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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尉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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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唐东域临海国尚党郡某地,有座山,名叫伏龙山,山势雄伟矫健。

    围山而建,楼阁鳞次栉比,亭台星罗棋布,住着一个大户家族尉迟家族。尉迟家香火绵延数百年,能人异士辈出,虽几经沉浮,但一直未凋零,近百年香火一直旺盛,实力最强的先辈甚至在临海国王庭当过紫金国师,如此富户,方圆数百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尉迟家主有位小姐,尉迟昭雪,生的如花似玉,聪明伶俐,十分惹人喜爱。尉迟家家风严谨,对子女教育向来谨遵祖先教诲,三从四德,男防女戒,使得家族父慈子孝,兄弟和睦,这样的家风也屡次获得历届郡守赐匾,树为典范,以正民风。

    而这样的家庭中,有了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小姐,没多久就芳名远播,引得周围大家族争相定亲。尉迟家主向来谨慎,经过数年考察比量,最终选定千里之外另一个超大家族,拥有一缕皇族血脉的紫焰家族的三公子联姻。

    两家因此结缘,在等待成婚的十余年间,尉迟家输送大量家族天才去紫焰家修炼,一批批天才学成,使得尉迟家蒸蒸日上,在临海国的大家族中也能排得上号。

    尉迟家可算是因一女而达到鼎盛。尉迟昭雪也因此在家族备受宠爱,难能可贵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她依然温柔娴雅,性格温婉淑德,毫无大小姐脾气,深得仆人爱戴,长辈垂怜。

    大唐天龙历921年。

    这一年,出落得婷婷玉立的尉迟小姐,二八佳人初长成,也终于到了双方约定的成婚之日。

    紫焰家为这一天准备数年,出动了大量高手、灵兽、豪华车辇、管弦丝竹,甚至也动用了郡卫军,组成声势浩大的上千人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去尉迟家迎亲。一时间小半个临海国都被震动了,成婚当天,无数贺信、重礼纷纷寄到两家,甚至有临海王也送来了一封贺信。

    迎亲队伍在尉迟家停留半日,伏龙山护山大阵全开,天空祥云瑞鹤,花瓣如雪,地面香车宝辇,珍兽金银,蔚为壮观。紫焰家三公子华服绶带,潇洒俊朗,尉迟家小姐凤冠霞帔,貌若天仙下凡,来宾一致称赞真是一对璧人。半日间尉迟家和紫焰家摆足了威风,受足了崇拜赞美,这一天是尉迟家主最志得意满的一天。

    随后盛大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回紫焰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半路上,队伍路过一处大山脚下之时,天空突降紫雾,十米不见人,实力浅者闻之纷纷中毒,即使实力强劲的郡卫军都难以抵抗。

    就在众人惊骇之时,紫雾中忽然出现一书生,白袍方巾,翩翩而立,容貌俊美,但妖邪怪异,护卫的高手见此人透着一身妖邪之气,绝非善类,大喝一声纷纷围上去要动手。

    那白面书生邪笑一声,眨眼便化作一条碧绿色毒蛟,体长达百米,水缸粗细,浑身是碧绿的鳞甲,被黑雾环绕,唯有眼冒紫光,凶残无比,毒蛟一出,便和剩余高手大战,一时间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几乎削平了一座山,最终除了紫焰家三公子和三名高手重伤而出,其余全都葬送。

    一个时辰后,大批紫焰家高手出动,甚至包括数位供奉长老,但那毒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同时消失的,还有尉迟家的小姐。

    众人方知是妖怪劫亲来了。

    以往这种事也屡见不鲜,有些妖精专门劫掠人族美女,将其掳掠淫乐,或者生吃活剥,亦或者用来修炼。但没想到,这种倒霉事,竟然轮到了实力强大的紫焰家头上。蛟妖生性邪淫为众所周知,众人估计恐怕是尉迟小姐名声太大而吸引来的。

    此事令临海国朝堂大震,紫焰家主盛怒无比,动用庞大的势力展开铺天盖地的搜索,耗费资源无数,连着搜索两个月,终于在另一国发现毒蛟踪迹,花费巨大将其击杀,在其窝里发现了不幸被妖怪奸污,而怀有身孕的尉迟家小姐,而之前众人都认为她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不仅活着,还怀了孕。

    事情的发展出乎两个家族所料。

    这样的结果紫焰家断然难以接受,这样的尉迟小姐,紫焰家也断然不会接受。

    紫焰家将尉迟小姐送回了尉迟家,并蛮横的表示,尉迟小姐被妖怪奸污,却未自杀以保持贞洁,可算通奸,因此亲事取消,紫焰家三公子将另择佳偶,数年来紫焰家的花费付出,换算成钱财,由尉迟家赔还八成。尉迟家自然不愿意,但此时紫焰家露出了狰狞,利用大家族权势,逼迫尉迟家偿还大量金银宝物,尉迟家势力一落千丈,一片惨淡。

