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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宥知道自己烧的有点糊涂了,因而在殷羽铎拥住他的时候,他甚至将身体一半的重量都移了过去,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这样。
他手里还捏着先前医生开的降烧药,在经过住宅入口时,就顺手把药给扔进了垃圾箱。既然要好好活着,肯定会去搜寻一些注意事项。怀孕的人一旦生病,除非特别严重,都最好不要吃药,物理去病。
眼皮越来越来,身体也软乎乎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当殷羽铎把他放到卧室床上后,楚宥拽着被子就往身上拉,然后闭着眼睛,难受地想要入睡。
但似乎脑袋里一直有团熊熊烈火在灼烧,楚宥虽然晕眩,却还能感知到周围的一些事物。
例如他知道殷羽铎站在他床边一直看着他,那包围在他全身的视线,有说不出来的锐利气息,让楚宥不由自主抓紧被单,他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期待避开那种叫他身心都不安的目光,可是似乎没有效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进入了房间,不是殷羽铎,气息没有殷羽铎那样冷冽。
楚宥挣扎着掀开眼帘,是穿着常服的程黯,他手里提着一个银白色的箱子,在和殷羽铎说了两句话后,就直接走到床头。
被子让程黯拉下,腋窝里放进一个冰冰凉的东西,楚宥想去拿出来,让程黯拦下了。
“别动,是温度计。”
楚宥双眼朦胧地微颔首,然后没有动作,乖乖让程黯检查。
“肚子也痛吗?”程黯声音柔和地问。
楚宥张嘴想发声,可喉咙里发出的全是喑哑的声音,迷糊不清,楚宥只好跟着点头。
“痛得厉害吗?”
摇头。
“你之前在做什么?自己身体不适也没感觉?”
楚宥说不出话,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殷羽铎。希望他可以帮忙说一下。
发着烧,楚宥两只眼睛都红彤彤的,带着点点生理性的泪光,整个人缩在大床中间,身体瘦小孱弱,看起来像只失去庇佑彷徨无助的小兽,显得分外可怜。
殷羽铎脸色还是冷冷的,这是他惯有的表情,你不可能期待一个常年身居高位,又带着点黑色身份的男人能对你笑口常开。
不过却是在某个瞬间,他神情有了波动。
楚宥每天的行踪,他都了如指掌,今天自然也例外,甚至是连楚宥的堂弟楚原,殷羽铎也知道。既然决定了要把这个人放在身边好好看着,他的一切,无论是过去的还是现在,不管是他的家人朋友同事,甚至是曾经的恋人,他都着人仔细调查了一遍。
“他跑去爬山了。”殷羽铎看了楚宥一眼,喜怒难辨。
“爬山!”程黯语气蓦地加重,他转向楚宥,话里明显都是怪责,“孩子才两个多月,这段时间是最危险的,你不拿自己身体当回事,也该多为孩子着想,男人怀孕本来就情况特殊,其中凶险我以为你应该明白。真是胡来,太胡来了。”
楚宥被兜头一顿骂,嘴巴开开合合半天,也没替自己解释出一个字。是他鲁莽了,可他哪里能提前预知会突然发烧。他自认为自己身体还是可以的,这段时间以来,也都很注意。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程黯从楚宥身上取出温度计,他把温度计放在眼睛以上,眯眼一看,38度5。甩了甩温度计,让水银落回槽内。
“药我就不开了,孕……孕夫不能乱吃药。就物理降温吧,我看这里冰箱应该还有冰块,先拿来敷额头和脖子。医用酒精我刚好也带了,羽铎你帮忙给他擦,尤其是手心脚心腋窝和腹股沟这些地方多擦几遍。”
程黯说了后,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瓶纯色的酒精搁在床头柜上,就立即转身到厨房冰箱区取冰块。
殷羽铎闲暇时候喜好喝点酒,冰箱里随时备着有冰块,这点作为朋友的程黯是清楚的。
到衣柜底层拿了一张崭新的蓝色毛巾,殷羽铎漠然走回床边,他单膝跪上床的边缘,随后俯身,抽出盖着楚宥的棉被,两手向上,作势去解楚宥领口的衬衣扣子。
他的手还没碰到衣服,就被一双烫人的手拽住,殷羽铎低下眼眸,同楚宥湿漉漉的眼睛对上。
“不想一尸两命,就给我松手。”殷羽铎肃穆着一张脸,说的话更是毫无感情波动。
楚宥似乎反应慢了半拍,抓着殷羽铎的手没有放,反而握得更紧,两个人谁也不肯退,互相僵持。
“……我说你们俩,是真想闹出人命啊!”手里端着一个圆盆的程黯从门口走进来,见到屋内不动的两个人,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大概病人都比较听医生的话,楚宥也不例外,在程黯说了后,他缓慢地挪开了手。
扣子被一颗接着一颗解开,上ban身旋即bao露出来,由于发着烧,楚宥身体都泛着淡淡的粉红,他胸口上下起伏地也厉害,殷羽铎把楚宥揽起身,半搂在怀里,完全脱去楚宥的衣服,跟着拿过旁边已经拧开的酒精,倒了一些在毛巾上,开始给楚宥擦拭。
