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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失弟杀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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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风的静夜、庄严的佛殿,两个五官面貌几乎完全一样的小沙弥,就这么无言的相互对视着。不过智空明净的黑瞳之中、流露出的都是不敢置信,而萧云的一双紫红血眸内、满满都是无地自容。

    沉默中萧云越感愧疚,便轻声说道:“智空小师傅、对不起!我必须要找到唯一的弟弟,实在是没有别的法子,这才行此下着......”

    此刻萧云竟完全无视了玄相老方丈,只是无奈之极的向着智空致歉。可见本性纯良的少年,心中向往的还是人性中的美好与善良。怎奈他从来都多舛的命运,总是被无常世事生生扭曲心灵。

    智空呆呆的看着眼前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云道长,片刻之后清秀稚嫩的小脸上流露出几分失望。不过淳朴的小沙弥从来都不会斥责他人,且生性温和善良的智空永远都学不会口出恶声。

    智空显得很努力的慢慢嘘了口气,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心中的失落。却也不和萧云说话,随即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便默默的站到了玄相老方丈的身后闭目轻声诵经。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

    萧云呆看着智空明显在压抑的神情,听着隐约传来的般若心经持诵之声,只觉得这佛徒们人人皆修持的心经仿如一道清泉,就这么悄然在自己心头流过。

    随着智空稚嫩但又有如甘泉的诵经之声,萧云那颗因焦躁、惭愧等等强烈情绪纠结的心,竟莫名其妙的就此平静不少。也使得少年原本血芒大作的双眸杀气消散,渐渐恢复了以往的沉着、镇定的神情。

    玄相老方丈见萧云不再杀气四溢,倒也不怒言呵斥。微胖的白衣老主持却只是微笑,尺余长的白眉拂动中尽是慈悲之意,随即那温和的话语声于殿内响起。

    “云道长、请不要误会,老衲并无恶意。不过道长入夜乔装至此,可是要寻访已经失踪的智真?还请云道长不吝赐告,老衲或可效力一二。”

    萧云听得玄相老方丈询问的话语,默然了好片刻才轻叹了口气、却再没有开口说话。白衣老主持的话语无疑已经给出了答案,让萧云明白了小风并不是被普慧禅院抓回寺中。

    如此答案让少年意识到自己已经失落了唯一的亲人,闻此噩耗萧云居然有些万念俱灰、心伤若死,只是如同失魂落魄般长久呆滞无神。若不是智空不曾停歇的持诵般若心经,只怕再受打击的少年心伤更重。

    “小道长、缘起性空,分即是合、离便是聚。你我都是修行之人,且不可因一时亲人聚散而自乱心境,须知各人自有缘法,或许智真此番出行非但无祸、反有机缘,道长又何必执迷!”

    此刻就听得玄相老方丈禅语警句传来,竟直入萧云那颗纷乱迷茫、心伤欲死的心。却是让萧云闻言精神一振,转瞬之间回复到以往的镇定。佛法之妙此刻尽显,分明又助少年脱困于悲伤、迷惘。

    但萧云的镇定之中还是有着浓浓悔恨,少年总是觉得小弟的失落都错在自己,便将自己恨得咬牙切齿。而今日普慧禅院的经历,也让萧云明白了自己作下的孽。

    萧云已经猜到了自己错在何处,歧山之野自己错杀的四位老僧,显然不是掳走小风之人。歧石书院的老儒也说过小风是被黑风卷走,无疑另有其人掳走小风。

    如今自己不但失去了救回小弟的机会,还误将四位本要营救小风的佛徒杀害,更因此混入普慧禅院、险些在心境纷乱之下暴发杀念。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莽撞才大错特错,难道自己的炼心之道就是如此修行的?

    思虑及此、萧云心中却是悔恨交加,只觉再无颜面对玄相老方丈和智空。然而事已至此、若再违心欺哄也太不应当,少年随即便稽首行了一礼,也不再讳言搪塞。

    “方丈大师,萧云入寺来其实并无恶意。只因贵寺弟子智真,正是小子失落经年的幼弟,所以才有了此行。如今幼弟既然已经不在贵寺,萧云也知自己虚言欺诈、龌龊不堪,再不敢厚颜留于寺内,就此向方丈大师别过。”

    玄相闻言也不见怎么惊疑,反而依旧微笑着温和说道:“其实道长不需顾虑这些,老衲也绝无责怪之意。道长因骨肉亲情而执着,本也是人之常情,又何必在此灵巫势大之时离寺。倘若道长自身有了什么变故,找寻回令弟岂不是更为无期?”

