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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芷君扫过信的内容,点头说道:“如此我儿就有劳太傅指点了。”她拍拍手掌,叫来黄三,吩咐他:“去为太傅取一株梵海花来。”梵海花是五阶灵草,有明心见性之效,修士服用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勘破迷障,对于突破瓶颈大有裨益。
太傅连忙起身,作势推拒道:“这怎么敢当?侯爷乃我大楚国肱股之臣,侯爷有命,老夫自当鼎力相助,夫人不必如此多礼!”
于芷君笑着说:“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太傅给侯爷这个面子,别再推脱了。”堂堂五阶灵草,就是对元婴期修士都大有帮助,一株的市值足有数十万灵石,在她口中只是“一点心意”。
于芷君冲秦宇招招手,嘱咐道:“宇儿,前来谢过太傅,以后要好好听从太傅的教导。”秦宇向着太傅作揖,执弟子礼,恭恭敬敬地说:“谢太傅!”
太傅收下梵海花,又在昭羽侯府用过午膳后才离开。太傅刚一走,于芷君就将秦宇唤到一处凉亭内。凉亭建在昭羽侯府的人工湖上,有微风阵阵吹来,水波不兴。
于芷君和秦宇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放有一副双陆棋盘。秦宇放下棋子,冲于芷君扬起笑脸,音色甜嫩:“娘亲,您又赢啦!”
于芷君伸出纤纤素手,点在秦宇的眉间,娇声骂道:“你这小滑头,又让着我!”秦宇嘿嘿一笑,反驳她:“明明是娘亲棋艺高超嘛!”
于芷君放下棋子,呷一口茶,脸上已经染上轻愁。她徐徐叹道:“宇儿,你可知今日太傅登门造访,所为何事?”一想到心肝宝贝即将离开自己,于芷君就觉得心里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秦宇歪着头说:“好像和父亲有关,老师是拿着父亲的信来的。”于芷君揉着他的脑袋,黛眉微蹙,“等到五月,玄天宗又要大开山门,广纳门徒了。你父亲想让你拜入玄天宗,又怕你无法通过入门考核,因此特地修书一封,请太傅对你多加指点。”
秦宇听到后简直开心地想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只看晏清泉不过七岁,就能修炼到假丹境界,便知道超级宗派的底蕴有多么丰厚了!他想要进阶大乘期,以期能够踏碎虚空,拜入玄天宗绝对是一条终南捷径。
于芷君面上的忧愁太过明显,秦宇并不敢露出喜意,只是淡淡地说道:“一切听从父母吩咐。”
于芷君一把将秦宇搂在怀里,轻声道:“宇儿,你年纪尚小,恐怕不知道单灵根修士意味着什么。你的天资注定了你在接受世人仰望的同时,也会被他们疯狂地嫉妒着。人们会因为你的资质与你交好,他们对你笑脸相迎,或许只是为了利用你。”
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坚决之意,“就算为娘再是舍不得你,也留不下你。你有更加广阔的发展空间,也会有更多的人对你虎视眈眈,你必须强大,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这是她第一次对秦宇表现出自己的担忧,她或许不该对一个尚未到九岁的孩子说这些话,但她实在是担心。
楚天子因秦宇的单灵根而喜,大楚国或许又要多一位天才修士。秦府的老祖因秦宇的单灵根而喜,昭羽侯府或许又要兴盛千年。只有于芷君,她虽然有喜,可也掺着忧。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秦宇去的是数百万里之遥的玄天宗呢?
秦宇靠在于芷君的胸前,忍着于芷君身上浓郁的香气和她那两团柔软的挤压,绞尽脑汁地搜罗话语安慰她。费了一下午的时间,才让于芷君的情绪没那么低落。
与此同时,边关的营寨中,昭羽侯秦广又结束了一场厮杀,他拿下头盔,褪下一身甲胄,问向朱二:“给太傅的信寄出去多久了?”
秦府共有三位管家,陶大是元婴期修士,修为最高,因为早年受过重伤,只能在府上静养。黄三只有金丹初期,修为最低,办事能力却强,一向受于芷君赏识,掌管府内大小事宜。朱二则是金丹后期修士,只一步便可以进阶元婴期,近年来一直随同秦广在外征战,鲜少回府。
朱二人生的粗犷,办事却细心。他回禀道:“侯爷,昨天就送走了,属下特地嘱咐送信的人乘坐传送阵前往都城,恐怕今早已经到了。”
秦广点点头,拍拍朱二的肩膀,夸赞他:“你有心了。”朱二犹疑地说:“侯爷,太傅老奸巨猾,您只去一封信,也没有随信附上礼品,属下怕……”
秦广爽朗一笑,问道:“你是怕太傅办事不尽心?不必担心,他贼得很!当年我和他同样是当今圣上的伴读,我没少在他手里吃亏,就连圣上都被他坑过几次。今早到的信,倘若没有意外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从侯府回来了。芷君为人大方,这老头子起码能从咱们府上刮走一株五阶灵草!”
