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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恰好是个阴天,天空遍布乌云。
大雪下了一宿,早晨起床的时候门口的积雪已经快没了膝盖。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雪下完后就要刮风,有可能会形成大烟泡,在这种环境下执行任务极有可能因为失去方向,被困死在茫茫大雪当中。
零下三四十度的气温可不是开玩笑的,呼出的气体在眉毛上都结出了一层冰珠,那种寒冷可想而知。
不过这种天气在大兴安岭地区很常见,即使是部队,一般遇到大烟泡之后也会马上撤离,返回驻地,但还是有很大风险。
这些年就我知道的,光是我们连死在大烟泡里的就有两名士兵。
大烟泡刮起来的时候扬起的雪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眼前的事物。
两人就是在返回驻地的途中与其他人走散的。
等我们发现那名士兵的时候,他也只不过站在距离驻地几百米远的地方。
当时雪已经埋到了他的腰部,整个人已经冻硬了。脸色青紫,一双眼睛被冻住瞪的铜铃一般。
虽然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但他还算好的。
另一名士兵经过了数次搜救后,直到现在,也没找到任何踪迹。
所以当听到指导员在这种天气还让我们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几个人都有些不太愿意。
“指导员,你看这天气,大烟泡随时就能刮起来,你这是不想让我们几个退伍啊,大不了我们再待几年不就行了,也不用往绝路上逼我们不是?”说话的是离东,也就只有他敢这么对指导员讲话。
这些年他优点我反正是没发现,但是脸皮绝对够厚。
从最开始与指导员顶嘴,不断的被关禁闭写检查之后,一直到现在过了几年,他再说什么话指导员已经生不起那气了。
按照指导员的话讲,他那交的检查都够钉成一本书了,再跟他计较都犯不上。
“离东,这是命令,你敢违抗军命信不信我直接给你衣服扒了扔雪堆里?”
离东没有丝毫惧意,相反却腆着脸凑到了他身边:“指导员,你别的啊,你让别人去行么?我看新来的那批新兵蛋子个个长的跟牛犊子似的,就那体格不去执行任务那不白瞎了么?”
指导员寒着脸:“少说废话,赶紧滚!”
离东不为所动,媚笑着望着他,不断的挤眉弄眼:“指导员,别让我们去了,我们眼瞅着退伍了万一出点什么事犯不上。等我们脱下军装,我亲自提两瓶茅台来孝敬你。”
“是么?”指导员瞪了他一眼。
离东连忙点头:“那必须的!”
“一排长。”
“到!”在远处有些傻眼的一班长赶紧出列行了个军礼。
“我刚才说什么你听到了么?把这小子衣服给我扒了,扔进林子里,他要是能回来直接关禁闭。”指导员怒气冲冲的说道。
“是!”一排长大声应道,然后摆了摆手,立刻有几名士兵不怀好意般的向离东凑了过去。
“诶诶,好了,别闹啊,我去还不成么?”离东臊眉耷眼的说了一声,转身就跑。
这次执行边境巡逻任务的是我们班,共十个人分成两个小队,五人为一组,由班长和副班长带队。
我和离东自然被分到了一组,副班长是河北人,叫任双箭。其他两个人一个来自吉林,朝鲜族人,叫朴路。另一个人来自河北秦皇岛市,从小海边长大,水性极好,叫曹阳。
我们五个人自打入伍以来就一直在一起,关系很铁,每次离东惹事都是我们一起给他擦屁股,被关禁闭挨揍也曾是家常便饭。
穿好装备拿好枪,一行十人在巡逻车的护送下走出驻地。
黑龙江省有着很长的边界线与俄罗斯接壤,但基本以河流为疆界,尤其以黑龙江乌苏里江以及兴湖的一半为主。
我所在的不队就驻扎在黑龙江我国以南地区,北临黑龙江,南方就是茂密的森林与山脊。
这里交通很不方便,除了驻扎在我们这里的部队之外,基本没有外人到访。
而所谓的边境巡逻,也只是沿着黑龙江疆界,一路巡逻。
路上偶尔也能看到不远处俄罗斯境内的士兵。
说实话,我们和对面的士兵也绝谈不上友好,有一次冲突甚至动了手,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事在边境地区属于常态,各为其主也算见怪不怪。只要不动刀动枪,什么都好说。
但自从上次打架打输了之后,离东对那边的士兵就有了成见。也是因为这件事,他被连长狠狠的骂了一通。
原因很简单,觉得他丢人。
坐在巡逻车内,眼见不远处走过几名俄罗斯士兵,就见他忽然抬手一指:“快看,那几个老毛子。”
坐在我身边的曹阳白了他一眼:“你没见过,还是想再让人家揍一次?”
