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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环顾一遍众学子,说道:“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各州各府掐尖的才女,恐怕论起才学,各位自认比弘文馆、国子监的才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众人都是一笑,心中自是得意且自傲,但口中却说,“自己胸中这点墨水自然不能与弘文馆、国子监的才子们相比。”
太平虚压了一下手,轻轻笑道:“你们也不必自谦,前年凤仪阁的小娘子就有六人举明经,现已是皇后身边的内书舍人,相信大家都已经相互认识。李扬风,快收一下嘴,快要笑裂了。”
众人哈哈一笑,都望向太平所指的方向,只见一个个子高挑修眉俊眼的小娘子正笑的见牙不见眼,细长的眼睛眯成一弯新月,给她普通的姿色硬是增添不少颜色,让人一看便觉亲近。李扬风见大家都望着她,一点也不觉羞涩,还如男子一样抱拳行礼,举止疏朗如惨绿少年。她穿的虽是凤仪阁的紫袍,却与那一身胡服的王子嘉一样有几分男子的洒脱俊俏。
太平摇头笑了笑,背着手默然一会,脸色渐渐的变得肃整起来,众学子也纷纷收了笑容,木兰阁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太平缓缓环顾一圈,才沉声道:“可惜,你们就算自认才比子建,个个都能应明经,中进士,却也终究只能宅于后院。我们女子生来就被教导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辈子只能抄持家务、相夫教子,才学,才学有什么用?”
众学子不由皱起眉毛,才学怎么可能会没用呢?
太平冷笑一声,接着道:“才学只能给你们带来一个才女的名声,让提亲的人更多些,还有什么用?能让你们做官?是啊,你们不是看到这几位内书舍人吗?这就是官,但这个官却无品无级,可以随时裁撤,说不定就此烟消云散。”太平顿了顿,讽笑道:“当然,女子有才也有用,平康坊的名妓都知也是才华满腹,做的诗不比状元差,但是大家也知道,她们的才学是可以出卖的,是男人们的一个消遣玩意儿罢了,谁把她们的才学真正放在心上,不过徒增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太平说到这里,各位小娘子的脸色已完全沉下来,有几个甚至愤怒的黑了脸,觉得公主在侮辱她们,只是当着太平的面不敢发作罢了,而有些听懂太平隐含意思的却一脸灰败。
在一阵沉默中,最先发话的是王子嘉,她向前一步,问道:“昔年平阳昭公主文韬武略,才识胆略丝毫不逊色任何男子,曾开府置官属,保得长安后方稳定,是大唐立国的大功臣,后以军礼举殡,是人人称颂的巾帼英雄。”
太平冷笑一声道:“凭她的军功和才识,却在大唐立国后同样只能龟缩后院,你可曾见她的塑像立在凌烟阁中。”
王子嘉抱拳一礼,肃容道:“还请公主教我们,如何展示自己的才华,实现胸中的抱负。”
太平赞赏的看一眼王子嘉,笑道:“我哪里有什么法子,我把大家千里迢迢请来长安,就是要集思广益,共同来探讨出一条道路来。”
众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实话说,这其中多数女子虽然有些才华,但却也并没有想过要真正与男子一争长短,所图不过一时之乐不肯服输罢了,哪里能有什么大的想法。不过,若真能和兄长们一样,学而优则仕,那么,未来的前景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十四五岁的孩子总是很容易被鼓动,也敢想敢做,但可惜年纪到底稚嫩了些,何况她们哪里知道什么世事,自然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有说女扮男装的,但立即被否决,花木兰也就那么一位,并不是随便想想就能做到的,小娘子们自忖这娇柔的身板怕是连剑都耍不起,别说上阵杀敌了。
太平等众人讨论的差不多了,才笑着道:“我也知道这里面的难处,但是不急,大家可以慢慢想,以后可以随时捎信到我这里。我这边倒是有几件事,要请大家去做。第一,我听闻各州除了你们的这些书院外,没有一所是为普通民众而开设的女学,多数女子终生都不能识字,所以,明年春天我将捐助资材,在各州设立更多的女学,让广大平民百姓之女、商贾之女都能读书识字,但毕竟女子有才学者寡,请各位小娘子回府后,能时时去各女学讲学,广开民智,让所有普通女子都有明理求学的机会。”
只是去讲学而已,众学子自然欣然点头,而且对公主支助民间办学的高风亮节感到极为敬佩,并暗暗下决心,回家一定要缠着父母亲人也捐助一些,有些甚至打算把自己的首饰都当了去支助。
太平微笑道:“第二,我已奏明圣人,以后每年九月十五,将举行天下女子科举,明经科、进士科任选,当然在此基础上,文德胜顺皇后编撰的《女则》,当今皇后编撰的《孝女传》也将列入应试范围。但有一点必须说明,就算考中了明经、进士,也不可能封官。”
众学子才听有机会应明经、进士就满眼发光,听到太平最后这句话有焉了。太平见了,笑着安抚道:“你们想想,这可是千百年来头一次女子应试,就算不能封官,一举夺魁者也必然会人人称颂,一直流传下去也未可知。何况,凡事不能只看眼前,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也许哪一天真有和所有男子一样的当官机会也说不定,所以大家的眼光要放长远。”
众人将信将疑,但她们也都知道,若能真的一举夺魁,不说名流千古,称颂一时是必然的,她们也都是有几分才学的,自然都好这种名声,不由得都跃跃欲试起来。
太平到此时神色已完全缓和,轻松的说道:“等明年各位进京赴考,还是住到这名仕苑中来,不过,我有个条件,各位如不能带一个才学足以比得上自己的徒弟过来,我非把人丢出去不可。我不管你们找的徒弟是贫民之女也罢、商人之女也罢,但都必须有真才实学,只要有真本事的人,不管身份地位如何,我这名仕苑都欢迎之至。”
众人皆是一笑,道:“公主但请放心,明年抓也抓一个过来。”
太平笑着举杯道:“来年诸位文采大方名动全国时,便是我们相遇的时刻,干杯!”
