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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一直都跟在一个叫做春娘的小女孩身边,看着她出生,看着她一点点长大,看着她一次次生病又自己挺过来,看着她和哥哥弟弟们一块去捡树枝、挖野菜,又看着她不慎掉进了雪窟窿,捞上来的时候已经冻僵了……
她看到了很多,那些画面真实的就像是她自己的生活。
盛夏摇摇头,这真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做了这样长的一个梦,她也该醒来了。她的小书店还等着她开门呢。
这样想着就睁开了眼睛,不过看到的却不再是她熟悉的东西。
这个屋子很破。窗户纸都已经破了,用麦秆扎成把子挡在破的地方上,不过还是能感觉到从缝隙里钻进来的冷风。丝丝吹入骨髓,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看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不过却有些眼熟。
盛夏又打量了屋子两眼,斑驳的土墙,破烂的窗户,打满补丁的破布帘子,坏了一条腿的小桌子,上面坑坑洼洼的,显然已经用了很多年。
盛夏晃了一下,这是梦里那个女孩子的家!再看看自己,破烂的衣服,高粱杆似的胳膊腿,还扎着两个小辫子辫成麻花垂在胸前。
这……
不知不觉中,她的心就乱扑腾起来。
难道她还没醒?盛夏使劲掐了自己一下,要是在梦里的话,应该是没有痛觉的。可是这一掐疼得她眼泪都差点掉下来。她是真下了狠劲掐自己的。
“完了……”盛夏“咣”的一下子直挺挺的躺了回去,却摔的有些头疼。这土炕上就铺了两层东西,下面是简单的草苫子,上面是不知道打了多少补丁用多少块碎布拼起来的粗布床单。
盛夏是个宅女,在市区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平时不知道读过多少书,各种类型的都有,如今她知道自己是被穿越了。
虽然她孤身一人,好歹衣食无忧,开着一家小书店生活的十分惬意,如今却被穿到这个地方来,心里抑郁难平。她没有做什么公主贵女的奢望,好歹让她保持穿越之前的水准就可以了。而如今,这个家的生活她太清楚了,这个家已经要揭不开锅了。
其实那个长长的梦并不是梦吧,盛夏躺在床上看着已经露出来高粱杆的屋顶,那些都是那个叫做春娘的女孩子的记忆吧。
其实之前她并不是在做梦,只是在梳理身体的记忆。
盛夏知道被穿越已经成为事,但一时之间还是无法接受。前后反差太大,她真的想回去。她想念她的小窝,想念她的小书店,想念那干干净净的街道,安安静静的生活。而如今一切都和她没关系了。
“呀,春丫醒了!”一个穿着青色麻布衣服约莫着二十岁的女人掀开破布帘子进来了。看见盛夏醒了十分开心,过来摸摸盛夏的脑袋,长舒一口气:“可怜见的,总算是不烧了,这些日子家里头可都急坏了。”
盛夏看着这女人,这是春娘的五婶张氏,过门还不到一年。长得还不错,瓜子脸,大眼睛,只是有些瘦,皮肤也有些暗黄。不过到底还年轻,生活还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什么痕迹。
“你饿了吧,院子里老母鸡刚下了一个鸡蛋,我去给你做碗鸡蛋汤。”盛夏已经躺了好几天了,现在终于醒了,张氏挺高兴。
“婆婆,嫂子,春丫头醒了。”张氏一出去就吆喝开了。
“呀!我看看!”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十分高兴。盛夏分辨的出来,这是春娘的娘周氏的声音。随着她话音落下的还有什么东西砸到地上的声音。
“冬他娘,你跑什么,扫把就这么扔地上?”这个声音有些苍老,盛夏知道这是春娘的祖母,她口中的冬是春娘的哥哥冬至。
很快一个看起来三十五六的妇人就掀帘子进来了,随她一起来到的还有一阵凉气,盛夏忍不住又打了个寒战,把薄薄的被子往身上裹了裹。
“春丫你总算醒了,”周氏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想在炕沿上坐下意识到自己刚从外面进来一身的凉气,就在一边站着:“还发烧么?”