    萧云闻言更是惭愧万分,但自己错杀四僧之事怎么都说不出口。自觉无颜以对的少年,此刻心中仍然有着一丝奢望,只想尽快返回歧石书院再仔细搜寻一番,期待能找到掳走小风之人的蛛丝马迹,确实也无心滞留于普慧禅院。

    “多谢方丈大师关照,只是小子实在无颜再留,且心中为幼弟之事时刻焦虑。容小子日后再来请罪,就此告辞。”

    话毕就见萧云身形一阵抽搐,不到三息时间便回复本我真形。却是看得两位佛门弟子好不惊讶,玄相老方丈都目露精芒有些吃惊。此时就见少年稽首行礼,无疑即刻便要离去。

    不料此刻玄相老方丈合十一礼,随即对萧云有了离别赠言:“道长、且慢行,老衲还有一语相赠,望道长不嫌粗鄙、权且听之。”

    萧云也不知玄相有何话要说,但心中本就有愧的少年还是依言缓了一缓,此时就听得玄相老方丈唱出一偈:“挂者悬系、碍者窒塞,依一心之本智、不依缘起之业识、不住客尘之妄法。则心是空心、法皆空法,不依一法而心常住,已得大自在矣。”

    萧云听得此段偈语,顿时心中一震,仿佛瞬间明悟了许多。少年虽说也曾读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但玄相老方丈临别所赠的偈语,却是老方丈近千年来修持心经所悟心得,显然比萧云的自悟要精深得太多。

    当然、萧云自创的炼心之道虽也惟求心得自在,但与般若心经并不是一回事。菩提萨埵(菩萨)所依的般若波罗蜜,可不会和萧云一样追求什么唯心唯我、随心所欲。

    不过般若波罗蜜即是智慧至彼岸之意,般若心经修持首要便是离妄,以不住六识、不著五蕴,度一切有苦以为修持,而这正是萧云扭曲心灵最需要的解脱之道。

    由此可见、一直都在观察着萧云的玄相老方丈,早已通过少年的各种言行神色,明晰了萧云这个本性纯良少年扭曲的心灵,这才有了现在的临别赠语。也可由此看出,玄相老方丈虽是人老成精,但却是个真正的智慧长者、慈悲佛徒。

    此刻闭目沉思不已的萧云,却是在久久静立之中获益良多。少年中丹田内的心之力,竟在此番即悲即醒、既迷且悟的心之衍变中,有了如同顿悟一般的精进。以往萧云恨意汹涌、杀气十足的心之力,竟也有了那么几分微不可察的祥和之气。

    刻许钟后、长久思索的萧云才回过神来,当即便以师礼拜谢玄相老方丈点化之恩。虽然少年心中对佛法有着强烈的求知欲望,但也必然不会想当什么和尚。不过萧云也因为此刻的感激,将他一直以来对佛修的偏见大大改观。

    玄相老方丈微笑着扶起萧云,心中不禁暗赞这孩子的悟性千年仅见。只可惜此子面相坚毅、眉藏锋刃,那高耸的山根既代表着权重福厚,也意味着杀伐果决。此子若要修持慈悲佛理无疑极难,今日之事情权且就当结下一段善缘。

    待萧云礼毕、并执意留下一滴无垢神泉作为对智空的赔礼后,就见殿内璀璨紫光凭空暴闪,转瞬后其中的少年已是无踪无影。老少三僧见此来去无影的奇事,却是除了玄相老方丈外都感震惊。

    “方丈祖师,弟子有事不明,请祖师教诲。弟子观这萧云杀性甚重、诳语诡行,分明是潜入我寺有所图谋。为何方丈祖师非但不为难于他,反而还要赐偈点化?”

