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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姜挺早起出门,发觉走廊上站了很多人。
马场里的大多数马夫都选择了回乡,他们正排队领取着杜沿杉所承诺的遣散费。
杜沿杉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他在离开元京前就已做好了这个打算。
他本身清廉,除了元京城里那座国师府邸,以及先皇御赐的一些物品外,几乎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不管是新帝还是其他大臣都是这么认为的,只要查抄了国师府,杜沿杉便一无所有了。
但自从杜沿杉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之后,他知道自己会迎来被罢官这么一天,所以便在暗中转移了自己的部分财产。
国师府被查抄后,他来到了自己一所不为人知的私宅,取走了所有的银两,还将一些能变卖的东西尽数卖去,全部换成了最为实用的银子。
如今发放给马夫们,也算是对他们有个交代。
偌大的一个马场里转眼间只剩下了六个人,姜挺那一屋子的人都留了下来,再加上一个王双。
杜沿杉看着他们几个,点了点头道:“好,有你们几个继续愿意留下来便好。”他抬头望了会灰蒙蒙的天空,雪总算是停了,天空还未完全放晴。
“斗雪的尸体还没掩埋吧?”他突然问道。斗雪是死去那瑞马的名字,公马则叫斗霜。
“嗯,还在马场里,用稻草盖着。”姜挺应声道,马夫们忙着领钱,竟忘了处理尸体一事,“小的立刻将斗雪运出去掩埋。”
“过会我与你一同去吧,先用些早点才有力气干活。”杜沿杉说着又转身走回了自己暂住的屋子,先前他拒绝了东郭季的那间,与自己的小厮一同在一间四人屋里将就了一晚。
如今同住的两个马夫已经离开,其余的屋子也空了出来,一人一间也不成问题。
大娘用昨天晚上剩下的一些食材做了一锅香喷喷的菜粥,给他们一人盛了一大碗。
待杜沿杉来到厨房时,他已换了一身较为轻便的衣服。
姜挺愣了一下,见惯了杜沿杉穿长衫长袍儒雅打扮,倒是第一次看到他穿短打布衣。
杜沿杉迎上了姜挺的目光,解释道:“过会要一起刨土挖坑,换这套衣服合适些。”
“挖坑的事交由小的来做便可以了,”姜挺忙说道,杜沿杉若是要送斗雪最后一程,在一边看着就行,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做过粗活的。
杜沿杉不再说话,端起瓷碗开始喝粥。
吃过早饭后,姜挺从仓库里找出一辆木头推车,一匹成年马的体重差不多有三百到四百公斤,需要几个人一起搬上车去。
杜沿杉见状也上前来帮忙,想起自己临走前还活蹦乱跳的斗雪,再见面时已是一具僵硬的尸体,不禁悲从中来。
当年,先皇将两匹瑞马御赐给他时是何等意气风发,那样的帝王却在他离开元京的短短几月内去世,甚至连最后一面也无法见到,就像这斗雪一般。
众人好不容易将斗雪的尸首搬上推车,姜挺牵出跟着他一起回马场的砚墨来,把车辕固定到砚墨身上,牵着缰绳将推车拉出马场去。
两人一前一后步行了大概半个时辰,昨天的一场大雪使得地面被厚厚的积雪掩盖,行走起来十分吃力。
“埋在这里如何?”在经过一片松树林时,杜沿杉开口说道。
“嗯,”姜挺停下脚步,往四周看了一下,这片松树林他之前也来过,环境十分幽静,将斗雪埋在此处挺合适的。
姜挺解开砚墨身上的车辕,找了个位置将车身倾斜,斗雪的尸体从车板滑落至雪地中。他拿起一起带出来的铁铲,把斗雪身边的积雪一点点铲开。
杜沿杉随即也加入当中,他拿着铁铲用力扎进雪堆里,却怎么也铲不动,只好用眼神求助于姜挺。
“大人,你铲得太深了,”姜挺忍不住笑了起来,“别看雪好像挺轻的,越下面的积雪被压得越密,你把铲子收回来,铲浅一些。”
“好,”杜沿杉自是没有干过这种耗费体力的粗活,就连铁铲也是第一次使用,他模仿着姜挺的动作铲雪,见对方铲起雪来挺轻松的,自己却一铲都铲不动,只好听从姜挺的法子,先从一小铲一小铲开始。
两人很快把铲开一片空地来,接下来要把泥土铲开,根据马匹的体型,足足要铲出一个将近两尺深的土坑来。
铲土比铲雪还要费力,没一会儿杜沿杉的脸色便有些发青,手里的动作却越来越猛烈。
姜挺察觉到异常后,忙拉住了杜沿杉的胳膊,抢过对方手里的铁铲,摊开手心一看。
果然磨出了很多血泡来,杜沿杉这双手拿惯了光滑的笔杆,掌心细皮嫩肉的,哪里经得住铁铲铲柄的长时间摩擦。
“大人,你先坐在推车上歇息一会吧,接下来的活交给我做就行了。”姜挺单手把杜沿杉的铁铲牢牢抓住,不愿再让他拿走。
“这没什么……我还能再铲一会。”杜沿杉摇摇头,伸手握住铲柄,铁铲在姜挺手里纹丝不动,他皱着眉头看向姜挺,对方也在看着他。“……你给是不给?”
“不给!”姜挺拒绝道,“这不是大人该干的活。”
“可笑,我该干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干涉。”杜沿杉两只手都抓着铁铲,依旧无法将铁铲夺回,他双目略带懊恼地瞪着姜挺。“松开……”
“小的只是不想看大人这么折磨自己。”
“……姜挺,你可清楚自己的身份?”杜沿杉冷着脸,面上仿佛也结起一层冰霜,眉宇间隐隐浮现一股怒气。
“小的知道,小的认为大人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光是为了自己……”姜挺直视着杜沿杉的怒容,“也是为了朔国,大人你不该自暴自弃,总有一天你还会回到属于你的位置。”
杜沿杉叹了口气,最终松开了双手,铲柄上已沾了不少他手里流出的鲜血。
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只是心中压抑难舒,积攒了太多郁结之气。他想要发泄,仿佛身上的疼痛能减轻这种郁结。
姜挺把铁铲放在一边,拉着杜沿杉的胳膊走到推车边:“大人,你先坐下休息会,我马上就好。”
“不必了,我站着就行……”杜沿杉的嗓音有些发哑,“辛苦你了,我不该在这样大雪天里让你出来埋斗雪。”
姜挺笑了笑,继续去铲土。
他怕等太久,杜沿杉手上的伤会疼痛难忍,用最快的速度挖开一个大坑。他在驯马时已锻炼出一身好体力,挖这样一个坑不在话下,然后他把斗雪的尸体慢慢挪进坑里。
杜沿杉本想来帮忙,被姜挺严声拒绝下来,马的尸体上或许有什么脏东西,杜沿杉双手破皮流血不宜再触摸。
给坑盖土要轻松的多,姜挺把边上的土堆出一个小小的坟包来,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十分显眼。
“好了,我们尽快会马场吧,你受伤的伤口需要包扎一下,冬天伤势养的慢一些。”姜挺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将铁铲放到推车上。
回头去看杜沿杉时,发觉对方静静地站在坟包旁,那抹背影显得格外凄凉。
接二连三发生些闹心的事,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为鼓舞一下气氛才行。
姜挺想起下雪前,他在马场附近的几块土地里做了实验,加入不同的物质已改变土壤的性质,若是能把这里的土地改善改善成可以种植作物的田地,他们的日子就能好过很多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纯爱啊纯爱,今天是短小的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