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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罗疏辗转反侧,一宿不眠,到天亮时还是决定去找齐梦麟。
虽然知道自己拒绝他的示好之后,凡事应该避嫌,可是眼下有这个能力帮自己,又游手好闲乐意管这个闲事的人,想来想去也只有他了。
于是一大早点卯之后,罗疏便借故跑出县衙,前往平阳卫去找齐梦麟。哪知到了平阳卫她才知道自己扑了一个空——齐梦麟竟然在大校场。
连书一脸得意洋洋地对罗疏炫耀道:“公子他在大校场练兵呢!苍天有眼,多亏了我这么多年的规劝,公子他终于转性啦!”
罗疏没心思听连书自夸,只是盯着他说:“我有急事找他。”
连书转转眼珠子,心想公子喜欢罗都头,自己如果领罗都头去大校场欣赏公子的英姿,不用说又是功劳一桩,这个月的月钱说不定还能翻番呢!于是立刻满口答应:“这事儿容易,罗都头你跟我来,我领你去找公子!”
而此刻齐梦麟正在大校场里练弓箭,十步穿杨,把箭靶射得像个刺猬,身后的一拨手下想笑不敢笑,只好奋力鼓掌叫好。罗疏赶到校场时,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哪怕心中再苦闷也忍不住笑了一声,托连书过去给自己递话。
只见连书一路小跑到齐梦麟身边,拽着他的衣袖说了几句悄悄话,齐梦麟立刻放下弓箭给了他一记栗暴,接着就装作一脸若无其事地跑到罗疏面前,嬉皮笑脸道:“那帮人忒没用,连个箭也射不准,我正给他们做示范呢,你就来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罗疏话到嘴边却忽然改口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有没有空闲?不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罗疏要说的话越难启齿,齐梦麟就越兴奋,于是他忙不迭地答应下来:“我当然有空,要不咱们还去太白楼吧?上次你不肯赏脸,这次可一定要给我面子啊!”
罗疏只想找个僻静地方说话,于是立刻点头答应。齐梦麟大喜,忙不迭催连书先去太白楼订个雅间,他自己则陪着罗疏一起有说有笑地走过去。一路上罗疏心不在焉地和他搭话,直到登上了太白楼,在雅间里坐定之后才说出心里话:“齐大人,我有事求你。”
齐梦麟闻言一愣,随后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好呀,你要我帮你什么?”
他的干脆反倒让罗疏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感激地望着他道谢:“多谢你肯帮忙。不过你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
她的目光让齐梦麟享受极了,于是他得意忘形地在椅子上摊开四肢,眯着眼笑道:“我还信不过你?你能找我帮的忙,肯定就是我能帮得了的,而且肯定是韩慕之他做不到的,对不对?”
“的确如此,”罗疏点点头,也为他的敏锐暗暗心惊,“是这样的,鸣珂坊里有我一个姐妹,我想替她赎身,可是我自己不能出面。你能不能帮我?当然,替她赎身的钱肯定是由我来出。”
“钱倒是小事,”齐梦麟自信满满地转动着手指上的金戒指,却有些狐疑地盯着罗疏问,“可是你为什么不能出面?鸣珂坊的老鸨我也打过交道,老婆子人挺好的,眼里只认钱。只要你拿得出足够的银子,别说你是女的,你就是条狗,姑娘照样能牵走。”
“你忘了?我是从鸣珂坊走出去的人,如果她知道我有钱,一定会把我敲诈得干干净净,直到最后也未必肯放人。”罗疏无奈道,“再说我那个姐妹,因为我的缘故,被她逼迫去接下等客人——她为的就是杀鸡儆猴,让姑娘们知道和我有关系的人没有好下场,从此才不敢妄动从良之念。所以如果是我出面,她岂肯善罢甘休?”
齐梦麟点点头,却又挑眉问道:“这事由我出面也没什么,可你为什么不求韩慕之直接替她脱籍呢?”
罗疏面对他的疑问,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难道你没听说吗?刘巡抚过几天就要到临汾来巡视了。这时候让韩大人过问鸣珂坊的事,只怕惹人闲话……”
“哦,反正我是不怕惹人闲话的,”这时齐梦麟自嘲了一句,又凝视着罗疏讪讪嘲笑道,“你倒真会替他着想。”
罗疏还没来得及说话,这时店家却偏偏开始上菜,像是和她作对似的,菜肴流水般一盘接一盘折腾了好半天。罗疏只能与齐梦麟隔桌对望,直到店家上完菜,气氛已压抑到极点时才轻轻说了一声:“对不起。”
这时齐梦麟却突然咧开嘴笑了,一张漂亮的脸简直慑人心魄,又因为一连晒了许多天的太阳,精致的五官竟被风吹日晒磨砺出几许阳刚之气,耀眼如骄阳:“好啦,我闹着玩呢。这算什么难事?不过你说那个姑娘接得都是下等客人,只怕我在鸣珂坊里从来没有见过她,莫名其妙地替她赎身,老鸨就不会起疑?”
