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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琅琊王不顾劝阻,坚持和谢斓一起去找周琅。
一路无话,等赶到了方才那处僻静之所,果然见一素衣男子仰面躺在草丛中。几人走到近前一辨认,果然正是周琅!
他双目紧闭,齿关紧扣,周围连一个人没有。方才给谢斓引路的小内侍早没了踪影。
墨浓蹲下身检查了一下周琅的鼻息,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说道:“无事,只是晕迷而已。”
谢斓忙问:“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墨浓稍微查看了一下,说道:“并无明显外伤,周大人中得可能是迷药一类的东西。”
这正好印证了谢斓先前的猜测。
她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帕子,心说设此计谋的人好生恶毒。若此计成了,不单她和周琅,连带着谢氏和周氏全都会名誉扫地。
墨浓道:“还是将太医请来为周大人诊治得好。”
琅琊王沉吟片刻,对谢斓说道:“此事不易张扬,你且先出宫去吧,”
谢斓摇头:“这件事本不与王爷相干,到底是因我而起,我怎能丢下你们不管?”
“你倒是识相。”冷剑蹲身将周琅背起,心说主上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随意在皇宫里管闲事?
更何况还是这个女人的闲事。
他一向看谢斓非常不顺眼,觉得她就是个祸水扫把星。当年琅琊王就是因为执意要去谢府将她带走,这才错过了出逃的最佳时机!
换一种情形,也许今日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他又怎么会堕落到同一个小小的宫廷内侍发生争吵?
人都说景岳英雄少年,如何如何,那曾是他的手下败将!他用一只手就能将他打得落花流水。
若琅琊王当年事成,朝中哪还会有景岳的份?大将军兼羽林卫统领之职肯定就是属于他的。
谢斓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过慌张,生怕被人陷害,结果却把琅琊王给扯进来,将事情变得愈发复杂起来。
“若是有人问起,我自会将责任揽在身上。”
琅琊王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说:“你才是受害者,我怎能让你独自承担这样本不该由你承担的责任?”
他那双在阳光下略呈浅色的眸子专注的凝视着她,像一汪清泉,浅褐色的石被浸在泉水中涵养。风吹皱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不得不说,这位曾经的太子殿下身上总是带着那种说不清,且无法言明的温润儒雅。比玉石更带些暖度,又仿佛有着铁石的刚硬。
他像是一只被层层包裹的茧,尚未挣脱外壳,便已停止生长。谁也不知道抛掉那层茧蛹之后,剩下的会是五彩斑斓的蝶,还是已经腐化的幼虫。
谢斓被那道目光看得有些不自然,不动声色的垂首避开了。
几个人带着昏迷的周琅找到内廷掌事的宦官。周琅是朝中重臣,若在宫内有个三长两短的,就连皇帝都不好同人交代。
掌事者欲上下通报一番,却被琅琊王拦住,说道:“周大人许是公务繁忙,一时劳累晕倒也是有的。你若上下通报,搅得众人不得安宁,等周大人醒来后知道了,如何过意得去呢?
宫里从来都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那人听了也不想惹麻烦,就找了间干净的耳房安置众人,又悄悄引了太医进宫,为周琅诊脉。
太医才施了两针,周琅就悠悠转醒过来。
他的目光从迷茫逐渐转为清醒,琅琊王上前一步,走到床头,问道:“周大人觉得怎么样?”
周琅见是琅琊王,忙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按住,说道:“周大人身体不适,方才晕倒在御花园内。”
周琅微微摇了摇头,他怎么会晕倒呢?
这时,一个绯色身影仿佛一朵红云,悠悠飘入他的视线。周琅定睛一看,慌忙下榻靸鞋,偏偏越急越穿不上。好容易穿上了,他理了理衣衫,朝谢斓施了一礼,说道:“是周某失礼了。”
谢斓侧身不肯受礼,她轻声问道:“周大人可还记得您是怎么晕倒的?”
