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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暗跟着暗羽离开后,燕景霄轻轻在杯中点了点,蘸着水在桌上画了凉州的简易图,凉州此地最为妙不可言之处在于其前有檩水相绕,后倚连绵群山,而凉州城东门正对的便是檩水,燕景霄在桌上画下一条水纹:“这就是檩水,如今正值夏季,正是顺风的航程,檩水一直蜿蜒至昆城,中间经三个渡口。”
楚天赐看着这条水线,眉头一拧:“景弟的意思可是阿然会在这四个地方?”
燕景霄摇了摇头:“是也不是,如今我们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是何人,而这昆城,楚兄可知其在何处?”
楚天赐想了想,道:“昆城?莫不是我大燕极南之地的边城?”
燕景霄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书中有言:昆城者,谓之天城也,破昆城,如登天邪!而与昆城仅隔一片茫野的便是如今的灵国……灵国成长的太快,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而之前郝伟受审当日也曾有灵国人前来相助,在大燕还好说,若真是灵国派人掳人,只怕……”
“这,这,这怎么可能!阿然和灵国可没有半分瓜葛!”楚天赐听了燕景霄的分析,不由一阵寒意从脚下升起。
燕景霄看了楚天赐一眼:“楚兄之前也说了,明人一族内也有族人失踪,明人不同于其他人,他们的特殊性足以让人觊觎,而大燕,上面皇上忙着揽权和人斗法,下面一个个都急着敛财,而我手里也有了大部分人的一些东西一番对比下来,大燕境内图谋明人的可能性却是不大……”
楚天赐有些好奇:“明人的特殊性?是什么?怎么我从来不曾知道?”
燕景霄抿了抿唇,嘴唇细微的开合,发出极小的声音,道:“明人,长寿的秘密……”
楚天赐大惊失色:“什么!这是何人说的!”
燕景霄摇了摇头:“楚兄也知道,云夏大陆是个什么状况,世人都不得长寿,而只有明人受天眷顾,最短也可活上百岁,如何不招人妒?总有那么一些人,心怀歹念,却还要误导后人,但,有了记载,就会有尝试呐……”
楚天赐面沉如水,没有说话,他心底的自责早已淹没他的心,都是他的错!
燕景霄看着楚天赐的面色,稍稍平静了语气,开口道:“以上只是我的预测,这是最坏的打算,不过大燕这边我会即刻派人去这四个地方查看,楚兄一向擅长琴棋书画,现在楚兄还是速速回去画下小嫂子的画像送来,方便暗卫找人。”
楚天赐微微点了点头,魂不守舍的道了谢,步子凌乱的离开了。
燕景霄看着楚天赐离开的背影,低低叹了口气,本来他是可以将这件事瞒了下来,但是,那种给了人希望,最后又因为种种原因将人打入绝望的谷底的事他做不来,亦或者他将此事瞒下,等到实在找不到人,或者,只找到一具尸首……再说一句当初是为了人家好,没说出真实情况,这番做派,他更做不来。楚兄他来托自己找人本就是一种信任,他又怎么能辜负,虽然作为朋友,看到他萎靡不振的模样也有些痛心,但是,如今他才是最有资格知道所有的人,不管是推测还是什么,抱太大的希望总是不好……
而更坏的结果他还没说,想起自己在杂记上看到的前朝竟然有人以明人的血肉入药、炼丹,以图长寿,甚至还有方士提倡以活明人入炉,说什么明人的灵魂才是明人长寿之本源……
燕景霄沉吟片刻,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脚步匆忙进了书房,提笔挥毫泼墨,运笔过急以至雪白的衣袖沾了点点墨汁尤不自知,不知过了多久,一旁写好晾干的纸已经摞了薄薄一叠,燕景霄这才松了口气,凉州的部署只要这些落实了,也就可以暂时的歇歇了。就在燕景霄刚刚放下笔,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时,窗外想起了“扑棱棱——”的鸟雀振翅声。
燕景霄推开窗,只见一只眼睛玻璃似的带着灵气的信鹰歪着头,看了看他,跳到他的胳膊上,露出腿上绑着的竹筒。
燕景霄摸了摸信鹰,吩咐下人送些生肉进来,轻轻取下竹筒,里面是熟悉的字迹:
吾徒亲启,
为师估摸着以徒儿的智谋,只怕凉州一事已经了了,一城之事,甚是繁琐,汝年岁尚幼,一时难以周全,为师特与汝韩师兄相告,想必不出几日人即到达凉州,望徒儿信之,善加利用,必能保一方安泰。另,乖徒儿,为师想你了,啥时回京看看为师呗~
季逸茗
燕景霄看着手中的书信,不由眼眶一热,算起来,他和季老不过半日的师徒情分,却没想到季老却一直对自己尽心尽力,从离京前的赠银赠物,到现在的生怕自己年幼被人欺去了,这些,即使是身为父亲的昭帝在宠着自己的时候都未曾这般细致的考虑过吧?果然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燕景霄抿住唇,手中的信纸被他运功震成一捧碎屑,手一抖,洒落一地,燕景霄沉了沉眸子,回到桌旁,铺纸提笔:
吾师安好,徒儿居凉州五载,不曾通信与师傅,实乃不孝,蒙师傅不弃,尽心教诲,徒儿一切安好,归期即近,师傅勿念。
景霄敬上
燕景霄目送信鹰远去,负手而立,京都,是该回去了……好久不回去,都快忘了那里,和那里的人了。
门外传来几声平缓的扣门声:“王爷,外面有两位公子前来求见王爷,王爷可要见见?”
