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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虎听这两个孩子交谈,气氛由紧张而缓和,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秦霜的眼眸忽然一凝,一直关注她的聂风立时察觉,关心地道:“霜姐姐,怎么了?又出了什么问题?”
秦霜眉头微皱:“听。”
聂风运起冰心诀凝神倾听,隐隐听到洞外一丝微不可闻的异声,随即便听出是胡琴之音。琴音似有似无,若隐若现,无限低回,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随着风雪送来。他年纪虽小,也可感到琴音所含那股苍凉落寞之意,心中不由奇怪,是谁在这偌大的雪地操琴?
秦霜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琴音所轻,但映入她的心中,如一块巨石砸入湖心,顿时将她刚刚用冰心诀建立起来的平衡心境打破。内感外和,她再也压不住沧海泪所携带的诸般情绪。
“十年生死两茫茫……无处话凄凉……”紧紧抱住双臂,拉琴的人无论武功还是境界都远超过她,无论她如何运转冰心诀,也无法阻止自己受对方情绪的感染。她已经猜出对方的身份,心中越发无奈和郁闷。
聂风见她缩成一团,柔弱可怜,心中担忧,霜姐姐因我而受重伤,此刻一定感觉很冷吧,不自禁伸出手将她抱住。
秦霜身子一僵,感觉到是聂风清朗温和的气息,方才慢慢放松下来,定定神,开口轻唱道:“如果沧海成泪,哪里见轮回。所谓相识相知,其实也无味。你持觞劝饮,说情爱如酒,醉了才知道。中夜梦回,霜华还依旧。羽衣翩踬宛如昨,敛步随音,总是抬眼见月寒……”
这是秦霜来这个世界第一次开口唱歌,虽然词意似是凄凉,但她的声音在雪夜中听来,宛如最纯净的水晶,清澈,空灵,透明,立时将胡琴的苍凉压过,聂风似乎听到“咦”的一声,琴音骤然强了起来,连没有冰心诀的鬼虎也听见了。
这一下,秦霜再无法抗衡,忍无可忍,大叫一声:“无名大叔,你再拉你的破琴就要出人命了!”她此刻虽用不上内劲,但寒夜寂静,这一声传出老远,琴声戛然而止。秦霜心头一松,暗暗抱怨无名的故弄玄虚,该听见的听不见,不该听见的倒都听见了。
即使激斗落于下风时依然镇定从容的秦霜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刻,让习惯了她仿佛一切尽如所料平静的聂风看呆了眼,
鬼虎眼睛一亮,急切地开口:“你认识……主人……”他看秦霜的目光不再有畏惧,反而多了不少亲近之意:“……他……好……吗?”
秦霜仰头看着洞顶,“放不下,舍不掉,如果你觉得这是好那就是好。”大老远跑来拉琴又不见,听我唱歌还较劲,无名大叔,你到底有多无聊?!
自聂风的角度看去,秦霜本来略显苍白的双颊透着微微的晕红,微白的唇色也透出粉彩,他的脸也忍不住红了。刚才情急拥住秦霜,此刻才觉得不妥。
听闻琴音和歌声的聂人王本来默然不语,此时突然出声:“小丫头,你武功不错,歌儿也唱得好听,你既拿了我聂家的东西,又学了我聂家的心法,不如干脆跟了我儿聂风罢。”
闻得此语,聂风更加窘迫,慌忙放开手。聂人王哈哈大笑,鬼虎眼中也透出笑意。
秦霜眼眸望定聂人王,若有所思:“以身相许么?”
聂风只觉耳际轰然一声,连脖子都烧了起来。有隐隐的欢喜,但随即便是发自深心的惶恐。他虽然还不明白情爱的甜蜜与苦涩,但目睹老父对娘的深爱与失去后的癫狂,日夜心心念着的便是老父回复本性,与他重过从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纵然没有娘亲,也一样宁静、幸福。
秦霜,这个从第一次见面,便对他很是亲切的小姐姐,自然是极好的,但就是因为太好,连爹那样的人都留不住娘,他能留住她吗?她终究要回天下会去,她和他原本就不是一路人,只是江湖上的一场意外邂逅,怎会长久在一起?
与其得到再失去,不如从未拥有过!
秦霜已经断然道:“这个要求,我无法答应。我欠聂风的情,会还他。但这种方式,我不喜欢。”
聂风松了一口气,有些微的失望,但更多是释然:“霜姐姐,你不欠我什么,不用还。”
秦霜小嘴微抿,似是不屑,似是厌恶:“我不喜欢那种非要在一起然后失去后就要死要活的强烈感情。”拜泪沧海所赐,她刹那间体验了聂家人诸般极端感情,包括聂人王对颜盈强烈的爱与恨,虽然运转冰心诀压了下去,但仍给她留下极不舒服的感觉,
聂人王斜睨她,喝道:“你在说老夫我吗?”
秦霜毫不犹豫地点头:“就像您这样,太任性了!”
这个评价一出,聂人王立刻暴跳如雷,如果不是动弹不得,定会立时从地上跳起来,一刀劈死秦霜:“小丫头,你懂什么!”
秦霜一指聂风:“你自以为失去了挚爱,所以浑浑噩噩,漫无目的地去残杀众生。那么他又算什么?他爱你,关心你,一直跟着你,不离不弃。你可对得起他?你生他下来,就是为了让他吃这份苦头的吗?”
聂风万料不到秦霜会突然对聂人王说这番话,为他抱不平,鼻中一酸,眼中的泪已狠狠滑下小脸。五年来,聂人王固然从未忘记过颜盈,聂风又何尝有一日忘过。每当记起娘亲曾把自己拥进怀中的那股温暖,他的心便在一下一下的绞痛!他还要面对老父的疯狂,时刻担心其安危,怕其在这条血腥杀戮的道路上走到万劫不复!
五年的辛苦委屈,全凝结在这一刻中。
聂人王也惊呆了,对于秦霜,他由厌恶烦躁得想要一刀砍死到对转而对其能力的欣赏,此刻已是完全的震骇,以及因这番话所勾起的对儿子的歉疚。这是他的儿子,却需要别人来提醒他的忽视。
秦霜凑近聂风,为他擦去眼泪:“可不可以不要哭?你们聂家已经流了太多泪水,每一滴都汇进泪沧海中,你的,你爹的…..已经太多太多,连我的心也要变咸了。”
聂风泪水依然不住滴落,嘴角却忍不住上扬:“霜姐姐,谢谢你。”
秦霜摇头:“不必谢。数年前,我曾见过你娘,那时候她为我师父要和你爹决斗一事,为你爹求情,还希望带你去天下会,照顾你,让你江湖成名。这其中是有真情在的。”
这么多年,再次听到颜盈的消息,聂风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欣慰,低声道:“她,我娘,过得好吗?”
秦霜想了想:“我只见过她一次,那时候她笑得很开心,那本就是她的选择。她也不欠你爹,只是却欠你。不过她也早不在天下会了,应该是遇到比我师父更符合她心意的男人了吧。”
本已逐渐平静下来的聂人王听到这句话,陡然暴怒,目眦欲裂:“那贱人,那贱人……”虎目中已经流出泪来。
聂风拉了拉秦霜,满眼恳求:“霜姐姐,不要再刺激我爹了。”聂人王痛骂颜盈固然让他难受,可是又有那个丈夫、儿子愿意听到自己的妻子、母亲放荡不贞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