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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唱完了,众人各有打赏。
光王妃见世子妃一副主人姿态在打赏戏班子,心中非常不快,只顾着拉了自己熟识的人说话,混不顾宾客。
明依澜就想到太后在世时说自己看错了人,原本见继王妃安分守己,不曾想她当上王妃之后才发现这位哪里安分,只是演技非常。太后去世后,她便连戏都懒得演了。
还不如装作安分样子呢,这个张狂样子不知道丢的谁的脸。
待得众人欲要去用晚饭的时候,明依澜发难了。
她笑意盈盈的看着现在的郑将军夫人侯氏问道,“郑夫人,留步。我恰好有些许不懂,想问问夫人。”
侯氏反应极快,立时想到妙应寺之事,她却不知明依澜是为沈氏求情,故而笑道,“家下人回去就同我说了,不想无眼冲撞了郡主,妾身在这里给郡主赔罪了。”
姿态放得非常低。
明依澜都不得赞她是个人物。
明依澜眼角瞥到秋心领了个妇人进来,便道,“恐怕夫人不是要像我赔罪了。这寒窑记隔三差五就在家看,不知道夫人可看出个什么心得来。”
诸位宾客也都不走了,好奇的在侯氏和明依澜之间来回打量。
光王妃竖起两道眉毛,怒声道,“大郡主这是要做什么,来者皆是客,二位都是我光王府的客人,你这样咄咄逼人未免有失教养。”
明依澜不再忍她,淡淡的看去一眼,“我是太后娘娘亲自教养的,如果继王妃有什么异议,可以问一问她老人家。再者,原来继王妃也会认得咄咄逼人,我当你只会做,不会写呢。”
二人争锋,一时诸人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留下看戏又怕王府秋后算账,到底他们才是一家人。
世子妃笑眯眯的道,“大妹妹从不会无的放矢,这是怎么了,别打哑谜了。”
明依澜便道,“郑沈氏,你便认一认,害你的那位国公小姐在不在这里。”
沈氏指着侯氏,哭道,“就是这一位高高在场的国公小姐。”
侯氏退了一步,捂着心口,脸色煞白,“原来是你这贱人。你趁着我家老爷出征之时勾三搭四不守妇道,后来又改嫁了。不曾想到我们老爷富贵之后,你竟有脸上门来攀亲戚。我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衣食住行样样周到,还喊你一声姐姐。我害你?难道我害你改嫁吗?难道我害你被人揭穿了不守妇道吗?”
明依澜轻轻拍了拍手,“夫人真是有张仪苏秦之才。”
只是侯氏说错了一句话,她说沈氏改嫁了。
果不其然,沈氏冷笑道,“你道我改嫁了,可有证据?若我不守妇道,如何能为郑昌奉养十年父母?就算他要休我,他也休不得。我朝有三不去,有所取无所归,我父母悉数去世,当得。前贫贱后富贵,我嫁他时他一贫如洗,如今他是堂堂将军,当得。我二人婚书亦在此,夫人恐怕也只能喊我一声姐姐了。”
这是讽刺侯氏其实是妾了。
甘氏年纪小,又向来不喜欢侯氏,要不是她婆婆陈夫人及时替她理了理衣服,她恐怕当场就要笑出来。
饶是如此,陈夫人看她的眼神也满是慈爱,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样子。
甘氏嘟着嘴,拉着陈夫人的手晃了晃,撒起了娇。
这边侯氏听了沈氏的话,不慌不忙,“姐姐真是能言善辩,可惜了,你犯得是淫这一条。三不去也留不得你了。”
明依澜喝了口茶,这才站起身来,“夫人的巧舌如簧也不遑多让。郑将军和你成亲,堪堪九年。为何沈氏德行有亏,他不休?”
甘氏忍不住帮嘴道,“停妻再娶可是大罪,你既承认三不去留不得这位夫人,那便是郑将军未曾休妻了。”
侯氏被她绕了进去,岔开话题道,“你们这是仗着人多势众了?”
