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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飞舞的黄沙昭示着黑夜来临前的汹涌残暴,大磊已经开始感觉发冷,那晚他脱下来的裤子,也不知道被风吹哪去了,此刻只穿了一个大裤衩。他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凛冽的光渐渐暗淡退散,他裹紧大衣,祈祷自己今夜能熬过去。
身后的小海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道:“哥,歇一会吧......我太累了。”
大磊四处看了看,虽然他不知道走了多久,但估摸着至少也得三,四个小时,竟还是没有走出这片尸堆!
“晚上说不定又是狂风大作,咱俩不如就在这尸堆里躲一宿,反正这是个坑,总比平沙上要好一点。”大磊也坐下,对小海说道。
“行是行。”小海点点头但有些犹豫:“不过这再刮一夜的大风,沙子不会又把这坑填平了,趁熟睡了把咱俩埋里面吧?”
“放心吧有哥在呢!”大磊宽慰他:“我可没你睡的那么踏实。”
夜色渐渐暗淡下去,小海的深沉的呼吸传来,看来已经熟睡了。大磊勉强支撑着,他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却说不出,一种怪异的气氛笼罩在俩人身上。他抬头看着月亮,皎洁明亮的月光洒向这片古老沧桑的沙漠,神秘的光芒又充满希望。
对!这怪异的感觉就是这夜!竟然没有一丝风!安静的让人感觉不真实......
如此宁静,真是老天眷顾。
这样想着,大磊虽还是有些异样却也徒然安心了许多,靠向一旁的小海,昏沉的倦意袭卷,他感觉自己头重的都快抬不起来,在这种迷离的意识下,大磊慢慢进入梦境......
夜色如水,地荒残凉。
“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
隐隐约约传来像是嘴里喊着块木头发出的低笑声,听得人浑身不舒服。大磊挠挠脸迷迷糊糊地醒来,四处望了望,虽然还是黑夜,但月光的照耀下他还是能看清些东西,四周散落的依旧是沙子包裹的白骨头颅,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夜色衬托,大磊只觉得这些不计其数的窟窿暴露出来的漆黑眼窝,从四面八方直勾勾地看着他,说不出的恐怖。
“咯咯咯咯...”
又是那种让人恶心的笑声,大磊瞬间精神了,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可惜这声音像是察觉他到他的警惕顿时消声觅迹,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妈的...!
大磊暗骂了一声,怀疑是自己的幻听,刚准备入睡,那声音却又响起来!一波接着一波,格外刺耳!
“咯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
声音跌宕起伏让人摸不清声源,震响在耳边一下又一下的敲得耳膜生疼。大磊慌忙地把小海摇醒:“别睡了!当心再也醒不过来!”
小海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还处于睡眼惺忪的朦胧状态,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咯咯咯咯...”
小海听到声音猛地眼睛瞪大,瞬间清醒。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会儿,突然指着这些骷髅哇哇大叫:“哥...哥!!你听....你听!!!骷髅在笑!骷髅在笑啊!!啊啊!!”
听到小海的话大磊瞬间头皮发麻,他四下看了看,月光下,这些白骨头颅若隐若现地隐藏在黑夜里,他们暴露的眼窝,暴露的牙齿肆无忌惮狰狞着,似乎是真的在狞笑,笑声徒然放大,令人发指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在这凹坑里回响,小海捂住耳朵一遍遍的喊道:“别笑了!别笑了!”
大磊虽然也对这声音感到头晕目眩,却没有小海那么夸张,他不禁有些担忧,伸出手拍拍他肩膀:“没事...”可手刚搭上去,话还没有说完,小海突然发疯一般站了起来,指着这数以万计的骷髅喊道:“好好好...这都是你们自找的!”说完,他冲上前对着这些骷髅尸骨一顿乱踩乱踢,嘴里念念有词:“我让你们笑!我让你们笑!”
他就像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在黑夜里发狂不已。
大磊打了一个哆嗦,他紧紧拽着衣角眼里是说不出的惊恐,不是因为小海失去理智的举动,而是随着小海的踢打,这诡异的笑声竟然变成了“嘤嘤”的哭声!