    戒律院的年轻执事弟子,或许是刚才被萧云极盛的杀气吓到,因此很不理解老方丈的所为。专事刑罚之事的清俊和尚,自然也有几分嫉恶如仇的习惯性思维,当即便有了疑惑。

    “萧云又不曾作恶,何须为难于他?因你为戒律院弟子,日常久行罚罪之事,有此念头也属难免,但绝不可因嫉恶而渐生恨心。须知我佛慈悲、普度众生,即算是萧云行了恶,也需先依佛法感化,岂能妄言责难?你且自去抄写三十卷心经,以此谨记凡事须得慈悲为怀。”

    清俊和尚闻言也飞快醒悟过来,拜谢之后反而很是高兴的自去领罚。萧云却不知因为他的缘故,让一位普通戒律院弟子也得了玄相老方丈的点化,此刻的少年已是穿梭回了歧石县城。

    然而萧云才刚刚从璀璨紫光中现出身形,便被眼前出现的一切震惊。此地那里还是曾经的萧家大宅,完全就是一片残垣断壁。而废墟缝隙间所能窥见的尸体,无不在宣示这是一处死地。

    曾经的歧石县首富之家,此刻早已尽成瓦砾。萧云即目所见的只有县城中跨塌的房屋,以及地面上巨大的裂缝。显然来临的浩劫不只是出现在千佛崖一地,这万里之外的小县也完全被夷为平地。

    惊见这完全没有意料到、且必然会出现的一幕,萧云顿时焦急无比的向着歧石书院所远眺而去。却只是看到跨塌的山峦,以及将小县掩埋了近半的泥石沙砾。那里还有当初青葱的歧山,曾经的书院更是被完全摧毁。

    如此的景象、无疑将萧云寻找小萧风最后的奢望都抹了个干净,就连可以当作回忆的故地都已不存在。于是少年呆滞在废墟里如同木偶,但那双血芒暴闪的血眸,分明在预示着萧云的疯狂即将暴发。

    就在此刻、一道女子的惨叫声随风传来,当即便惊动了因震惊而不曾外放心识的萧云。少年随即循声放出心识,立时心中怒火如同火山一般暴发,向着不远处的废墟疾掠而去。

    只因萧云心识过处,竟发现两名身形比寻常凡人强壮近倍、身裹兽皮的巨汉,正在对新认识不久的邻居石榴姐施暴。可怜的凡人女子好不容易才从浩劫中活了下来,但马上又迎来了悲惨的命运。

    两名正在肆意施暴的黑壮巨汉,正嘶吼着如同野兽一般的语言,似乎是在大声欢笑。浑然不知暴怒的煞星正在前来,可见这两个怪异的巨汉灵觉泛泛,也就能欺无力的凡人罢了。

    转瞬之后、空中便有一道细小的黑红剑芒一闪而过,顿时斩飞两颗披头散发的丑陋头颅,也带起如同喷泉一般的鲜红血柱。一时间竟将地面染红了好大一片,两名巨汉的无头尸身倒地之后、更是沿着脖颈处开始诡异的肉身化风。

    然而随即现出身形的萧云却以衣袖掩面,不敢看向浑身精赤的石榴姐。只因可怜的娇小凡人女子,又怎能承受得住两名巨汉的无情挞伐?娇柔的身体几乎被生生撕裂、此刻已被摧残得不成人形,刚才的惨叫无疑便是凡人女子死前的悲鸣。

    片刻之后、不忍石榴姐曝尸于野的萧云,随手召出火焰将可怜女子的尸身焚成灰烬。原本就因与小弟离散、心情沉重无比的萧云,再次目睹如此惨剧,只觉胸中的郁气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顿时仰首向天、厉啸不止。

    凄厉的声浪在废墟上空久久回荡,这刺耳之极的啸音竟因极端情绪郁结其中,蕴涵着极其诡异的扰乱神魂之力。恐怖的长啸过处不但没有惊飞什么宿鸟,反而使三三两两的乌鸦当即坠落在地,却是因羸弱的真魂被啸音瞬间震碎暴毙。

    但这凄厉的啸音也使得萧云成了个明确的目标,引来了刚被击杀两巨汉的众多同族。随即就见废墟中涌出近千身形高大的黑肤怪人,其衣饰状扮分明与灵巫有些类同,两者相较也只是比灵巫身形略小。

    近千明显是异族的高大怪人,虽也被萧云的啸声惊得心魂狂悸不已,但天生就比凡人更为强健的异族,倒还能勉强承受得住。萧云这还只是雏形、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邪音,无疑在未经修炼的此刻、还不具备足够的威能。

