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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频听银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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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份的艳阳高高挂在天空中,银灿灿的日光直铺下来,街道上依旧人声鼎沸,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闲适悠哉的神情。

    除了两个人。

    如玉刚从起燕楼出来,忽地被这么一照,全身虽被晒得暖烘烘的,身体却无端颤了一下。

    她将头垂得极低,仿佛是在躲避着什么。

    白钟紧锁着眉头拉着她一路无语,直到回到了客店,才长长叹出一口气:“不该看的人已经看了,不该听的话也都听了,小玉儿,死心吧。”

    如玉的身子自进了起燕楼就再没松弛过,她僵直着身子愣愣地站在那里,只长长的睫毛扑扇一下,将眼眸完全遮盖住。

    白钟见她如此,心下顿时了然,他倏地松开手,退了两步冷声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没有想明白?景谈纾他不要你了,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如玉似乎极痛,缓缓闭上眼睛,喃喃道:“他没有不要我,他没有……”

    “他没有?”白钟气急,不由得提高音量道:“他对你拔剑相向,指名道姓要你的性命!”

    白钟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他恨你!”

    如玉努力稳住身形,双肩微微颤抖,如同孤叶残枝一般。这三个字,仿佛一道最坚固的桎梏,将她勒得喘不过气。她的周围像被这世间所有的黑暗所包裹住,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唯有独自一人黯然神伤。

    他恨我。

    这个认知要把她逼疯了!爱与恨的距离当真只隔几笔,草草涂写后便可改变心意吗?

    “他一定是误会了。”如玉慢慢抬起头,执着地说道:“他说我对他下毒,这里面必定有误会!”

    白钟沉默下来,这一点的确很可疑,小玉儿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给他人下毒?也不知景谈纾是从何人口中听闻的,看样子竟能如此笃定。

    “就算是误会,又有什么分别呢?你看他那副模样,只恨不得将你生吞活剥了才肯罢休,他的心里要是真的有你,怎么会轻易相信他人而怀疑你?”

    “不要说了……”

    如玉猛地攥住手掌,任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蹙着眉头,但仍坚定地说:“我的心已经给了他,不会再变,纵使他厌恶我,我也不会就此放手。”

    白钟愣住,他仿佛已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屋子里静悄悄的,他的心里却如同最嘈杂的闹市,扰得他一时间竟分不清何处东西。

    良久,他缓缓走到如玉的身侧,轻轻拉过她的手臂,将她带至圆桌前一道坐了。

    “这件事情变故太快,你仍有时间好好想想,这世间有许多好男人,会将你捧在手心里疼爱,又何必撞上南墙不回头呢?”

    “白大哥。”如玉打断他,一字一句地道:“你不必劝我了,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如果不是他,他人对我再好又如何?”

    白钟面色一沉:“不论怎样,你就是认定了他?”

    如玉一怔,又转而笑了,这句话如同一颗定心丸,将脑中的犹豫与彷徨全都驱逐。

    她点头笑道:“是。”

    夏日里的太阳,隔着窗棱子将光线轻柔地送了进来,不过分刺眼,在如玉的脸庞上印出一片白光,一乍眼望去仿佛将她整个人都融入了进去。

    白钟顿住,恍惚了片刻,终究垂下眼睛摇了摇头:“罢了,罢了。”

    “白大哥。”如玉见他一脸失落,轻声安慰道:“来日方长,这种事情也不是在这一时半会就能理清的,不要为我担心了。”

    白钟苦笑着点点头,抬头看了她半晌,忽地眸子一沉,起身说道:“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秦诗诗既然有可以解你蛊毒的解药,说不定这件事她也会知晓一二。我现在去寻她,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我也一起去。”

    “不行。”白钟正色道:“秦诗诗不是泛泛之辈,正邪难辨。你就在这里等我消息,那‘止情斩’你都已经背下来了吗?”

    如玉摇了摇头。

    “这本诀书对你大有裨益,应当勤加练习,小玉儿,我回来后可要好好检查检查。”

    如玉笑笑,轻声道是。

    白钟笑着点点头,转身便走,却没两步又折了回来,他犹豫片刻,但仍抬起胳膊,轻轻抚上如玉的长发:“小玉儿,待我回来,白大哥有一件事想告诉你,你愿意听白大哥说吗?”

    “什么事?”如玉好奇地问:“现在不能说吗?”

    白钟笑了笑,沉默地摇了摇头,又深深地看她一眼:“待我回来。”

    说罢,他便垂下手,强忍住自己心中的不舍,转身离去。

    众所周知,但凡江湖名客,均被夺诀大会的发起者天山派安排进了全城最奢华的酒楼起燕楼。

    竹古正宗因教主谷下寒并未到来,再加上此人在近几年几近销声匿迹,因此也不再有何顾忌,并没有发帖邀约。

    除此之外,剑玄宗、儒门天下、夏口正宗和天蚕教,无一没有收到邀请。

    而这些教派,皆欣然接受邀请,均入住起燕楼。

    除了天蚕教。

    秦诗诗并不住在起燕楼,而是住在南秀城西边的一户人家里,她向来独来独往惯了,那个起燕楼岂不就如牢笼一般,将有名之士都关在一块,好方便在他眼皮底下监视吗?