他虽然人在关外,对于都城中发生的事情却犹如亲眼所见一般。
朱二告退后,秦广却看着那一身甲胄,发起楞来。他在等于芷君的消息,太傅今天到底有没有来侯府?秦广心中怀有重重顾虑,却是不能和朱二这个下人倾吐半分。
圣上常说与他情同手足,然而天家无父子,更何况是外姓手足呢?圣上年年大肆封赏自己,无非是告诉天下人,圣上待他不薄,让他不敢辜负皇恩。
当年秦广还未及冠,就被当时尚是太子的圣上派来军中。圣上与他促膝长谈,言辞恳切,他大受鼓舞,不顾父亲反对,一心要投入军营,建功立业。
如今想来,圣上不过是为了培植他在军中的嫡系势力罢了。刀剑无眼,这些年来他为圣上南征北战,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世人只道他秦广是个天才,又哪知他的进阶全是临危突破,稍晚片刻,世上早就没有秦广这号人了。
但就算他知道自己只是圣上手中的棋子又如何呢?一方面,战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他愿意竭尽全力保卫楚国子民。另一方面,秦家满门忠烈,一姓之荣辱尽皆系于他一人之身,为了这份家业,他也只能继续做好这枚棋子。
数百年来的出生入死,秦广的身上留下了太多暗伤,灵脉已毁,早就无望进阶元神期了。秦广的人生已然如此,但儿子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不能眼看着儿子步了自己的后尘,所以他修书一封给太傅,是在赌!
他在试探楚天子的反应,他赌楚天子不舍得就这么浪费了秦宇的资质!毕竟单灵根修士是有望进阶元神期的,对于楚天子来说,提拔一个将才容易。但楚国想要出一位元神期真君,难啊!
楚天子不会不明白一位元神期真君的分量,那代表着楚国在整个虹元界的话语权。
不知过了多久,秦广放在桌面的传讯玉牌终于亮起光芒,有一道娇软的女声响起,“夫君,你写的信一早便到了都城,太傅中午来府上拜会了,我送给他一株梵海花。”那人是于芷君,她顿了顿,又问道:“你确定只要修书告诉太傅,就能探明圣上的态度吗?”
秦广喜不自胜,站起身来,击掌道:“当然可以!太傅一向唯圣上马首是瞻,我写信请他帮宇儿准备玄天宗的入门考核,此等大事,他定然会禀明圣上。圣上如若不允许,他绝不敢答应此事。如今他既然收下了你的梵海花,便说明此事成了!”
秦宇是单灵根修士,秦广并不担心他无法通过入门考核,之所以修书一封给太傅,无非是想探探楚天子的口风罢了。如今楚天子的态度已然明朗,秦广终于可以把心放进肚子里了。
宇儿啊,最难的路,为父已经替你铺好了。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的了!
夜已深,楚国都城的金銮殿内,楚天子正襟危坐,正在批阅玉简。太傅立在一旁,神情庄重,后背挺得笔直。
由于宫灯燃得太久,殿内有些昏暗。宫人上前挑了一下灯芯,大殿内骤然明亮许多。楚天子这才抬起头来,似乎刚刚看到站在一边的太傅。楚天子恍然道:“是朕糊涂了,居然让爱卿等了这么久。来人啊,赐座!”
宫人拿来一个圆凳,太傅拜谢君恩,只坐了小半个屁股。
楚天子笑着调侃:“太傅这次没少赚吧?让朕猜猜,起码得有一株五阶灵草了!”太傅连忙站起回话,恭维道:“陛下圣明!”
楚天子压压手,语气平平地道:“坐下说话吧。这么多年了,秦广做事还像个愣头青!他想让宇儿拜入玄天宗,直接问朕便是。朕与他情同手足,对宇儿更是视若己出,难道会拦着宇儿呢?他写信给你,倒让你平白得了好处。”
这次秦广委实多虑了,就是他不写这封信,楚天子也会向秦府提出此事。
秦宇如果加入玄天宗,便是玄天宗的弟子。到那时,他生是玄天宗的人,死是玄天宗的鬼。平常都要在宗内修炼,只有领了任务才能下山,那就不可能再为楚国征战沙场。对于楚天子来说,这是小弊,但还有大利。
一旦秦宇进阶元神期,玄天宗便会免去楚国每年所要上缴的灵石。只要秦宇在世一天,楚国都无需上缴一颗灵石。其他国家每年仍要上缴灵石,楚国却可以省下这笔灵石,用它们购买天材地宝也好,换来道法秘技也罢。
此消彼长之下,楚国便会慢慢超过其他国家,成为超级强国,楚天子也将成为一代霸主!
更何况,元神期真君享有充足的自主权。到时候,秦宇想要庇佑楚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而秦宇的父母和家业都在楚国,楚天子相信,真有那么一天的话,秦宇一定会选择庇佑楚国。
这是一笔大买卖,楚国可能在短期内失去了一位绝世名将,但放弃眼前的蝇头小利,却有机会在千年之内得到一位元神期真君的庇护。楚天子向来自诩足智多谋,当然选择放长线钓大鱼。
太傅笑得一脸讨好,“陛下一番苦心,将军总会明白的。将军也是太疼爱儿子,才会出此下策。可怜天下父母心,陛下就别和将军计较了。”楚天子指着太傅,摆摆手道:“你啊你,说话真够圆滑的,两头都不得罪。罢了罢了,下去吧。”
太傅刚一退下,楚天子脸上的笑意便凝固了。他望着秦宇驻守的方向,自语道:“你该是懂朕的,朕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我大楚国的繁荣昌盛。就算为此牺牲兄弟情谊,也在所不惜。”
殿外,太傅松了松朝服,回头看了一眼金銮殿,没有半分留恋地大步向前。伴君如伴虎,圣上的话,听听也就算了。怎么能轻易地就付出一腔热忱呢?也只有秦广那个愣头青,才会相信什么兄弟情谊!被里面坐的人几句话就挑拨地赶赴沙场。
还是自己这样好啊,纵使不受百姓爱戴,纵使无法青史留名,起码日子过得很安稳。而不是像秦广那样,这一刻还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下一刻就有可能战死沙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