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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当管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王双皱着眉头,对姜挺的话嗤之以鼻。
“我会向东郭大人提议的,”姜挺笑着说道,“能者居之,希望到时王大哥不要推辞。”
“哼,”王双冷哼了一声,从姜挺身侧走过。
姜挺拍了下木南的肩膀,道:“你来教教我怎么洗马槽?”
“我、我不会……”木南低着头,单薄的肩膀一抽一抽的,似乎在强忍着眼泪。
“我刚才看你做的挺好啊,”这小鬼实在是太软弱了,姜挺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毛刷道,“这刷子怎么用啊?”
“把手插|进刷子后面的背带里,”木南稍稍抬起头,他的眼睛很大,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沾湿了一片,可怜巴巴的眼神看上去就像是某种小动物。
“嗯?这样么?”姜挺套上半个手掌大小的毛刷,在马槽内壁上来回刷洗。
木南点点头,双眼认真地注视着姜挺来回摆动的手臂。
“然后呢?这马槽里的水呢?”
“要全部舀出来,”木南取来半个瓜瓢,一勺勺往外舀水,剩在槽底下的水无法完全舀出。他往常都是用快粗布将底下的水抹干,但粗布无法将水底的草料残渣一同带出。
“这样多麻烦啊,”姜挺拉下套在手掌的毛刷,走到马槽另一侧,“直接把马槽扳倒,让里面的水自己流出去不就得了。”
木南胆小怕生,他一个人无法搬动整个马槽,又不敢向其他马夫求助,别人也有自己的活要做,哪里有精力主动去帮他,所以他一人反反复复要洗上好几回,才勉强能把残渣弄干净。
“我、我跟你一起搬……”木南小声说道。
“善舞!”姜挺朝对面大喊了一声,随后又转过头对木南道,“力气活交给善舞就行了,都是住一个屋的,用不着客气。”
“来咯!”善舞在对面看着两人摆弄马槽时早就跃跃欲试了,他快步走过来跨到马槽另一侧,“我一个人就成。”
“好,辛苦你了,”姜挺自动退到马槽后面。
善舞两臂施力,将几十来斤重的马槽整个翻了过来,槽内的污水流了一地。姜挺见底下的凹槽里还沾着不少残渣,又从旁边提来一桶水,一边往里倒一边用毛刷清洗,很快把马槽洗得干干净净。
木南也不闲着,拿了把竹笤帚把地上的污水统统扫进排水沟里。
洗完马槽,姜挺估摸着时辰了差不多了,把砚墨牵进马厩里,随后去柴房门口取饲料。
竹匾里的饲料大多已经干燥了,善舞将那一粒粒变硬的小团子倒进一个布袋里,往后背上一抗。他撇过脑袋往布袋瞧了眼,不知怎么的有些紧张了起来,成败在此一举。
东郭季听闻姜挺要给马匹喂饲料,放下手中的账本也来到马厩里查看近况。
在众人的围观下,姜挺给一匹被单独拉出来的烈马喂下饲料。那马用两根绳索牵制着,不停地挣扎着,姜挺趁马嘴张合之际,一把将几粒饲料塞了进去,然后退出了几步,双目紧紧盯着马匹,观察马的反应。
其他马夫也屏息凝神地看着那匹马,只见那马咀嚼了几口饲料后,如同当日的砚墨那般逐渐安静了下来。
“成功了?!”姜挺自言自语道,拉着绳索的两人马夫见状松了手上的力道,马温顺的站在原地,任由姜挺身手摸上它的鼻子。
“太好了,”东郭季喜出望外,他走到姜挺身边,“你们帮着姜管事把余下的饲料喂给其他马匹。”
“是。”
另外观望的几个马夫纷纷上前,姜挺打开布袋子把里面的饲料分给众人。经过几次试验,一匹马大概需要四至五粒饲料,量少了则无法使马匹足够的温顺,若是马夫们靠的太近还是会挣扎反抗。
最后姜挺这次所做的饲料只分给七匹马便用完了,制作下一批饲料又需要更多的材料,当初收集来的几种植物均已用完,有些还是从青山寺中求来的。
据善舞所知,那几种植物在青山寺里的存货也非常之少,恐怕是求不到更多了。东郭季再三考虑后,决定派出两名马夫骑马前去元京购买材料,元京是朔国的国都,拥有朔国最大的贸易集市,其他都城买不到的东西一般都可在元京买到。
两名马夫得令后当天就整装出发,毕竟是关乎整个马场的大事,而且元京距离马场路途遥远,他们不敢延误。
饲料成功后,东郭季对姜挺是那个和颜悦色,原本打算收拾姜挺一顿的心思全抛到了脑后。姜挺向他请求撤去管事一职,并推荐王双担任管事,东郭季没做多想便同意了。