    数息之后、停下了厉啸的少年,将血芒暴涨盈尺的双眸投向正不断涌来的异族。此刻萧云心中的杀念再也无法抑止,却是当即催动全身的邪力疾掠而起,如同席卷般就此杀入异族之中。

    疯狂暴发的萧云无疑极其恐怖,本就嗜杀的少年浑身杀气几欲凝成实质,一双血眸中吞吐出尺许长短血红光柱,便如同误落凡间的血魔一般。刚刚才出现的近千异族,惊见这非人的凡人少年,竟纷纷恐惧得彻骨生寒、战心不再。

    而暴怒的萧云为了能尽数击杀这些该死的异族,不但将自己各种杀伐之术都催动到极致,更是随即召出分身和嘟嘟合力屠戮。如此一来心生畏惧的异族们,越发抵挡不住萧云一人掀起的血屠狂飑。

    一时间在这已成废墟的小县城内,无数的无影邪芒于空中纵横纷飞,接触到的异族瞬间无声倒下。萧云身周那密集得铺天盖地的血影刀锋不住蜂鸣着盘旋攒射,与层层叠叠的黑风血霾交织为一体,仿若少年冥王在催动死亡阴云。

    如此恐怖的屠戮之中,更是惊现锐不可挡的黑红旋风、与无敌的银色身影,于飞溅四起的血雨中狂飙突进。战心消散殆尽的异族那还抵挡得住,随即迅速崩溃、转身就逃。

    只可惜对敌萧云这恐怖的杀星败即是死,想逃都没有可能。就见道道璀璨金光接连暴闪,转瞬间便将奔逃的异族禁锢当场、无法动弹。却正是萧云终生都可依仗的天地至宝,入仙境都能称雄的定魂神光。

    或许此刻小县城里的战斗,已经不能再称呼为激战,这根本就是单方面的血杀狂屠。可见这近千异族只是前来废墟搜刮的弱者,其中并不曾有什么强者存在。如此倒也不算奇怪,无论什么种族、强者又怎会来干脏活?

    疯狂暴发的萧云,也只是花了不到百息的时间,便将这近千低等异族尽数屠戮。如此的杀戮效率,显然最是适合群战的邪煞居功至伟,但最恐怖的还是中则化风的化血邪剑。

    疯狂的杀戮也只是转瞬便结束,随后红霞中有血殿在萃取血魄、黑光里炼魂鼎正收集残魂,就听得此刻回到主人身边的嘟嘟说道:“主人、这些异族是黎巫,也是从地底而来。近千低级黎巫被我们屠戮一空,必然会引出他们的大巫,主人、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这里为好。”

    萧云心中的杀气,经这一番血屠之后也有所发泄,倒也回复了几分镇定。嘟嘟所说的黎巫少年也曾在典籍中看到过记叙,知道这些异族正是上古巫族其中一支,不想黎巫也和灵巫一般、开始反攻地面故土。

    《东荒异闻》有载:洪荒之东有黎巫一族,为黎贪、黎巨、黎禄、黎文、黎广、黎武、黎破、黎辅、黎弼兄弟九部落,每一部落又分为九氏族、合为八十一部众,故也称九黎族,也曾经为上古凡界霸主之一。

    九黎自号上古魔神蚩尤苗裔,蚩尤正是五榖神农大帝座下叛神,更曾经僭位自称炎帝。其后率九黎之族与神农、轩辕两位大帝战于涿鹿,败而至溃。因此半数九黎族星散融入人族,这便是黎民百姓一词中黎的由来。

    而另外半数黎巫随上古巫族其他各支避入地底世界,如今也在这浩劫中回到阳光故土。这天地大劫的第二波居然直接在凡界内部暴发,也不知还有多少上古巫族会陆续来到。却是要比可以抵御的青猡夜叉入侵,还要来得凶险、惨烈百倍。

    血霞黑光里,萧云看着尽毁的的歧石县城,虽是心中杀念依然炙烈,但石榴姐的惨状总是不断重现于少年的心中。触景生情之下萧云只感好不悲哀,凡人的命运怎么就如此悲惨?难道不灭绝殆尽这天地大劫就永将延续?

    良久之后就听得萧云说道:“嘟嘟、看来我已经无法找回小风了,可我们又该去那里苟且偷生?我以往总是在逃、现在不想再逃!我对左圣爷爷的承诺不能忘记,从今天开始我们杀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