燕景霄敛起自己心底的情绪,没想到这人来的这么快,效率挺高啊。燕景霄连忙清了清嗓子:“快让人把两位公子请进来,把人带到琏亭,再让人把庭花阁收拾出来。”
门外下人应了一声,转身离去,燕景霄这时候才有心情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看着自己雪衣上那沾着的墨汁不由苦笑,没想到他也有这么急急忙忙赶着一天。
燕景霄出了书房先回了卧房,房子里没有人,有些空荡荡的,燕景霄不由想起了暗羽,才分开这么点时间,他却如斯思念……真不知道自己之前的五年是如何过去的……
想着外面还有两人在外等着,燕景霄收起脑中的思绪,动作迅速的取了一件白色长袍换上,将发髻固定好,这才去见了传说中的韩师兄送来的两个弟子,这要是算起辈分来,只怕这两人还要叫自己一声“师叔”呢~
进了琏亭,现在已近傍晚,下人已经在打了帘子,掌了灯,燕景霄进去时两人一派安然自若的品着茗,单是这份淡然的气度都足以让人高看一眼。燕景霄唇角轻轻一勾:“本王来迟,招待不周还请两位见谅。”
“见过小师叔。”两人见到燕景霄,起身微微一礼,行的是弟子礼,一下子便把三人的距离拉开。
燕景霄抬了抬手:“两位,咳,师侄快快请起,一路辛苦了。”
燕景霄借着灯光这才看清两人的容貌,一个做书生打扮,眼尾微微上扬,眸子里波光流转,却不让人生厌,反而看着倒是挺能引起人的好感。另一个一身武士劲装,浓眉虎目,面阔方正,身量足有八尺有余,对上燕景霄打量的目光也是是坦坦荡荡的回看回去,燕景霄看着两人满意点头。
书生拱了拱手,唇角带着些笑意,语气轻佻:“不曾辛苦,为小师叔效劳,乐意至极。”
燕景霄看着书生挑了挑眉,没有计较:“不知两位名讳?”
书生从自己腰间取过一块玉佩,双手递给燕景霄:“卫霖风,小师叔,这是我卫家的信物,小师叔若是有什么事,大可吩咐呢……”
燕景霄看着卫霖风面上带着的几分轻佻与诱惑,不由额角跳了跳。
不过,这件事还没完,燕景霄便见暗羽面无表情的挑开帘子走了进来,走到燕景霄身边,低低唤了一声:“主子。”而后,径直现在燕景霄身后,燕景霄额角再度一跳,这种正房和小三杠上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燕景霄头痛扶额,这时,一个颇有磁性的男低音为他解了围:“我名宁广梵,宁家嫡次子,这是我宁家的信物,请小师叔收下。”
燕景霄看着桌上放着的一白一青两块玉佩,再看看一旁站着的两人,他怎么觉得……这次的事没那么简单呢?
燕景霄捏起两块玉佩,似笑非笑“卫家和宁家?若是本王没记错,两家可是从未与皇家有过牵扯,不然现在哪里来的京都陈家和林家蹦跶。”
陈林两家都是京都极为有名的皇商,把皇宫的用度都把持在自己手里,单单是皇宫用的宣纸一年下来也足足有千两白银的利润,何况其他……
卫霖风看着燕景霄的笑容,打了一个冷战,瘪了瘪嘴:“师祖说的对,小师叔不好玩!”
宁广梵扯了扯卫霖风的袖子,示意他好好说话,卫霖风幽怨的瞪了宁广梵一眼,一路上跟个闷葫芦在一起已经够无聊的了,没想到看着温温润润的小师叔也是腹黑的!
“小师叔说得对,不过家里两个老头都太没志气罢了……”
“嗯?”燕景霄一个冷眼扫过去,淡淡的盯着卫霖风。
卫霖风只好收了想要隐瞒的心思:“卫家和宁家从来都是效忠真正的皇族!而现在,坐在那个位子上,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燕景霄忽视了卫霖风语气中的愤懑,真正的皇族?!到底还有什么是自己所不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