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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经》记载,修蛇蛊头角峥嵘,隐有龙形,身披锐甲,刀枪难入。且硕大无比,盘踞时若小山,昂首时可蔽日月,躯体伸展时可绵延数里。
传说蛊王身边曾长期带着一条青黑色的修蛇蛊。当它入观澜江洗浴时,整条江都被它搅动,巨大的有些变了模样的蛇头在水中沉浮,不明真相的百姓纷纷以为龙神现世。
不知是传说有些夸张,还是眼前这条银蛇比较失败,它的个头虽然已是罕见,却也没到那么惊世骇俗的地步。这会儿它似乎有些沮丧,还有些畏惧,一双巨大的蛇眼小心地看着穆白,一点也没有半龙的自觉。
好在躯体修长,鳞片的颜色也蛮漂亮,挺适合阿白的。
应穆白兴高采烈的召唤,南宫清晏扯着嘴角上前,心里默默地评价。
修蛇蛊本性并不凶残,是个单纯的大肚子吃货。大约吃下去的都用来长身体了,脑子就不太够用,基本上主人吩咐什么是什么,格外听话,养着看家护院挺好用。
但这银蛇不知活了多少年,本身的意识竟是挺强烈,也可能是不知被关了多久,饿坏了,一见穆白之外的人靠近,巨大的头颅立刻警惕地昂了起来,目露凶光。
穆白警告地敲了敲它的身体,大蛇立刻萎了,扭捏着把脑袋低到了尘埃里,蛇信一吐一吐,颇有卖萌的嫌疑。古往今来因为“尾大不掉”寰转不开而被胖揍的修蛇蛊,这大约是头一条了。
穆白小眼神闪闪亮亮:“南宫南宫,这条蛇好像还挺聪明的哎,我决定以后就养着它了!”
现在蛊王的后人应该都已经死得差不多,这银蛇也与老一辈印象中的修蛇蛊不太一样,大约不会引起人联想,那么,光明正大地带着也没什么。
看着穆白脸上新鲜又兴奋的模样,南宫清晏抬手摸摸银蛇的脑袋,笑着点头应了。阿白这个样子,哪怕有天大的难度,也舍不得泼冷水呀!
结果这还是一条挺有脾气的银蛇。虽然它前一次示威恐吓被穆白制止了,现在见这愚蠢的凡人还敢得寸进尺,顿时不爽地晃了晃脑袋,就要将对方的手弄开。可它硕大的头颅稍一动作,还没来得及大幅度地摇摆,忽然就僵住了。
对方的手,不偏不倚地正好按在它眼睛右后方几寸处,那是它全身上下唯一的死穴。
是的,虽然它对穆白表示了臣服,但那是穆白方才极其凶悍的模样震慑了它。真要耗下去,它其实也是不容易死的,除非这唯一的死穴被狠狠击中。
银蛇一动也不敢动,只有眼珠子稍稍转了转,硕大如绿灯笼般的一只眼睛有些费力地偏过来看向南宫清晏。蛇的视力并不太好,但它的身体被人动过手脚,倒是能看得清清楚楚。在它的审美中,这人属于“其貌不扬”的类型——瘦瘦小小的,也没像穆白一样表现出惊人的能力,自然而然地就被它归类为如刚刚一口吞掉的两人般不堪一击了。
但一般人绝对不会注意到的地方,被这人准确地按住了,是巧合吗?
南宫清晏似乎知道它的心理活动,微微眯起眼,抬头对上了它的眼睛。他嘴角还挂着和煦如春风般的笑意,但眼神却饱含威胁之意,冷锐而残忍。银蛇本就心里发毛,这会儿一看这模样,紧张得蛇信都猛地收缩了一下。
难道它被关的这些年,这些奇奇怪怪的两脚怪都变得这么厉害了吗?明明曾经看到它就没命地转身就跑的!
南宫清晏自然不会理它的这一点小纠结,手下一动,一点细细的灰尘般的东西就落到了方才抚住的地方。那些“灰尘”如有生命一般地找到鳞片的缝隙处,悄悄地钻了进去。
穆白看着更加萎靡了几分的银蛇,有些摸不着头脑:“它这是怎么了?”