    尉迟家上下难以接受这样的悲剧结果,不仅如此,更严重和麻烦的是--尉迟小姐。

    所有人都认为她身为家主的女儿,更应该成为家族表率,自杀以明志,保全家族门风,但她没选择自杀,反而怀着妖怪的孽种活着回来了。如此一来,包括家主在内上上下下全都以此事为辱,觉得一贯完美无瑕的家风由此受损,尉迟小姐成了这个大家族心头的阴云,对整个家族来说,这个孽种如鲠在喉。任何人都可以嘲笑一向自傲的尉迟家一句,“你家小姐现在还怀那妖怪的孽种呢!”这让一贯注重声誉的大家族怎么忍受?

    对于尉迟家这样注重门风的大家族,这样一个身怀妖孽的小姐死去比活着好。

    而那个妖孽,绝不能生下来!

    半个月后,在一个风雨交加之夜,怀有身孕的尉迟小姐被家主以牵强的“与妖通奸,败坏门风”之名赐死。

    跟随小姐多年的老仆人端着药,不忍说出是剧毒,只说是养胎药,尉迟小姐何等聪明,一眼就看出端倪,虽知是剧毒,但还是一言不发,默默喝下,这世间她已无所留恋,人情冷暖,在这短短半月她已然阅尽,人人都欲置她于死地,她又何必苟活,至于腹内的孩子……死了也比活着少受罪。

    岂料老仆人可怜小姐,早已经偷偷把药掺了假,最后把昏死的小姐送出了尉迟家,盖着草席藏在在了一片荒山灌木丛里,打算隔日来救走。

    没隔多久,夜雨霏霏中,化缘归来的老和尚意外发现了裹在草席里的尉迟小姐。老和尚风烛残年,垂垂老矣,还瞎了一只眼,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慈悲心催使,让他带着尉迟小姐回到了山中破庙里,化缘求药,竭尽全力将小姐救活下来。而经历死而复活,尉迟小姐反而改变了求死的主意,决定生下孩子。

    就这样,从秋到次年春,尉迟小姐在庙里住了半年。

    半年的时间,她从未笑过,身体也每况愈下,短短几月就形销骨立,生命之火飘摇不定,随时可能熄灭,但腹中的生命让她一直坚持着,这是她在世间唯一的惦念。

    半年后,一个阴雨绵的中午,在脏乱简陋、漏风漏雨的破庙里,遭遇难产的她痛苦万状,咬碎牙齿用尽最后一丝生机,想要诞下孩子,然而在一片血泊中,她却看了一个死婴,因长时间难产窒息而死,而这死婴背部、腿部长着细细的青鳞,额头鼓起,颇有其父毒蛟之姿。

    看到耗尽生命诞下的这个死婴,年仅十七岁的她露出一抹无奈浅笑,在窗外老和尚飘渺的诵经声中,与世长辞。

    老和尚进房后,见到这片惨状,久久沉默,一声叹息。

    随后,他拖着残躯,花费了整整两日时间,将尉迟小姐削瘦的尸体埋在小溪边的一株野梅花树下。就在他打算顺便将这死婴与其埋于一处,以使母子幽冥团圆之际,一声响亮的啼哭突然从那死婴口中发出。

    老和尚惊疑之际,看到了他一生都忘不了的一幕。

    只见死婴浑身青鳞泛白,继而皮肤皲裂并流出碧绿粘液,肌肉在皮肤下蠕动,不消多时,头部表皮裂开,竟然从皮肤下蠕蠕爬出一个湿漉漉的小婴儿,留下一具薄薄皮囊,活像龙蛇蜕皮。

    小婴儿爬出后十分虚弱,连哭泣都呜呜咽咽。

    老和尚乃是一凡人,何曾见过这等死婴复活之状,惊吓之下,竟然跌跌撞撞的跑了,躲在破庙里念经,内心甚至祈祷其被野狼野狗野豹子叼走。

    哆哆嗦嗦的等了三日,最终忍不住去偷偷去看那怪婴,却发现豺狼虎豹竟然都避着走,更别说吃了,而那婴儿三日未进食,竟然也没死,不过已经虚弱至极,看似活不了多久了。

    老和尚看着那婴儿,准备转身离去,却最终没忍心让其活活饿死,世间万恶,于婴儿何干?但内心又着实害怕,最后想了个办法,在喂了怪婴一次米糊糊之后,将其放在小溪里,想让其顺水漂走。

    然而怪事却接连发生,不论他从哪儿送,最后婴儿都顺水漂了回来。

    直到第五次后,老和尚终于认命,这婴儿和他有缘,遂将这婴儿收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