先是擦的手心,楚宥心里抗拒,没生病的时候,会装作不介意,可一旦生病,就容易变得固执,原本排斥的,会变得更排斥。楚宥攥着手心,不肯张开,殷羽铎于是一根根手指头强行给弄开,楚宥在他怀里挣动了一下,幅度很小,殷羽铎直接忽略,细心地给他一点一点的来回擦上酒精。
手心结束后是腋窝,上ban身很快就擦完。
殷羽铎抱着人,动作轻缓地把人放回床上,一边程黯则把早就装好冰块的袋子分别放在楚宥额头和颈部。同时拉过一边的被角把楚宥上半身遮盖。
接下来该是脚心和fu股沟。
等到殷羽铎要给楚宥解开皮带时,动作再一次受阻。湿润的黑眸里带着楚楚可怜的意味,殷羽铎心海一阵强烈的波动,他缓缓松开手。
腹股沟不能擦,那就只能继续擦脚心了。殷羽铎把楚宥两只脚从棉被下面挖出来,过程中楚宥依然胡乱挣动,都被殷羽铎强势镇压,他可知道不能什么都依着病迷糊的病人。
两腿搁在殷羽铎膝盖上,对方仅用一点力气就让楚宥完全无法动弹。脚踝边的触感很清晰,明明是他身体温度过高,可有那么一会,他竟然觉得殷羽铎手掌心的温度烫的灼人。他朦朦胧胧中发现垂头为他擦酒精的殷羽铎神情异常认真仔细,像是在对待一个珍贵的宝贝般。楚宥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觉得毛骨悚然。
虽然是用毛浸着酒精擦,可殷羽铎的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会时不时碰上他忽然变得敏感起来的皮肤,楚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恶自己的身体,分明该是讨厌的,可心里又似乎生出了另一种情绪,那种情绪在叫嚣着靠近点,再靠近点。
楚宥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这些不合情景的情绪泄露出来。
这场物理降温,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逃也逃不掉的酷刑。
他在祈求快点结束,殷羽铎仿佛听到他内心的呐喊,偏偏和他对着干,就是不肯尽快结束。
就在楚宥以为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酷刑总算结束。
殷羽铎转身到洗手间去洗手,留在房间的程黯则用厚厚的被子把楚宥全身都裹住。
在殷羽铎洗完手出来后,问他还有没有其他被子,最好多拿一套来。空调不能开,那对发烧的人不易。
殷羽铎平静地瞥了楚宥一眼,随后到隔壁房间抱了床被套过来。
“好好睡一觉,捂出一身汗来,就好了。这期间你多注意点,要是重复发烧,就再用酒精擦擦。”前一句是说给楚宥听的,后一句,程黯对殷羽铎道。
这里的事情至此,总算告一段落,接下来也就不需要他了,程黯收拾好医药箱,另外叮嘱了殷羽铎一些注意事项,就提着箱子快步离开了。
殷羽铎到窗户边把窗子关上,窗帘也拉了起来,屋里转眼间暗了大半。
楚宥闭眼昏睡,呼吸声沉重。
殷羽铎坐在床边,将因为楚宥的转动而略微下滑的冰袋放正,他的手并没有马上离开,相反,沿着楚宥脸颊慢慢下移,最后落在楚宥皙瘦的颈项上。
他微微合拢手指,感觉到清晰的血脉跳动。
他很生气,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楚宥肚里孩子的关系,他想要这个孩子,很迫切的想要,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和他有着最紧密的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
但现下,看着深陷在棉被中的脸庞,他忽然就意识到了,他怒火的真正来源。
他气这个人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他更气这个人,哪怕病得迷糊了,依然对他的触碰排斥。
可能是身份地位的关系,喜欢他想要爬上他床的人很多,在他记忆里,似乎自己还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或者是,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在他的生命里,即便是他的亲身父母,也能难让他情绪有多大波动。家里并非他一个孩子,而他作为长子,从小就聪明自主,几乎很少有让父母为他操心的时刻。也是因为这样,彼此间的感情,比陌生人要好一点。
一年到头,他也仅过年回去一趟,平时都各忙各的。
或者骨子里,他是期待亲情的,只是他自己没有发觉。
而楚宥和他肚子里孩子的意外出现,填充了他的这份隐藏许久的期待。
所以,哪怕明知道楚宥怀有孩子是迫不得已,明知道楚宥讨厌他,不喜欢他,殷羽铎也会将人牢牢绑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