    她抬眼瞥了一眼院子外头,这次她只带了两个随行弟子,就是不想太出风头,在这鱼龙混杂中,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应该清楚,愈低调愈好。

    而最近发生的事情,却让她逐渐感到不安。

    “你来了。”

    秦诗诗没有动,只眨了眨眼睛,挑起的眼角向上勾了一勾。

    媚极。

    “是。”白钟静静立在院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秦诗诗拢了拢额边的碎发,轻笑道:“我知道你要来,特意给你留了一壶酒,这酒被这户主人藏在酒窖里好多年,经我好说歹说才肯赠予我。怎样?赏我这个面子吗?”

    白钟淡笑,不露声色地道:“只有酒?”

    秦诗诗一愣,转又嗤笑:“自然少不了肉,好酒配好肉,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白钟满意地点点头,故意忽略了话中它意,踏着步子便进了屋子。

    白钟是熟识这户人家的,它在南秀城里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只是不知这秦诗诗耍了什么手段,竟能入住于此。就打这件其貌不扬的客房来说,其中就大有文章。

    屋子里尽是精致之物,大到卧床,小至珠帘,皆没有不经过精雕细琢的。

    秦诗诗端来了酒肉,见白钟打量着屋子,不禁笑道:“陈家的东西自是不用说的,样样都拿的出手,我选在这里落脚,看来真是明确之举。”

    白钟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盅:“老陈是个实诚人,不会拿那些歪把式撂金子,用得了这些,也无可厚非。”

    “嗯。”秦诗诗拖长了尾音,在他面前坐下,轻笑道:“白浪子,你不必对我如此防备,我不会对付这些手无寸铁的人。”

    白钟不答,只低头抿了一口酒,蹙眉道:“好酒!”

    “好酒?”秦诗诗被逗得又是一乐:“即是好酒,你为何还将眉头挤得这样深?”

    “这你就不懂了。”白钟舒展了眉角,晃了晃头道:“酒入穿肠,愈辣愈入味!”

    秦诗诗闭上嘴,拉长了脸盯着他半晌,忽地缓缓启口道:“我看不是酒入穿肠,而是酒入愁肠罢!”

    白钟听了也不答话,只微微垂首喝酒,这酒极清,就连自己的瞳孔都看得很是清楚。

    秦诗诗见他不回答,也不逼他,只一个人独自继续说道:“你为灵飞剑客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发愁,你为她身上的蛊毒发愁,你现在走投无路,只得来找我。堂堂的浪子无刀,现在居然沦落到向一介女流寻求帮助,若是说了出去,你这名声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若只认为你是一介女流,我便也不会来找你。”白钟终于抬起头,笑道。

    秦诗诗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半晌才问道:“那个小姑娘在你心中很重要,是不是?”

    白钟拿着酒盏的手顿了一下,他的眉间划过一丝犹豫,只一瞬便不见了。

    “是不是?”秦诗诗仍不罢休,目光灼灼地等待答案。

    白钟握紧了紧手中的酒盏,缓缓吐出一个字。

    “是。”

    “哼。”秦诗诗轻哼一声,嗤道:“素闻白浪子风流多情,今日一见,没想到也是个痴情种子。那小姑娘其貌不扬,竟能抓住白浪子的心,看来从今往后我要对她另眼相看了。”

    白钟的脸色微愠,但仍好脾气地说道:“我今日来,是想请教娘子一件事。”

    “哦?说来听听。”

    “小玉儿的蛊毒现已压制,但我发现另外一人似乎也中了蛊毒,并指明说是小玉儿下的毒,你可知道此事?”

    秦诗诗怔住,喃喃道:“不可能……我们天蚕教虽然个个都是用毒好手,但精通蛊毒的却没有几个……”说到这里,她好似想起了什么,脸色突变,兀地住口。

    白钟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缓缓道:“有人告诉过我,在小玉儿身上下毒的,是淮康都尉的侍妾,杜春冉。”

    听到这里,秦诗诗终于忍不住惊呼:“原来真的是她!”

    “你知道她?”白钟眸子霍地一亮,追问道。

    秦诗诗强忍住心里复杂的情绪,蹙着眉头沉默不语。

    真相离自己愈来愈近,白钟又怎会轻易放弃,他垂下眼睑,心下思量一番,看来现下也只有以退为进了。

    “若娘子不方便说,白钟便也不勉强,酒肉很香,白钟便在此谢过娘子了。”

    白钟站起身作了一揖,拍了拍衣衫,起身欲走。

    秦诗诗见他要走,不由得心下慌乱,张口便道:“你站住,我告诉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