周琅回忆了半天,只说内侍传话,官家请他过去。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琅琊王问太医:“可查出什么不妥之处?”
太医道:“回王爷的话,老夫并未诊出什么异常之处。”
琅琊王眼神闪了闪,说道:“想来必定是周大人公务繁忙,过于劳累所致。”
房内众人一时间沉默不语。
待太医走后,墨浓说:“看来对方使用的是上等迷药,人在吸入或口服之后,连大夫都查不出任何痕迹。”
谢斓说:“方才为我和周大人引路的内侍不知是否是同一个人。”
冷剑冷笑一声,说道:“不论是与不是,他们现在恐怕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谢斓听了有些难过,这样的事情她在宫里曾屡次有所耳闻。利用和被利用,胁迫与被胁迫,这些都只是宫内宫外的上位者们互相之间争斗的常态。
琅琊王眯了眯眼,沉声道:“过几日可以打听一下哪座宫室有内侍失踪。”
周琅道:“多谢王爷和谢姑娘相助。”
琅琊王道:“此事不易张扬。”
众人都表示同意。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件事发生之后不久,朝中竟有人趁机上奏,弹劾琅琊王。
弹劾琅琊王的理由就是他不守宫规,横行霸道,藐视圣上。这样的人定然是狼子野心,官家赶快把他抓起来,治他的罪吧!
这件事在朝中引起了一些反响,有几位老臣趁机附奏。有的参临淄王奢侈糜费,有的说燕王拥兵自重,还有的参一些藩王纵容臣下行凶扰民。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眼看着事情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藩王们倒是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似乎是在等待皇帝的裁决。
谢斓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此事,因为冷剑直接打上了门来。
谢斓知道后,叫众人不必惊慌,也不用报官,她亲自和冷剑谈了谈。
“你现在不是和皇帝相好吗?那就快去将此事说清楚。主上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很大的牵连。他好不容易才得到自由,若他这次因为你身陷囹圄,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她几乎能感觉到架在脖子上的长剑散发出来的寒气,周围的下人们一个个如临大敌。
谢斓知道他还没傻到要一剑将她结果,于是不慌不忙的说道:“为王爷陈情的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做的。你若希望让我进宫,不妨先把剑收起来。刀剑无眼,无头人可是不会说话的。”
冷剑见她面上并无怯意,哼了一声,将宝剑收起。
谢斓摸了摸发凉的脖子,心说幸好母亲在家,回娘家串门去了。否则看到方才那一幕,她一定会晕过去的!
琅琊王被弹劾肯定有更深一层的原因,但让她此刻同冷剑解释,他肯定听不进去。
罢了,反正早晚都要去一趟的。
将冷剑打发了,谢斓想了想,便命人备下马车,打算入宫求见。
她照例先去拜见过太后,发现太后身边只有官嬷嬷陪伴,却没见到庾丽华的身影。
她找到徐内侍的徒弟,托他带话给徐内侍,说自己想见皇帝。
等了能有半柱香的功夫,徐内侍的徒弟回来,说皇帝正在浣波斋的水榭垂钓,谢姑娘可以随他过去。
谢斓刚来到水榭,就见他师傅徐内侍立在廊下,手挽浮尘。见他们正朝着这边过来,徐内侍竟罕见的面露尴尬之色。
待走到近前,徐内侍陪笑对谢斓说:“官家正在垂钓,不便打扰。”又立刻建议道:“你若姑娘先去旁边耳房歇歇脚,喝杯茶,老奴这边也好通报一声。”
谢斓说:“多谢内侍美意,我就在这里等着我好了。”
恰好一阵大风吹过,卷来厚厚云层,同时将徐内侍身后的层层秋香色帘幕吹起。但见重帘之后,一名宫装丽人哭得梨花带雨,却是庾丽华!