王双觉得很纳闷,居然还有人不想升官的,他对管事倒没多大兴趣,要是自己再推辞怕是会惹恼了东郭季,于是应了下来。他左思右想,可能姜挺之前说的都是实话,对养马之事一窍不通,想从他这里学些本事,所以才来讨好自己。
王双最不吝啬的就是将自己的养马本事传授给他人,但要他像东郭季那样对别人和颜悦色却是怎么也做不到的,姜挺要从他这里学本事可以,先挨他几顿骂再说。
如今李易被打去了半条命,马场里真正镇得住场子的也只有他王双了,那元京来的东郭季一看就是个绣花枕头,巴结姜挺巴结的跟个什么似得,姜挺那身手一看就是个外行。
王双叹了口气,这个马场就算是拼了他的老命也要保住。
吃了晚饭后,姜挺几人带了碗稀粥给屋里的李易。厨房的大婶特意给李易熬了碗鸡汤加在粥里,他们几个与李易同住,便自发照看起李易来。
马场里只有给马看病的兽医,没有给人看病的大夫。
三人只能轮流给李易喂饭清洗,今天轮到了木南,由于他刷洗马槽用力过度,两只手臂使不上力气,端个碗都会颤抖不已。
“让我来喂李叔吧,”善舞见状接过木南手里的碗,“你和姜大哥一去洗洗,早些休息。”
“谢谢,”木南有些不好意思,他总是在给人拖后腿,家里如此,到外面来了也是如此。原本在家中他就不受父母兄弟的待见,他早就习惯别人对自己恶言相向或者拳打脚踢了,没想到会遇见姜挺和善舞这样的大好人。
他默默吸了吸鼻子,拿着澡巾和换洗的衣裳去了马场里冲凉的地方。
冲凉那处十分简陋,就是一个简易的中间竹棚子,四周由一道并不宽的竹门围住,从外边可以看见里面人的肩膀和双腿。
棚子里面是一个圆形的蓄水池,边上放着几个瓜瓢,可以从池里往外舀水,同时洗澡的话是要坦诚相见的。
木南走到棚子里时姜挺早早在洗了,看到对方光着的膀子,他急忙低下头,脸上有些发烫。
姜挺听见声响回头一看:“你来了啊?赶紧一起洗了,夜深水凉。”
木南的脸越涨越红,在棚子外徘徊了好久,听到姜挺又催促了一声,才进到棚子里。他小心地脱下衣物放到架子上,掬了一把水拍在身上。
“嘶——”
“冻着了?”姜挺好笑地说道,“赶紧洗吧,这时候可没热水给你用了。”
“嗯,”木南双眼直直地盯着地上,不敢去看姜挺。
姜挺却在不停打量着木南,他知道木南很瘦,但没想他已瘦成了这副皮包骨的模样,那身材根本不像一个有十五岁年纪的少年。
他问道:“你今年真的十五了?”
“我、我……”木南不想欺骗姜挺,“再过一年……一年半吧,才满十五岁。”
“你这小鬼,若是被人发现未满十五岁就来参军,可是要挨棍子的。”
“……你不会、不会说出来的。”木南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不说,可别人看出来怎么办?”姜挺吓他,“你这个子可不像十五岁该有的样子,恐怕早有人看出来了,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那、那、那该怎么办?”木南一脸惊恐,不过总算是抬起头来看姜挺了,只见对方脸上带着戏弄的神情。
“那就好好吃饭,多吃饭才长个子啊。”
“……”木南无语地看着姜挺。
姜挺得逞似得哈哈大笑:“好啦,我不逗你了,赶紧洗吧。”
两人洗好澡回到小屋时,善舞已经喂完李易,见姜挺和木南一前一后走进屋里,前者面带笑意,后者则满脸通红,也不知两人发生了什么事。
待善舞洗完澡归来,屋里才熄了灯,三人趴在床铺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善舞被青山寺的师父逐出师门后无处可去,他一直在外面游荡,偶遇了回马场途中的李易。
“李叔问我要不要当马夫,我虽愿意却担心自己太笨学不会,好在李叔没有嫌弃我。”善舞看向李易的床铺,目光温柔。要不是李易,他可能到现在还在外面流浪,李易对他有恩,所以他对李易的事格外上心,当初李易收到杖责时,他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恨不得替对方受刑。
接着,姜挺也简单的说了下自己来参军的理由,轮到木南时他有些支支吾吾,说是家里的人不喜欢他,所以他才会出来参军。
看木南的样子姜挺也能猜到几分,这小鬼也怪可怜的,既然家里人苛待他,那么就由他和善舞来多帮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