南宫清晏又恢复了眼角弯弯的样子:“大概是饿了吧。”
穆白是个非常合格的主人,刚收了个萌宠,自认要对它好一点,刷一刷彼此间的信任度,于是坚决不让南宫动手,自己爬上爬下地开始清理压在大蛇身上的岩石。
南宫忍了又忍,终于隐晦地瞪了一眼某条忧郁的银蛇。
大蛇抖了抖,开始尽力拱动身子,其实它是真的被压得出不来啊,拱也没多大用处啊喂,求放过qaq。
在南宫清晏不动声色的威胁下,一人一蛇开始了其乐融融和谐无比的合作。穆白搬石救蛇,蛇自己奋力挣扎;穆白跑去给它叉鱼,蛇赶紧自己下了河;穆白坐在树下休息,终于填饱了肚子的银蛇凑过去低下脑袋给他摸摸……
穆白非常满意:“哎呀,果然穿越必有奇遇,这条蛇好通人性呀。”
南宫也非常满意:“是呀是呀,不容易呢。”
或多或少能感应到南宫情绪的银蛇:“……”
麻麻,有恶魔,救命qaq。
在银蛇大口大口吃鱼的过程中,穆白听南宫大致说了风毒老怪和西域虫母的事,也是唏嘘不已。他知道南宫对这两人的恨意不算十分强烈,毕竟是受人指使,属于杀人的刀子,感慨起来也用不着避讳,于是摇摇头:“一辈子那么短,何必这么折腾呢。因为*和猜疑而错过最该珍惜的,实在也算可怜可叹了。”
南宫清晏转头看向穆白。少年的眼睛清清亮亮,不带一丝阴霾。
普通的少年人有这样的眼神很正常,因为还没来得及见识社会的污浊。然而不管经历了什么,都依然有这样的眼神,就弥足珍贵了。
南宫清晏眼神灼热,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决心,又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到底克制住了,只能假装平静地点头附和:“人心不足,生出来多少不必要的是非。”
穆白休息得不错,南宫清晏顺利地堵到了风毒老怪和西域虫母并报了仇,又收了一条现在已极罕见的修蛇蛊。所有的事都已完成,两人终于决定出发去赶大部队。
这边的洞穴其实很深,有不少暗室都未打开,前世的南宫从风毒老怪手里逃脱时曾不小心撞开一些,里头都是五花八门的蛊虫,大吃了一番苦头。要不是后来找到《蛊经》,估计都不能活着出山洞。
这会儿,为了避免后人误入要么丢了性命要么为害人间,两人决定把整个洞穴毁了。反正蛊王留下的东西大多邪里邪气的,没必要留下来。
南宫清晏这次挑黑龙寨做足了功课,知道上头不远处有条河,可以把河水直接引过来,等山洞被水泡个几十年,什么鬼里鬼气的蛊也该没命了。
两人出了巨坑,带着银蛇方才抓鱼的水道向上游走,看到一条湍急的河流。水道中的水与之相连,而且显然有人工的痕迹,为了不让泛滥的江流淹没下头,做了一个水坝。
这一来就简单多了,两人一蛇齐心协力,将大坝毁了一截。巨大的水流轰隆隆地向下冲去,不一会儿下游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已经看不清来路了。反正黑龙寨已经被毁,附近几里都无人烟,也不怕波及无辜。
两人看了一会儿,确定低处的洞穴已经全部被淹没,正打算离开,忽然,南宫清晏若有所感地回了头。
“怎么了?”穆白见他皱眉,立刻问道。
南宫清晏仔细辨别了一下,突然拉起穆白就往来处跑:“洞穴里有人。”
“什么?”穆白大吃一惊。
要知道这地洞入口处极为隐秘,连在此作威作福许久的黑龙寨也毫不知情,上辈子南宫是掉到了寨中的湖里,才误打误撞洑水到此。风毒老怪手中有图纸还摸索了这些年,现在怎么会有其他人闯进来?
风毒老怪的同伴?不太可能,他那多疑的性子连号称最爱的师姐都不敢相信,怎么会在寻找《蛊经》时还带上不相干的人。老怪或者南宫被人跟踪了?还是纯粹误入的人?
一路飞奔到离方才巨坑不远处,只见远处一片血红的水花涌动,两人肃然看去,只见一个黑衣人倏然冲出水面,踉踉跄跄地跑向远方。这边离得远,一片大水隔断了道路,追去已是来不及。
穆白看到那片血红慢慢地飘过来,近看竟是活物。那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蝎子,但这蝎子显然不对劲,浑身通红,越往尾巴处红的越厉害,那高高翘起的尾巴红成了鲜艳的血色。
南宫清晏拧起了眉:“竟然连它们都留不住那人,一定不可能是误闯……”
“血尾蝎!”穆白却是打断了他的话,看着眼前密密麻麻张牙舞爪的生灵,脸色煞白。
南宫心里一咯噔,就见穆白猛地回头,狠狠盯着他:“你竟然还是养了血尾蝎!”
上辈子,血尾蝎是南宫横行各处最大的凶器。它们繁衍极快,生性凶残,只要养蛊人一声令下,便会自动自发地搜寻所有的活物并将之杀死。所过之处,所有逃避不及的生灵都会被残杀。
以至于江湖上有很长一段时间风声鹤唳,见到红色的东西就疑神疑鬼,心有戚戚然。
南宫清晏知道这东西歹毒,一直下意识地不想让穆白发现。这会儿一时情急忘了这茬,看到穆白不可置信的目光,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心中竟是闪过了几分慌乱。
阿白发现了。发现了。
阿白知道他的前世,知道他用许多阴毒的蛊害了很多人。其中就有血尾蝎。
前世那些因恐怖、痛苦和怨恨而扭曲的一张张脸,渐渐与眼前穆白的脸重合在一起。阿白,会怎么看他?
说起来,自从再世之后,阿白就不断用各种方法或明或暗地劝他,不要走前世的路,好好地重活一世。阿白,其实是在讨厌他的前世吗?
也是,连自己都厌恶的过去,那个可悲可叹、面目可憎的自己,阿白怎么可能会喜欢呢?他现在,也依然是这么看自己的么?否则为什么会用这样不敢相信的眼神看着自己?
南宫清晏前一刻尚带着几分绮思的心绪直接跌落谷底,他紧紧地绷起了脸,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指却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紧紧地贴放在身侧,固执又可怜。口里却不自觉带了点嘲讽:“是又怎么样?”
话刚出口,手就突然被拉住了。穆白近乎气急败坏地抓起南宫的手把起脉来:“我以前跟你怎么说的?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一滴精血一年寿命,你以为是闹着玩的吗?你简直……!”
到底是不常教训人的,穆白怎么也放不出狠话,气得直咬牙。
南宫清晏愣住了,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表情。
穆白瞪他一眼:“怎么?你还不服气?我说过多少次,报仇的事不急于一时,你不能慢慢来吗?非要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东西?”
“我……”
“我我我,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