只见她扑了上去,从背后抱住身穿明黄锦衣的男子,大声说道:“……妾,妾不敢嫉妒,妾恋慕您许久了!哪怕只能在您身边为奴为婢,妾亦不悔。”
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中罕见的流露出脆弱和倔强。
她平日的模样总是恭顺识礼,大度谦和,但在此刻,她却显露出了女人最惹人怜爱的一面。
越是罕见,才越容易打动人。
谢斓轻声说道:“看来我到的不是时候。”
徐内侍偷偷打量谢斓的表情,见她见了这一幕后,虽面容平静,但拿着帕子的手却握得死紧,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这女人越是动心,就越是爱妒。
若最终当皇后的是庾丽华,那后宫三千一个也不会缺;如果是这位做了皇后,后宫也就形同虚设了。如果他是皇帝,那就封庾丽华做皇后,这位封个皇贵妃什么的。贤妻美妾,坐拥齐人之福,岂不美哉?
一阵阵大风将帘幕鼓起又吹落,不知不觉间,一股湿凉的味道扑在了脸上。谢斓抹了一把,原来是下雨了。
“谢姑娘,谢姑娘您别走呀,老奴让人给您打伞!”
徐内侍的话被淹没在滂沱大雨之下,谢斓没料到雨竟然这样大,她疾步走在青石路上,心说这下可要得风寒了。
真是不作就不会死。
她正腹诽着,忽然头上一静,密集的雨点被挡在了她头上三寸之处。雨珠顺着淡黄洒金的油纸伞顶子滚落,落在一个明黄色锦衣男子身上。
他身后跟来了十来个人,一个个急着为他打伞递披风。他不动,他们就跟站着淋雨。
谢斓仰头望着这个为她撑伞的男人,雨打湿了他的全身,将他身上的明黄锦衣晕成了杏色。
徐内侍在他身后急得乱蹦,低三下气的劝道:“陛下,您小心御体,披上这件披风。”
皇帝也不理他,他定定的凝视着谢斓,眼珠一下的都不错。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这么久都不来见他,也不知道来看一看他!
不知怎么的,他的火气窜了上来,硬邦邦的说道:“你从前不是嫌弃朕管得多吗,怎么一不管你就不知道爱惜身体了?”
他将伞递给徐内侍,从他手中抢过披风,给她披在了身上。
他修长的手指在系带子的时候触到了她的颈项的肌肤,触感温凉。谢斓垂眸盯着他的手指,看着它们左交右缠,仔细的为她打着结子。他的指头在雨水冲刷后宛如莹玉。
他的发上,身上都在滴水,水滴从他浓密的睫毛上悄悄滴下,顺着他的面颊滑落,滚过喉结,消失在他雪白的内衫之中。湿衣服紧紧贴在他身上,隐隐勾勒出衣衫下肌肉的形状……
谢斓收回目光,低头看着他打完的结子,轻声道:“等过了这阵子,我们谈谈吧。”
皇帝身体一僵,说:“有什么好谈的。”
谢斓低声道:“我们的事也该有个结果了不是吗?总拖着也不好。”
皇帝冷下脸来,说:“你想要什么结果?”
谢斓没说话。
皇帝的声音充满了化不开的冷意:“你是不是来给琅琊王求情的?”
谢斓的心忽然在瞬间清明起来,很多事串到一块,其实早有结论。
谢斓再抬头时,眼神已转为平静:“是庾丽华告诉您的吗?还是冯怜儿从中捣鬼?”
皇帝也不相让:“那你和琅琊王呢?”
见谢斓的眼神逐渐转为迷惘,皇帝在袖内攥紧了拳头。她到底还是对琅琊王有眷恋之意。
他就不该放着一念之仁,让琅琊王重获自由。
他的女人,他凭让别的男人有机会觊觎!
半晌,只听谢斓苦笑了一声,说道:“别逼我像当年对他那样,对你心灰意冷。”
皇帝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