“小海!”大磊冲上前拉住他,不知是自己饥饿虚弱还是小海发疯力大,自己竟然按不住他!小海虽然胖,但他一身都是肥肉根本没什么体力可言,可现在竟然力大如牛丝毫不被大磊所束缚。
“快停下!”大磊也急了,伸出两只手扣在他腰上死死地按住,小海嘴里呜啦呜啦喊着让人听不清的话,猛地一甩身大磊竟然直直地被他扔了出去!
大磊趴在地上嘴里都是沙子,他狼狈地起身“呸呸”了几下,刚准备转身给小海一个大耳刮子把他打醒,却看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背影是说不出的怪异。
“小海?”大磊叫了他两声,那胖子却突然蹲下嘴里叨咕着什么。
大磊想了想走过去,看到后不由得心里一凉,小海竟然捡起一个白骨骷髅捧在手里,直勾勾地盯着骷髅黑漆漆的两个眼窝,双手不停地抚摸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好美...好美...”
大磊强忍着寒意问道:“海...你说什么呢?什么好美?”
“她啊!”小海突然扭过脸,把骷髅递到大磊眼前:“哥...你看!她美不美?”
惨白的月光下,这个骷髅被小海踢打的都已经出现裂痕,虽然是个无血无肉的白骨,可不知怎的,大磊竟然能感到一丝哀怨!他打了一个冷颤,说道:“把这玩应扔了吧...别拿在手里。”听到他这样说,小海却站起来对他吼道:“不行!她是我的!谁敢夺走她,我就杀了谁!”
大磊一巴掌扇过去骂道:“小兔崽子你反了天还!我非得把你体内不干不净地东西收拾了!”说完,又是一个耳光打过去,这一下着实是不清,大磊的手都麻了。小海一个踉跄向后退去,他转过头,嘴角都已经渗出了血,可是大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气呵成,抢过小海手里的骷髅扔在地上,上去就是一脚,只听“咔嚓”一声,那头骨竟然裂成两半!
小海看着大磊脚下的碎骨失神发呆,许久,他缓过劲,扭动着肥胖的身躯爬过来,抓住那惨不忍睹的骷髅竟然嚎啕大哭!最要命的,是他的哭腔,尖细刺耳,却又格外熟悉,大磊越听越不对劲,他仔细回想着...这个声音...这个声音.....不就是他们那夜在帐篷里听到的哭声么!
难道说....大磊倒吸一口凉气,果不其然,小海低着头幽幽唱道:“月圆残,何之怜,问君归期似无还,冷冷清清花容落,郡主矣,宫城旧,一朝恩怨盼明休,纷纷扰扰谁能犹....”
小海突然抬起头,大磊心里一惊,虽然很模糊,但是大磊能明显地分辨出来,他的眼...他那阴森森地眼神...分明...分明就是一个女人的眼睛啊!
“小...小海...”大磊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却被地上的骨骸绊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海直勾勾地看着他,继续哭唱:“一朝败,一夕荣,凄凄惨惨亡国恨,何苦何苦!”唱到这,他收起了哭腔,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已经腿发软站不起来的大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气氛安静的可怕,许久,小海张开嘴撕心裂肺地哭道:“你何苦这样!何苦这样对我!”尖锐的声音回响在沙坑中,竟震得四面八方的骨骸铮铮作响!