盛夏裹着被子坐在土炕上,摇摇头。刚才五婶子说她已经不烧了,而且她自己也觉得身上并没有发烧。不过记忆里春娘发烧时绯红的脸她还记得。她拥有春娘所有记忆,知道春娘是掉到雪窟窿里才丢掉小命。
周氏摸摸自己身上没那么凉了,终于坐过来摸摸盛夏的脑袋,确定她果真不发烧了终是常舒一口气:“你可把娘吓坏了。”
“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不用担心,这丫头命好着呢,你就是不信。”又一个女人进来了,这次是春娘的祖母刘氏,后头还跟着春娘的大娘王氏、二娘赵氏、四婶梁氏。
周氏一见婆婆来了,赶紧站起来。
“娘,春丫头是三嫂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担心的道理,现在好了是喜事。”梁氏一见婆婆又要唠叨赶紧道。
刘氏一想也是,哪有亲娘不担心孩子的,也就不再说周氏了,就在炕沿上坐下来,摸摸盛夏的脑袋,点点头,看着炕下一排站着的四个儿媳妇:“你们看,我就说这丫头命好吧,别的娃烧成她这样哪个还能好?也就这丫头能自己挺过来。”
“是,这丫头命好着呢,这可是咱们家的福星啊。”王氏笑道。
“什么福星不福星的,不过命硬些,大嫂可别这么说。”周氏赶紧道。
刘氏瞥了四个儿媳妇一眼:“行了,都出去干活吧,今天要是不把院子里的雪都扫了,明天就不用出门了。”
刘氏一说话,就算四个儿媳妇不愿意,也都乖乖出去了,只是周氏忍不住多看了盛夏两眼。
“都好了你还担心个什么劲,赶紧干活去。”刘氏不耐烦了。周氏只好赶紧出去了。
盛夏低头按住嘴角的抽搐,春娘的这个奶奶还挺厉害,这么多儿媳妇愣是都能震住了。
“春丫头,你待会吃点东西也出来吧,屋子里也不暖和,出来扫扫雪活动开了还能暖和
些。”刘氏说着就站起来了。
盛夏点点头,的确出去活动一下会好很多,她也想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虽说她有春娘
的记忆,但是和自己亲眼看见还是不一样。
刘氏刚站起来,张氏就拨开帘子进来了。
刘氏看看张氏手里头端着的鸡蛋汤,眉毛皱了一下:“还有鸡蛋吗?”
张氏点头:“还有两个。”
刘氏看了看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盛夏,虽然有些不耐,想了一下还是不忍心:“留一个明天给春娘再做一碗汤,另一个你晚上也做成汤,给其他孩子分着喝了吧。”没办法,家里穷,一个鸡蛋都要分着吃。现在孙女刚好,吃一个也说得过去,只是若不给别的孩子就不成了。几个大的还好说,若是几个小的闹起来多头疼。再想想家里头孩子们一个个的痩样,刘氏也不忍心。
其实家里头的孩子们一个个早就忍不住了,张氏的手艺不错,虽然材料少,但是做出来的汤依旧很馋人。春娘的那些哥哥们还好,都还能忍着不让口水流出来继续扫雪,几个年纪小的却都已经忍不住了,一看刘氏出去了,一个个都顺着墙根跑到屋子里来,扒开帘子往里探头,却又不敢直接进来,只敢把脑袋探进来。
“快喝吧。”张氏背对着帘子,还不知道几个小侄子正眼巴巴的往盛夏这里瞅。
盛夏却看得清楚,最小的秋分口水已经流出来了,正在用袖子擦呢。
看看张氏手里的鸡蛋汤,盛夏贪婪的闻了一口,心里纠结一番还是决定不喝了。
张氏以为盛夏身上没劲才没接过碗,坐在床沿上把碗凑到盛夏嘴边:“你要是没劲,婶子喂你。”
盛夏摇头,指了指正在那扒着帘子看的三个小男孩:“给弟弟们喝吧,我没事。”她好歹灵魂是个大人了,虽然身体有些瘦弱,不过比起这几个孩子她还是好的。暂且让他们一回吧,而且这几个孩子也的确太可怜了些,虽然脸都洗的干干净净,但是一个个鞋子都露着脚趾头,甚至还隐约能看见冻疮。一碗鸡蛋汤而已,盛夏觉得自己不喝完全没问题,这几个孩子平时肯定难道看到这样的好东西。
张氏一转头看见几个侄儿正在流口水,倒是笑了:“看你们一个个馋的,春姐儿刚醒,你们不许跟她抢!”张氏说着硬是把碗塞到盛夏手里,然后就去把扒帘子看的侄子领开:“柱子,水牛,秋哥儿,石头,快过来~半天没喝水都渴了吧,婶子给您们每人倒碗热水再加点白糖甜甜的好不好~”
自张氏嫁过来以后,每天基本上就是做做家务,看着几个还不到十岁的小侄儿,有空了就帮着家里干活。因此对于哄小孩子还是有点心得的。
秋哥儿小名叫秋分,是春娘的亲弟弟,可能这孩子心里头有些心疼姐姐,当下听到五婶子说给糖喝,赶紧就抓着张氏的衣角眼巴巴的黏上了。
可是另外三个孩子却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