离东一副撸胳膊挽袖子的模样:“打就打,怕个毛?我就是觉得他妈的老毛子从下生就在雪地里来的,巡个逻还能冻的直哆嗦,真他娘的丢人。”
“你可拉倒吧,这么冷的天气他就算含着冰出来的冻的哆嗦也正常。”任双箭笑道。
离东有些不忿:“那不能,我看他们几个就不是老爷们,要是受不了这个苦就赶紧滚回家奶孩子去,出来当什么兵?”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差点没哭天喊地跪着求指导员不想出来巡逻。”朴路也跟着开口。
他说完话,其他几名看到了刚才那一幕的士兵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离东气息一滞,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们一眼,忽然将目光转向了我:“我说陈南,刚才他们几个熊包不敢说话也就算了,你可是跟我一起来的,怎么也不为我出头,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多尴尬啊。”
我说:“你疯了吧,我一个普通士官你让我跟指导员对着干?我可不想在零下四十度的天气里被扒光后扔出去。”
离东抬起手挨个指了指我们:“好啊,你们一个个的。当初跟着我吃小灶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现在老子有难一个个都跟着看热闹,我算是看明白了,人心这东西啊,真就是给狗吃的。”
“滚肚子!”我笑骂了一句。
“好了,别闹了,下车。”坐在副驾驶位置的班长发话了。
我们整理好衣服,依次下车。
冷,真的冷。虽然穿着厚厚的军装,但下车的一瞬间我还是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
我将帽子压低了一些,让自己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
下意识的看了眼天色,天空似乎要比出来时要黑上不少。而且风这时候也要大了许多,大烟泡可能随时都有可能刮起来。
“看好小黑。”班长将一条边防犬交给了朴路。
小黑是一条黑背犬,今年已经七岁,原本年初的时候就该退役,但是哈尔滨那边的边防军犬训练基地出了点状况,所以才暂时延长了它的退役时间。
小黑这些年立了很多功,包括在入境口岸搜寻到违禁物品,制服嫌疑人之类,但它毕竟老了,现在能力已经不如从前。
下车后在原地站了一会,身体已经有些发抖。
边防犬就是我们这些边防士兵的宝贝,在关键的时候它们总能救我们一命。
我们在距离边防站不到五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昨天下过大雪,而且前些日子在部队与边防站之间的一处大山处出现了不明缘由的塌方,这段距离也就只有靠我们双脚来走。
五公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常情况下可能也就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但眼下处在大兴安岭地区,积雪达到几十厘米深,又是在呼啸刺骨的北风内,要想走过这几公里的距离就有些难了。
可没办法,车过不去,我们也只有靠两条腿。
驻守在边防站的是武警部队,谈不上换防问题,我们虽然同属国家武装部队,但严格意义讲却是两个建制。
而我们部队的驻地,东西国境沿线十几公里,就是我们巡查的全部距离,其他地方由别的边防连巡逻。
下车后一直向西,大概走了能有两公里,我的眉毛和睫毛上便已经结满了冰珠。
这时候北风越刮越大,已经扬起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我们站在风中前行的速度也降下来很多。
“班长,风越来越大了,如果大烟泡真的刮起来咱们就完了。”站在寒风中,就连说话都变得十分艰难,眼看着天气的变化,任双箭赶紧跑到了队伍最前对班长大声喊道。
我也看不到班长什么表情,站在队伍最后,感觉他好像有些犹豫。
“现在,距离边防站还有不到三公里,回去距离巡逻车还有两公里,到达边防站会很安全,回去有些危险,你们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班长转过身,大声对我们喊道。
边防站是很安全,有坚实的房屋可以阻挡狂风,但在这么大风的天气下,我们真的能多走出那不到一公里的距离么?
“回去,回到车里,怎么也不会被冻死!”说话的是离东。
他的话引起了其他几名士兵的呼应,但还是有几名士兵持反对意见。
“任双箭,你怎么看?”班长问道。
“我觉得咱们应该回去,这种天气下如果多走一米都可能要了我们的命,你们难道忘了,那名距离驻地只有几百米却被冻死的士兵?”
他这话一开口,那几名持反对意见的士兵也沉默了。
“好,往回走!”班长说道。
事实证明,在明知道天气恶劣的情况下,我们根本就不应该出来巡逻。
离东是对的,如果当初他的坚持能够成功,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但也有可能,害死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