甘氏却道,“我说为什么郡主点了一出寒窑记,原来是给你看的。只是我们都云里雾里的,还请这位夫人将始末原原本本说清楚,我们必定为你讨个公道。”
说着她还拉了刚才转头和她说话的那位夫人,“这可是大理寺卿家的夫人,你别怕,都说出来。”
被她点名的林夫人和陈夫人一个表情,陈夫人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春华就这个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林夫人恨恨的在甘氏额头上点了一下,“我如何会和她计较,这小孩儿脾气,永远长不大。”
沈氏将从前和明依澜说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声声泣血,听得人心头发酸。
听到她嫁妆用尽,日日夜夜做针线活去卖了供养公婆,众人都难免感叹她可怜又可敬。
她说到最后,砰的跪倒在地,对着这些穿着富贵的女眷连连磕头,“我不要他们家的钱,只求拿回我的嫁妆,洗干净我身上被泼的脏水。”
世子妃扶起她道,“你且放心,公道自在人心,待我查明真相,必定还你一个公道。”
众人便知道她要管事了,只是今日未尝不可能是她们姑嫂一唱一和。
世子妃这样说,她们也不奇怪,谁让世子妃有个左都御史的爹呢,御史头头啊。那叫一个刚正不阿。
翌日,弹劾郑昌停妻再娶,德行有亏的折子雪花片一样。
世子妃她爹老当益壮,亲自站在朝上把郑昌骂了个狗血淋头,偏还不带脏字,随后又骂修国公家教女无方,以妾充妻,手段毒辣。
今上对于这样的家务事也不太擅长,“虽私德有亏,然非社稷朝堂之事。郑将军罚俸一年,着接回原配。”
修国公简直想晕倒,原配接回来了,难道他的女儿要做妾?庶女也是女儿啊。
各家都有下人在场啊,这样一闹,整个京城除了郊区都知道了,郑昌就是个负心汉白眼狼,郑昌父母依靠儿媳十年,如今看侯家富贵便抛弃儿媳不顾。修国公尚好,郑家的下人去买菜都恨不得在脸上贴个二皮脸。
皇后用黑色的丝线最后绣出眼珠,一对逼真的黄鹂便在枝头相依而立了,翠柳垂条,好似春风相拂,自己看了一回,并无错针漏针,这才递与碧如,“你觉得好看么?”
碧如小心翼翼地接过丝帕,连连点头,“娘娘绣得真好,活灵活现的,像是会叫一样呢。您都多少年没动针了,竟还是这样的好手艺。”
“从前太后教的好罢。”皇后笑笑,她刚进宫还无这般手艺,还是太后没了,贵妃晋封之后,慢慢一针一线刺出来的,“刚才看得太久,我眼睛花了,去御花园逛逛吧,昨日太液池边那两枝倒是雅致得很。”
“那奴才去给娘娘拿件衣裳,今天风大,听说御花园的杏花还未谢,娘娘去那儿瞧瞧可好?”碧如见着皇后近来梳妆台总喜欢挂上一串杏花,便头一个提了杏花好讨她开心。
皇后想了想,也无大事,出去走走也松散回筋骨。
杏花将谢未谢,满是颓势,皇后心境平和,并不纠缠在此,只是见了一地落英,到底还是念了一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
何为化雪,何为作尘,不过个人所求不同罢了。有时候会想何必去争这一辈子,可是既然已经到了宫里,如何能不争,若不争,中宫皇后尊严何在。
“多日不见,娘娘竟然也开始念这些个酸溜溜的诗了。”
皇后回头,说话的那人,竟是贵妃侯氏。
她不由眼神一凌,“怎么贵妃来了竟无声无息的,也不向本宫请安?”
“只是没有想到竟然是皇后娘娘在这里念诗,一时失神罢了。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侯贵妃恭敬的行礼。
皇后没有说话,只是借着这最后的春光细细打量她,她一点也不像有个三皇子这样大儿子的人,脸白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一点痕迹也没有,生的更是婷婷袅袅,腰肢纤细。
侯家的女儿都生的不俗。
想到这句,便想到了前朝沸沸扬扬的那桩事,郑将军停妻再娶。
不知道这位侯氏是不是也长了一张勾人的脸。
她挂上一个温柔的笑容,“原来贵妃还有心思在这里听本宫念诗,本宫听闻陛下已经着令郑将军接回原配夫人了,本宫如果没记错,贵妃的妹子便是这郑将军后头娶的夫人?”
贵妃柔媚的脸上丝毫痕迹不露,“原也有平妻这个说法,不过是传信的人误会了而已,这才闹成这样。只是无风不起浪,若这原配是好的,哪里会从十年前就传出这样改嫁的传言。”
“凡事讲究真凭实据,照贵妃这样说,外头还传修国公府教女无方,出来的女儿个个骄纵跋扈,难不成也是因为无风不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