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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这话我可不爱听,怎么就成了混世魔王了?”
“咕噜咕噜”的转动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宫殿内发出阵阵回响,苏君慎腆着一张迷死人的笑脸跟在太子身后进来,而推着他的则是花祯。
“成天闯祸,还说不是混世魔王?”
坐在殿门口的苏君慎面色柔和,逆光打在他的笑脸上,似乎散发着光芒,叫人看得移不开眼。好一个白面俊郎,墨卿砚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明眸皓齿,剑眉红唇,哪怕坐在轮椅里也不叫人觉得寒碜,反倒叫人无端起了怜惜之情。
苏君慎显然没想到墨卿砚也在,看到她时神色明显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将目光重新移至皇后身上。
“娘娘这么说,叫人心里难受。”接着,他就在墨卿砚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自己转动着轮椅到了皇后跟前,将头磕到了她的膝盖上,委屈地说道,“还以为娘娘同旁人不同,能看出我内心的纯洁善良,原来娘娘也是一样的,我这地方——”他戳了戳心脏处,“可抽疼了。”
“嘎——”墨卿砚只觉得自己下巴都要惊得掉下来了。方才还是一个绝色艳艳的美男子,眼下她瞧见了什么?一只对着人摇头甩尾的狗儿!
整个殿中就墨卿砚和蒋氏看傻了眼,旁边的宫女一个二个面色不动,就是太子和花祯都淡定从容地走近,显然这场景已经有过多次,早就见怪不怪。
“在小姑娘家面前撒娇,你也好意思?”娘娘戳了戳他的额头,却不赶他。
“哼,她敢说出去?”
墨卿砚决定装木头,只垂着头一声不吭。蒋氏有些坐立不安,显然没想到外界传闻中嚣张跋扈的安王府苏大少竟是这样的。
“就你最孩子气。”皇后说完,又吩咐宫女上茶和点心招待三人。
这时候墨卿砚才敢抬起头偷偷打量苏君慎,她的目光流连于他的下巴,记忆同那日面具下的半张脸重合,她一时间有些看呆。
“你晓得你刚才看我是什么表情?”那张脸渐渐凑近,逐渐放大,墨卿砚向后倒在椅背上,看着轮椅中的苏君慎问话。
“什么表情?”
“像一个饿死鬼遇着了热馒头,就差流哈喇子了。”
“噗——”花祯失声笑道,就连太子也不厚道地用手背捂着嘴唇轻咳了一声。
墨卿砚尴尬地看着他,真想伸脚把他的轮椅踹翻。还装,还装!还我那个温柔贴心的谨言来!这样无赖的谨言,她才不认识!
蒋氏求助地看着皇后,却发现皇后笑吟吟地看着两个孩子,眼里闪着激动的光芒。蒋氏心里“咯噔”了一下,再瞧瞧这俩孩子,不安的情绪渐渐溢了出来。
“行了,打趣也别过了头,人家小姑娘脸皮子薄呢。想来你也识得,这是忠信侯的嫡亲外孙女。”却不说是墨翰林的闺女。
苏君慎听出弦外之音,回头笑道:“那可了不得,听说忠信侯最是护短的,是不是明儿就该有人上门找我算账了,说我得罪了忠信侯的宝贝外孙女。”
“你心里有数就好。”皇后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消不掉,显然苏君慎是她极其上心疼爱的晚辈。论辈分,苏君慎还得叫她一声伯娘来着。
“进来这许久,姨母只盯着阿慎,竟不看我一眼。”那边花祯莫名吃了醋。
姨母?墨卿砚对这称呼吓了一跳。苏君慎看出她的疑惑,将轮椅转至她身边与她的椅子平齐,小声说道:“娘娘与右相夫人是姐妹。”
竟是这样,难怪花祯能如此嚣张,原来皇后也是他的后盾。现在看来,这京城里最有名的四个霸王竟都是皇后娘娘宠出来的,男有苏君慎和花祯,女有若容公主和元娘,无一不是与皇后关系亲厚的。
身遭有这么一群张牙舞爪的家伙,也难为太子能洁身自好,保持他一国储君的翩翩风范。
“说吧,你们又闯什么祸了?”