只见话一出,小海的头发迅速变长像瀑布一样涌出朝他袭来!大磊来不及闪躲就被密密麻麻的头发包围,粗壮的发丝紧紧勒着他,大磊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张了张嘴说不出话,瞪着两个大眼睛只觉得眼球都快凸掉出来。猛的一口鲜血吐出,顿时像地震一样整个沙坑都在剧烈摇晃,地下出线裂痕渐渐放大,竟是一个地道!沙子形成一个巨大漩涡淹没了头发,淹没了这数以万计的白骨残骸,淹没了大磊和小海,淹没了这凹坑,瞬间夷为平地。
又恢复了安静的夜。
许久。
“咳咳...”大磊挣扎着起身,四周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有那么一瞬间大磊还以为自己瞎了。他张了张口,想喊人又把话咽了下去,天知道这周围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况且现在根本就摸不清是什么处境,也无心顾瑕小海。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走出去,大磊微微伸出手,摸索着四周,可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碰不到。他咽了咽口水,伸出脚向前迈去,他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里一步步摸索前进,此刻大磊的内心是无比煎熬的,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不知道四周有什么,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摸不到,不知道何时身后就会出现乱码七糟的玩应,像个任人宰割的鲜肉行走在屠夫的刀尖上。
他突然想起胡同里的冯瞎子,自己年幼无知的时候还和小海在他背后扔石头,俩人看他措愣的背影捂嘴偷笑......真想踢一脚那年的自己。
懊悔过后大磊开始冷静下来,他一边慢慢向前走着,一边利用感官来思考。脚下很松软,霉味,潮湿,浓烈。想必一定是年代久远,虽没有钢筋的巩固,在烈日干涸的沙漠下却能感到潮湿的气息,竟然也保存的如此完好。
他不知道脚下的路会通往哪里,只能凭着感觉走。地道里的潮气太过于浓烈,大磊的衣襟都已经湿透了,他把大棉袄脱下来拿在手里,感觉还好受些,可是没走两步,那压抑的湿气又席卷而来,竟越来越强烈,重重地裹紧全身,浑身湿答答的黏液让他无法呼吸。大磊有些撑不住地蹲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可是越着急越觉得窒息,他揉了揉脑袋,手心顿时汗水淋淋沁满一片。黑暗的四周他什么也看不清,这瞬间他真觉得自己处于地狱蜿蜒的长廊里,随时等待魔鬼的召唤。
大磊蹲了一会儿,浑身乏力,他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扔掉军大衣继续前进。一步步走的越来越艰难,手扶着土墙寸步缓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大磊感觉好受了些,甚至嗅到一丝清凉之气,这气息来得突然让他还来不及反应从何而来已渗入五脏六腑,在体内四处乱窜渐渐麻痹,大磊捂着胸口缓缓靠墙坐下,他觉得身体冰冷僵硬,动弹不得,在这漆黑的地下无比煎熬。
额头的汗水流下滴在鼻尖,大磊想伸手擦拭掉,胳膊却根本不听大脑使唤,身体瘫如死尸。
娑娑......娑娑......
隐约听到脚步声,很小很轻地回荡在地道里。大磊竖起耳朵,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还能看到前方明晃晃的光亮!红红的,再黑暗里格外刺眼。
那小红光渐渐朝自己移过来,大磊的视线也随之变得清晰,才发现,那光竟是一盏红纸灯笼!上面还写着他不认识的字。
“姐姐,听说那丫头嘴硬得狠,整整三日,一个字也没吐。”柔和的女声低沉传来。
大磊心里一紧,这地下竟然还有其他人?!他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的红纸灯笼,正一步步朝自己靠过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那灯笼上的木杆上是一只细白的纤手,五指如嫩葱段般水灵。瞬间,四周的黑暗如燃烧的灰烬散开破灭,清冷的月亮挂在夜空中,深如凉水,高大茂盛的竹子一簇簇矗立着,细长的叶子节节露在外面,蜿蜒的小石路上两个倩影袅袅走来,一人手持红纸灯笼探路,一人手提大大的鸟笼逗着。
大磊看不清两人的脸,她们迈着碎步走过来,停在大磊边上,却像看不见他一样自顾自细细碎语。
提着鸟笼的女子似乎是累了,放在笼子,拿出手帕擦拭着额头的汗。
那笼子上盖了一层布,大磊看不清里面是什么,只是底座在一直有血渗出,让他不忍好奇。
“不急,还有一个月。”女子幽幽开口,一袭水蓝色绸衣在月光下如同山涧的清泉,大磊虽看不清她的容貌,却觉得定是美貌天仙。
“话是如此,但姐姐你也知道她的性子,万一......”另一青绿裙装女子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
“放心,我有办法。”说着,她靠近那大鸟笼,绿裙女子知趣地闭上嘴,拿着灯笼照过去,大磊这才看清那笼子上的破布竟也是血迹斑斑。他更加好奇了,待那为首的女子掀开罩布后,他瞪大眼睛差点没喊出来——那鸟笼里关着的哪里是鸟!分明就是个人啊!
