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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暝淡笑道:“天龙赌坊开得那么偏,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只是去玩儿一把的。”
当日他只是想带江灵儿去赌坊玩个痛快,便让陈福找一家位置尽量偏僻的赌坊,结果就误打误撞地进了天龙赌坊。他面前的人,正是当日的赌坊坊主赵天龙。
赵天龙闻言苦笑道:“那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被你看中了。后来有人接连来我赌坊闹事,坏了我的生意,也是你安排的吧?”
玉暝还未说什么,陈福却先冷哼一声开口了:“主子才不屑做这种事,那是我安排的。”
玉暝淡淡道:“一样的,”又对赵天龙道,“这里有三千两银子,是这次香料生意利润的一成,你若愿意留在商号,这些是你应得的工钱。你若不愿意留下,我也不会勉强,你拿去重新做点买卖吧。”
赵天龙目光一扫银票,却并不接,而是咧嘴笑道:“阁下这么处心积虑,会轻易放我走?”
玉暝道:“我只想要对我忠心的人。”
赵天龙不置可否,只伸手拿了银票走到窗下看了看水印,放才叠好放进怀中。陈福早气得七窍冒烟,王爷难道还会为了区区五千两诓人不成!
玉暝却只是静坐吃茶。
赵天龙坐回来道:“我要统管商号和北夷的所有生意,一切便宜行事,只向你一个人汇报。还有,我要十万两银子做本,没有这三项,我就只好告辞。”
陈福气得脸都青了,却听玉暝微笑道:“我给你三十万两,你替我好好经营北边,不管生意大小,都不必向我呈报,一切由你作主。每季度把利润交上来就行。”
陈福眼珠都要掉下来了,赵天龙则只是略吃一惊,接着便坦然自若地接受了。“对了,我还要向你讨一个人。”
“是孟青吧?”
自己的心事被玉暝一语道破,赵天龙首次微露窘态。玉暝道:“她在北面活动多年,对那边的形势很熟悉,你如果不开口,我倒要怀疑你的能力了。这次跟你去的那些人,你愿意要的,都可以留下。福伯,人事方面你安排一下。”
陈福虽有疑虑,见玉暝这般看重这个赵天龙,也只好答应,谁叫人家拿下了他一直没拿下的夷族最大部落的香料生意呢?
出了客栈,陈福道:“主子,老奴是不是叫您失望了?”
玉暝笑道:“怎么会?你擅于守成,你管理的那些生意千头万绪,枝节繁杂,除了你,谁也接不了盘子。而这个人擅于开拓,又生性粗犷,适合与夷人打交道。”
陈福道:“但三十万两对万福商号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王爷难道丝毫不防一防?”
玉暝道:“我不是给你留了孟青这根线吗?有她在,赵天龙这纸鸢飞不了。这人到底如何,还要再慢慢看几年,这几年就麻烦你暗中盯着了。”
陈福连忙答应。原来小主子并不糊涂,倒是精明得让他觉得可怕。
玉暝觉得江灵儿这么三天打渔两天晒网地学字不是办法。已经好几个月了,她还没把一部三字经背下来,千字文也是读了后面忘了前面。玉暝虽然每天出门的时候都交待江灵儿好好用功,但听徐妈妈说,江灵儿每天上午的功课就是睡回笼觉。
玉暝无奈之余,想出了一个法子。
俗话说,学以致用。江灵儿就是因为没什么地方要用到字,所以才学不好。于是他叫江灵儿每天上午写一句话,等他从兵营回来时要检查。不拘写什么,只要每天不一样就行。
他把功课布置好以后的第一天,他收到了这样一张字条:吾午食丫头一个,味甚美,盼明日再食。
玉暝愣了一瞬,抚额长叹,此丫头非彼鸭头也!
他握着江灵儿的手,一笔一划地教她鸭字怎么写。
江灵儿叹气道:“王爷,为什么这个字笔划这么多啊,为什么古代的人不把字写得简单点?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这个问题你要去问祖先啊!玉暝想哭。这种事,他从没想过好不好!
第二天,江灵儿又交作业:今日无鸭头,不美!
这感情是要让他给她加菜?他便吩咐厨房第二天上鸭头。
结果第三天江灵儿的作业就变成:今日又有鸭头,味甚美,愿明日再食。
玉暝执笔批示:不得再提鸭头!
他不想天天看到鸭头!
