也遏制不住地浮现出他的父亲那时躺在病床上,形容枯槁、瘦骨嶙峋、被病魔折磨得体无完肤的模样……
“癌症患者最痛苦了,爸爸那会儿一定很痛吧?”也亏得私底下对林庆烨都直呼姓名的林博轩,这会儿叫“爸爸”能叫得这般自然。
“能不痛吗?肝癌晚期,什么都不能吃,只能输营养液,呼吸困难,还要插尿管,就跟个活死人似的……”周雯韵回忆着,然后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小初那会儿也是不够懂事,否则你爸爸说不定就不会走得那么痛苦了……”
林浩初沉默地听着,虽然早预料到今天周雯韵和林博轩的谈话内容,但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抽痛着。
周雯韵一席话落下,和林博轩十分默契地看向了林浩初,两人顿时喜上眉梢。
只见林浩初低着头,已经好几年没再哭过的他,眼泪正哗啦啦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