看样子也就七八岁模样,伤痕累累地躺靠在里面,奄奄一息。
那绿裙女子踢了踢鸟笼,里面的小人儿有了感觉,微微动了动,等看清两个女子的模样后,吓得直后躲,嘴里呜啦呜啦喊着却根本听不清一个字。
绿裙女子饶有兴趣地凑过去挑逗着,看着小人儿恐惧发抖的神情咯咯笑着:“姐姐,这异域的人就是模样长的好,你看她那双眼,又大又亮…竟然还是蓝色的!真是神奇,像异国进贡的那只猫一样。”
为首的女子不屑地冷笑道:“勾人的眼睛,有什么好?!”话一说完,她打开鸟笼,将里面的女童拽出狠狠地摔在地上!
女童倒在地上无力地朝前面爬去,做最后无用的抵抗。她脚底都已经腐烂了,化着脓包血肉模糊地裸露着,大磊甚至能看到里面隐约若现的白骨,不禁胃里一阵恶心。
女童哭着向前爬,俩手紧紧拽着地上的草叶一点点匍匐,绿裙女子无奈地摇摇头,对她说道:“想逃?筋都被抽出来了你又能逃到哪去?”
女童却像听不见一样不甘心地继续朝前爬行,为首的蓝裙女子袅袅地走过去,昂着头高傲地看着地上如蛀虫蠕动的女童,然后猛然伸出脚踩在她手上,反复碾转着!
女童吃痛,绝望地趴在地上呜哭,蓝裙女子似乎很享受她的样子,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细细端详着,另一只手从袖禁里竟然掏出一把匕首!
难道......不好的直觉涌上大磊心头,他挣扎着想冲出去救她,却无奈身体根本动弹不得!
绿裙女子走过去说道:“姐姐,这种脏活怎能劳你动手?”
话音刚落,便变传来那女童凄厉的惨叫,突兀的恐惧在黑夜里弥漫不散。
大磊下意识地闭上眼,耳边却一直听见那女童撕心裂肺的挣扎和那两女子诡异的狞笑。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的幻觉或是梦境,只盼望自己能快快醒来,结束这揪心的一幕。
许久。
“这女娃不愧是野蛮族夷,个头不小,力气却很大。”绿裙女子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放回袖口处,待她转过身,那青葱翠绿的裙摆上赫然是血迹斑斑,在这偏僻的竹林里格外阴森。
大磊睁开眼,只见不远处,那小小的人儿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脸上是空洞洞地两个血窝还流着血泪……
她们竟然生生地挖了这女娃的眼睛!
“你一会儿把这带过去给那贱女,蓝色的眼珠,她一看便知道是怎回事。若是再嘴硬,另一个我也不会放过!”蓝裙女子手里握着那女童的两个眼球,还在湿答答地淌着黏液,她竟一点也不介意!
“好的姐姐。”绿裙女子看了看地上还在抽搐的女童,继而问道:“她怎么办?”
“就扔在这儿自生自灭吧,这忘竹林靠近冷宫,人烟稀少是后宫禁地,不会有人救她的。”说完顿了顿:“我让你带的东西拿来了吗?”
“当然。”绿裙女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
“撒在她脸上!”
绿裙女子点点头,将药瓶打开倒在女童的脸上,那药瓶里哪里是药,竟是密密麻麻的黑虫子!
眼前的景象让大磊脑袋里一片空白,耳边又响起女童的惨叫却久久回不过神。
蓝裙女子看着地上痛不欲生的女童,蹲下身轻生开口:“这可不是一般的蛆虫哦,叫‘尸蛔’!专吸人血,寄生躯体,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来的。别怕,它会顺着你的眼窝爬进去,进入头颅,五脏六腑,不一会儿,你就会变成一具苍老的干尸。”
她柔和的声音却波澜不惊地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让大磊颤栗,不愧是最毒妇人心!
他回过神来,两名女子已经走远,女童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死了,大磊凝视着她的尸体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发觉那女童身上的虫子很是眼熟,这不是……这不是他和小海在帐篷里遇到的那群黑虫嘛!!!!
最毒妇人心啊!果然如此!
这玩意怎么会...顿时,他头痛欲裂,四周地动山摇,眼前惨烈恶毒一幕似破碎的砖石碎开,又恢复了无穷无尽的黑暗。大磊猛的坐起来大口喘气,他能动了!
久久心脏才得以平静,他伸手摸了摸四周,是沙子,还在地道里。
刚刚那些…是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