第四天,江灵儿就写了:今日有鸡腿,味甚美,盼常食。
因为鸡腿两个字都不会写,所以江灵儿画了一只鸡腿的样子。玉暝看完字条,趴在桌上半天没起来。
玉暝决定狠狠地鞭策江灵儿,他修书一封,把江灵儿派到袁轶身边去上课。反正袁轶放着也是浪费,江灵儿又不长进,不如让他们两个凑一对。
江灵儿到了草鞋院,先进正屋,看袁轶怎么安排她。
结果袁轶随便丢了一本书给她,让她自学,自去花坛里伺弄。原来他还在种菜不辍!
江灵儿丢下书,就去丫头房找燕分和花落。这两个丫头没事在房里玩儿双陆,见了江灵儿都很惊喜。花落拉着她就念叨起了全公公。
自从小全子挨打后,花落一共去看了他三次,只有第一次见着了人,后面两次小全子都闭门不见。花落想,小全子那样一个人,一定是怕耽误自己,才不肯相见,不禁对他更是难忘。
这些事花落不想告诉燕分和江灵儿,只偷偷藏在心里,她提到的也是从别处打听来的消息。据说全公公如今大不如前了,自从没了王爷身边的差事后,就再也没给别的差使。在府里,没差事就没有月例,月例不单单是每个月领的银钱,还有吃穿用度也都停了。全公公只能靠在大院里替别的公公做杂役挣银子买饭吃,连一般的杂役太监都不如,伺候他的小陆子现在都能把他呼来喝去了。
太监这些人,向来是你红就捧你,你不红,就争着踩你,专事锦上添花、落井下石,从不雪中送炭。小全子的日子难过,可想而知。花落问江灵儿,为什么那天玩儿牌,江灵儿什么事都没有,还一路高升,全公公却弄得这么惨?
这是江灵儿事后第一次听到小全子的消息,她惊呆了,原来小全子后来这么倒霉?他怎么不来找自己寻门路呢?花落的问题问得尖锐,江灵儿只好含糊其辞地说自己那天不用办差,而小全子是开溜出来玩儿,所以处理起来就有了分别。
花落道:“你就不能想法子拉全公公一把?好歹那一天全公公也是为了你才出了事。”
江灵儿被花落客气地数落了一通,数落得她无言以对,回到正屋后也看不进书了。王爷当时说过,不能不罚,但也说过会念着他冤枉,不会为难。可小全子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呢?小全子的差事没了以后,陈福难道再也没管过这个徒弟?
江灵儿想不明白,陈福看起来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小全子好歹也是他一手□□出来的,只是因为一点子小事被撤了职,已经够冤了,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就此不用呀。
江灵儿没想到自己会害得他这么惨,不禁想,那二门上的小胡子岂不是更惨了?
“上课”时间一过,江灵儿回了正院,找个守门的太监打听。正院里谁不知道江灵儿如今在王爷跟前如日中天,马上合盘托出,证实了花落的话,全公公真的很慘。至于小胡子,因为是个小人物,倒没注意,但愿意帮着打听一下。
这个太监办事也是极麻利的,马上就去打听了,回来告诉江灵儿,小胡子倒是有差事帮的,差事还不坏,给分到前院礼宾处去了。礼宾处就是有客来的时候管支应的,油水足得很。
江灵儿又傻了,怎么小胡子反倒没事,单就坏了一个小全子?
江灵儿在日记上写了第一桩吃中饭以外的事:闻小全子不好,甚念。
吃了晚膳,玉暝到了望月阁。小齐子摆好干果茶水,一退出去,江灵儿就缠上来。玉暝捏着她的鼻子道:“叫你去好好念书的,你倒关心起小全子了。”
江灵儿趴着他道:“是偶然听花落姐姐提起才知道的。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话问得古怪,小丫头竟瞧出蹊跷了?玉暝道:“你相不相信我?”
江灵儿当然信。
玉暝道:“那就相信我说过的话。”
江灵儿想了一想,笑着点点头,随手就去抓桌上的干果吃。玉暝一呆,小丫头这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忍不住加了一句:“不要去大院找小全子。”
江灵儿点头应道:“好,就算小全子来找我,我也不见。”
看来小丫头真有些这方面的夙慧。玉暝笑道:“你在念书上有这一半天分就好了。”
江灵儿嘟着嘴道:“王爷,草鞋院一点也不好玩,袁师都不理我,我能不能不去了呀。”
玉暝道:“胡说!你才去了一天,就要知难而退?都这样,谁还读得好书?”
江灵儿想,我问的明明是能不能不去草鞋院,王爷却扯到读不好书上去了。府里那么多清客,王爷真要叫我读书,哪个不能教?干嘛一定要让我去跟袁轶学呢?
江灵儿眼珠骨碌碌一转,就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