众女皆举杯,齐声道:“来年再相聚,干杯!”
至此,才女盛宴总算可以散了,此时已是月上中天,坊间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已安睡,但小娘们出门的时候却仍然兴致勃勃,精神好的很,回到名仕苑也好一阵折腾才在黎明时分入睡。
太平和吴沉碧、吴沉水三人却仍然在火炉边小酌,君臣三人上辈子也曾多次这样闲话到天明,所以也不觉得什么,倒是王公公终于有机会靠近公主,却又被赶苍蝇一样赶了出去,那木兰阁中他连内院都没能进入,一直守在外门而已,直到各家娘子散了,才能偷偷进来服侍公主洗漱一番,却被公主又给瞪出去了,王公公好伤感,公主一年大似一年,这份威仪气度更加不凡了,他也更加不敢稍有忤逆,自然苦着脸出门守着。
吴沉水一边伺候着红泥小火炉煮着酒,一边笑道:“陛下的脸皮越发厚了,这么一大通恶心的话竟然倒豆子似的也不打个盹就全倒出来了。”
太平不以为意道:“只要能达到目的,舍下这张老脸也没什么要紧。”
吴沉碧咧嘴一笑,道:“只怕这些小娘子今晚是睡不着了,心情澎湃着呢,恨不得明天就到了明年九月,可以大展身手。”
红泥小火炉上的酒已热,酒香扑鼻,吴沉水忙提壶给三人各倒了一杯,细细的品了品酒,一脸享受道:“这才有了点雪月酒的滋味了,可惜味道还是差了点。”雪月酒是上一世三人最爱饮的酒,因此,举起杯子的时候未免有些惆怅。
还是吴沉碧先打破沉默,问道:“陛下,圣人是如何答应女子也考科举的?”吴沉水一听,也忙问道:“你到底出卖了什么菜得到这道圣旨,按说,这次耍赖装可怜是没有用的,这可不是小打小闹。”
太平笑嘻嘻的说道:“前儿让你捣鼓的活字印刷术,还有竹纸、麻纸、楮皮纸的工艺,我把这些详细的写给圣人,得到的奖励。”当然,还撒娇打滚,甚至撒泼了好一会儿,才在武后顺着意思敲边鼓的状态下,李治这才答应。
这两年李治身体越发不好了,对亲情越发渴望,可惜儿子们都大了,主意也都大了,唯有太平常年喜欢捣鼓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而且效果都不错,且极为孝顺,一旦研制出点东西都立马写好呈送给他御览,李治又是慰贴又是自豪,所以对太平宠的越发要上天了,在她的撒娇耍赖中毫无招架之功。何况,这造纸工艺和活字印刷术被证实极为实用,大大降低了造纸的程序,自然纸张就便宜起来,此时,纸还是很精贵的东西,随意糟蹋的人会被人怒目相视的,因此,可想而知,这种既便宜又细白的新纸对大唐的士子们来说是一件多么大的喜事。而且,那活字印刷术也大大降低印刷耗费,印出的书本质量也上乘,在书本昂贵的时下,能得到如此低价的书简直就是一件莫大的喜事。虽然在读书人心目中,这种技艺只是小道,但到底得到了莫大好处,自然就称颂李治的文德了,那些马屁文章、诗文能把李治乐得嘴巴能笑歪,可不是,他一辈子追求的就是这些虚名。
李治当然最后勉强答应了,虽然大臣们都反对,但当太平捐出所有茶叶作坊和烟火作坊所得,数十万贯用来在全国设立即使数百所书院时,他们立即闭了嘴,这种好事若是阻拦的话,天下读书人都不会放过他们,虽然这些书院有多半是女学,但那也是造福于民的好事,他们自然不能去反对,何况,女子科举不过是个形式,考中了也不会当官,于他们的利益上无多少损失,也就没什么大碍了,就让公主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