“这点我也考虑过了,”罗疏听见齐梦麟答应下来,欣然松了一口气,“你可以让连书出面吗?”
“他?”齐梦麟噗嗤笑了一声,乐不可支道,“若是在扬州,我的书童去逛窑子,不说花魁,至少一个水灵灵的清倌也是当得起的。罢了,下等客人就下等客人吧——连书,快进来,有好事和你说!”
连书在外面听见公子叫自己,立刻机灵地跑进雅间问道:“公子,什么好事?”
“就今晚,带你去开荤,”齐梦麟转着手里的扇子,敲了敲连书的头,“好好学着点,过了今晚,以后就不是童男子啦!”
“什么?”连书目瞪口呆,下一刻就瘫坐在地上抱着齐梦麟的腿,如丧考妣地哭喊,“不要啊公子,人家的第一次是准备献给连琴的……”
“去你的,毛都长齐了还守着童子身干嘛?留着炼丹啊?你□又不是金子做的,连琴会稀罕?不开窍……”齐梦麟不为所动,残忍地粉碎了小连书青涩的男儿梦。
这一天不管连书如何哭闹,太阳还是缓缓地落下了西山。傍晚时齐梦麟拎着连书的耳朵将他扯进了鸣珂坊,一进门便气冲冲地把他往地上一丢,迭声喊道:“老鸨呢!快过来!”
“哎唷齐大人,您可好些天没来了,怎么一进门就这么大的火气呀?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着您了?”老鸨立刻摇着扇子款款地走上前,谄媚地贴着他奉承道。
“还不是这个小炮子子!”齐梦麟故意朝趴在地上的连书踹了一脚,气势汹汹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我这不要脸的书童想作死,毛长全了,心也邪了!竟然趁着我练兵的时候,偷偷和我手下的士兵勾搭在一起!他要是跟着女人厮混也就罢了,竟然去做兔儿爷!这事要是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有龙阳之癖呢!你说我能不气嘛!”
连书闻言立刻满地打滚,羞愤欲绝地哭喊:“公子,我冤枉啊啊啊!我不活了啊啊啊!”
“哎唷,齐大人如此英俊不凡,若是被人传了这样的闲话,是够可恨的!”这时老鸨在一旁赔笑,又悄悄对齐梦麟劝道,“齐大人也别气坏了身子,这种事我见得多了。他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被一肚子坏水的士兵拿些甜头哄了,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您放心,只要让这小子尝到了女人的滋味,他自然就会知道做男人的好处,此后便能改邪归正了。”
齐梦麟听了老鸨的话,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意,所以才会带他上你这儿来,这事就交给你了。”
“齐大人尽管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老鸨立刻笑着拍了拍手,对身后的婢女发话道,“快把‘兰谱十二仙’领来,让这位小爷随便挑一个!”
这时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齐梦麟却把两眼一瞪,怒气腾腾地训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是带他来享受的吗?他把我气成这样,我还让他挑姑娘?”
“哎唷,是我该死是我该死,”老鸨装模作样地抽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笑着问齐梦麟,“那么齐大人您看该怎么办呢?”
“照我说,把你们鸣珂坊里歪瓜裂枣的姑娘全都叫来,让她们来挑他!”齐梦麟恶狠狠地指着连书道。
连书再次哭得满地打滚。
那老鸨当然不肯自砸招牌,故意苦笑道:“哎唷,我们鸣珂坊哪有歪瓜裂枣呀?”
齐梦麟顺势便说:“那专门伺候下等客人的妓女呢?随便给他找一个就行。”
“那倒行,不过下等客人玩的地方在后院呢,齐大人若是放心,就让我领他去吧?”老鸨笑道。
“嗯,交给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就领他过去吧,”齐梦麟刷的一声展开扇子,悠悠扇着凉风,“至于‘兰谱十二仙’,就由我包了。”
“是是是,姑娘们,还不过来伺候齐大人!”老鸨喜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接着便从地上拽起哭哭啼啼的连书,亲热地领着他去后院。
一路上连书哭着哀求道:“妈妈,我不是下等客人,公子一时生气才这样惩罚我,你给我找个好点的姑娘啊!”
“放心吧,我给你挑个最年轻的,人也挺漂亮,是犯了错才被我撵去后院的。”老鸨不疑有他地安慰着连书。
连书听了她的话,这才收住眼泪吸了吸鼻子,乖乖地跟着她去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