花祯立刻凑上前,换上嬉皮笑脸的表情:“也没什么,就是入宫前跑了一趟三公主府,替她出了口气。”
三公主是一名宫女生下的公主,出生后不久亲娘去世,后来抱养在一名妃子眼前,活到九岁,那名妃子也去了,没为圣上留下一儿半女。有人传言三公主命硬,不肯与她亲近,最后是皇后看不下去,将她留在自个儿身边抚养长大,为了这事,多少人夸皇后娘娘贤良。
去年三公主大婚,嫁的是一名同进士,说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三公主一见钟情,非求了皇后了了她的心愿。皇后并不怎么看得上那人,却奈何不过三公主的痴情,只好应了。谁晓得成亲没两个月三公主就哭哭啼啼地回来了,说驸马心里没有她,还怪她毁了自己的前程。在梁国,做了驸马就等于官运到头,除非极其出色,否则便是一辈子的散官。
“你们做了什么?”皇后端起茶碗,用茶盖撇了撇面上一层茶叶,小抿了一口,随后问道。
花祯看了一眼蒋氏和墨卿砚,有些犹豫。
“娘娘,时间不早了,臣妇这就……”
“无妨。”皇后打断了她的话,“你且坐着,这里只有家常话,没什么不可听的。”
墨卿砚很意外,这牵扯到三公主的事情,那便是皇室秘辛,她一个外人在这里听着实在是不妥,无奈皇后都不在意,她也无法多说什么。
花祯也就不再犹豫,便继续说了:“前日我与阿慎去了花风楼,瞧见了三驸马,在那里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许是他喝醉了,嘴里念念叨叨的竟是对公主的不敬。回头同公主说了,公主本想进宫求你为她撑腰,又怕扰了您,毕竟当初是她自个儿选的人,所以求了我,给三驸马一些教训。”
“你们怎么做的?”
花祯嘴巴一咧:“叫我说,不敬皇室公主,就是乱棍打死都不为过,不过公主心善,到底舍不得与驸马分开,我便成全了他们,只叫人废了驸马两条腿罢了。”
花祯说得漫不经心,墨卿砚却听得心惊肉跳,不过一个朝廷命官之子,竟然对一个驸马说废就废,丝毫不见心软。难怪有人说,论年轻一辈里手段最残忍的,首推花祯,就连苏大少都得排得远远的。
皇后只眉头动了动,接着问:“还有什么?”
“姨母怎么这么问?”
“若不是还发生了点别的,你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花祯笑得更加灿烂了:“也没什么,就是我与阿慎上门说理时三驸马嘴贱讽了阿慎几句。”
具体说了什么,不需要花祯多说,那会脏了旁人的耳,不过只要看到苏君慎如今的模样也知道,三驸马定是拿苏君慎那双腿说事了。惹到这两个人,只是废了双腿,叫花祯看来,还算是便宜的了。
墨卿砚疑惑地转头看向苏君慎膝盖上的毛毯,好奇心填满了小心脏,她越来越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叫苏君慎从此坐上了轮椅,又为什么明明已经好了却还要装作没好的样子。
意识到墨卿砚在看他的脚,苏君慎动手转着轮椅又回到了皇后身边,显然不喜欢。墨卿砚的脸一下子就僵硬了,尴尬地撇过头。人家花祯才说过三驸马的下场,她居然还大胆地盯着人家的腿看。
她就看了如何,明明没毛病,偏要装毛病,什么破习惯!
“做都做了,那便不去想了。”皇后竟是没有半点责怪,“传我的话,三驸马腿脚不便,以后不必进宫来见我。”后面那句是对着大宫女说的,这便是彻底厌了三驸马,或许还厌了三公主。
皇家的公主就该是若容公主那般骄傲的,守着一个对自己无心的人过日子,叫外人瞧不起。这皇室里和离后再嫁的公主还少么。
蒋氏不安地看着皇后,有些明白皇后为何叫她留下。她同三公主一样,有个心根本不在自己身上的夫君。但到底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她同墨长风,可没有半点感情。即使有,也不是夫妻之情。
回府途中,蒋氏闭眼不说话,气氛有些僵硬,叫墨卿砚在这小小的车厢壁里觉得闷得慌。临走前苏君慎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仿佛还在回响,叫她一下子就心乱了。
“我瞧着,娘娘挺喜欢你的,而娘娘也很喜欢我。”
这算什么意思?待她想问,那边已经只剩下车轮子在地上滚动的声音了。
日子平静地过了两个月,四娘总算被放了出来。墨长风也算是死心了,知道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有向上爬的机会,如今再禁着四娘也不顶用。只是再见到四娘,心里难免膈应,他已经许久没有收到同僚的吃酒邀请了。人人都只道他往日同他们一起玩闹只是应付交际,这样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就该一个人孤芳自赏才是,那热闹地儿请了他,是对他名声的亵渎。
真是,恨不得啐一口老血。
“明日蔡家兄妹要来,你且盯着四妹一些。”元娘嘱咐墨卿砚。明日她要同若容公主去郊外,不在府中。
“担心什么?”墨卿砚推了推她,“你还怕蔡二哥对二姐心意不真?”
蔡煜同二娘的婚事被正式提了出来,明日最后一次相看,墨长风就该给出正式答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