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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泽对李润野有种强烈的羡慕嫉妒恨的情绪:自己来到一个新单位,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完全是新人一枚。为什么李润野去了央视却能够直接做策划?策划和编辑,差得十万八千里呢好么,而且纸媒和广电媒体根本就是两回事。
唯一能让八戒高兴的是李润野进了新闻频道的“聚焦天下”栏目,八戒觉得师父又一次跟自己站在了同一条战壕里。
“师父,咱俩都是国际新闻啊!”
“是啊,”李润野摊摊手,“就我写的那一堆评论,他们肯定得把我分到国际新闻里去。”
“这是好事啊,以后有什么咱俩还可以互通有无。”
“你是想让我帮你写稿子吧?”李润野眯起眼睛,颇带几分威胁地说。
“没有没有!”顾之泽拼命摇手,“自己的作业自己写,从小老师就这么教导我们!”
李润野看看八戒那副“卖萌”卖的“傻白不甜”的样子忍不住乐了,胡噜胡噜他的脑袋低下头又去看自己的书。那是一本电视编导学的专业书,厚厚的一大本,李润野已经看了一个多星期了,顺手写的笔记就有上万字。每个夜晚,顾之泽坐在书房角落的一个软布沙发上看“摄影理论”,一抬头就能看到师父坐在书桌前,明亮但是柔和的灯光笼着他,他闲散地架着二郎腿,身子微微侧着,修长的指尖轻轻翻过一页书,在洁白的纸上信笔写下几个字,字迹一如既往的硬朗丰润。顾之泽忽然之间会有点儿恍神,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自己的黄粱一梦,他很奇怪自己怎么能这么幸运地就拥有了这一切。
在他恍神时,李润野会抬头看过来,平静的目光里有温暖,他会说:“我脸上写着字吗?”
顾之泽倏的红了脸,手忙脚乱地把书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花痴脸。
两个人都需要学习太多的东西,书籍是他们搬进新家后最亲密的朋友。顾之泽牢牢记得师父说的:“学师不成可以偷师”。
其实,顾之泽偷师的水平一直很高,当初在《晨报》时,从崔遥那里学如何建立自己的“信息网”,从张晓璇那里学如何应对各种找茬的,也从袁明义那里学会了“防备”。进了社里以后,他秉持多看多听少说话的原则“窥伺”了一个月,总算是把整体情况摸清楚了。
他所在的国际新闻部在社人员其实很少,大部分记者全都外派了,留在社里的基本都是“老幼病孕”。其他都不说了,这个“幼”显然是后备力量,准备打造好了就往外扔的。跟顾之泽同时招进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摄影记者一个编辑,这三个人的办公桌挨着,平时交流也比较多。顾之泽因为在面试时被老陈吐槽摄影技术,所以跟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要把这个面子挣回来。他有事没事地跟那个摄影记者套近乎,拿着自己的D60跟人讨论怎么拍动态。有一次,那个记者说:“小顾你知道么,咱们社里最牛的那叫项修齐,这会儿在中东呢。”
顾之泽点点头:“嗯,我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将来能跟他探讨探讨就好了!”
顾之泽附和着点头,心想等年底项大哥回来一定得跟他好好聊聊。
摄影记者叫高鹏,也是个爱说爱笑的,很快就跟顾之泽混得烂熟,没事儿的时候两个人端着相机出去拍照片,倒也不是什么新闻图片,就纯粹是切磋技艺。时间久了,李润野听到“高鹏”这个名字也就听得多了,等次数堆积到一定程度,顾之泽就总有那么一天下不了床。就这个问题顾之泽也很奇怪,早年间他就发现一旦李润野因为杨思宁吃个小醋,当天夜里就会格外的“激烈”,他总以为这算是生活情趣也乐此不疲,有时候为了体会一下那种好像世界末日一样的“快||感”,他甚至还会故意撩拨一下。
可是最近半年以来,李润野的这种“怪癖”似乎有升级的趋势,当然这不是什么坏事,事实上顾之泽还挺高兴的,毕竟这种事情爽的是两个人,只不过偶尔顾之泽会甜蜜蜜地抱怨自己腰酸背腿抽筋,要求服用龙牡壮骨口服液。每当这个时候,李润野就一定会心疼,他会小心翼翼地把八戒洗干净塞进新换的被褥里,然后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打电话叫一份他爱吃的外卖。
所以,这么享受的事情顾之泽当然不会喊停,只不过是一个大男人吃醋嘛,顾之泽觉得自己完全能hold住,谁还没点儿大男子主义呢,自己不是也对那个“失心疯”耿耿于怀吗?想到那个失心疯,顾之泽又高兴了,果然是“货币货得扔人比人得死”,有了失心疯做背景板,自己的形象立刻高大了许多,最近几个周末去李家吃饭时就连李易冰也给了自己好几个笑脸。有一次四个人打麻将,顾之泽坐在李易冰的上家,那喂牌喂的,简直不要脸到极致!一副上听的牌,他愣拆了三五六万喂给李易冰一个五万,让对方赢了个“捉五魁”。李润野在回家路上听顾之泽得意洋洋地跟自己表功,如何博得老丈人的欢心,他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我爸爸六岁就跟着我爷爷打麻将,这辈子只有他算计别人没有别人算计他的!”
顾之泽……
***
新生活总是过的很快,转眼间十一长假来了,作为新闻从业人员长假很少有能休满的,两个人拿着排班表一算计:顾之泽休1-3号,李润野休4-6号,就剩7号一天了,顾之泽垂头丧气地把仰躺在在大床上,伸开四肢摆个大字:“又错开了,好烦啊!”
李润野用手背蹭蹭八戒的脸颊,这小子想回家看看顾云森,本来说好了两个人一起去的,现在看起来只能独自“回门”了。八戒不甘不愿地在30号晚上上了回安宁的飞机,专心回家当孝子陪老爹过了三天,一天去给娘亲上坟,另外两天卷子袖子在家里大扫除,一日三餐做得好像皇帝的御膳,还逼着老父亲逛了趟街,买了一堆秋冬衣服回来。顾云森笑眯眯地说“别买别买,你们才挣几个钱?还要还房贷呢。”
顾之泽敏锐地注意到老爹说的是“你们”,于是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转眼到了3号,父子俩在机场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考虑到李润野3号还要上班,顾之泽坚决拒绝了接机的要求,自己打车回家了。
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想给李润野一个惊喜,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书房里倒是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是个女的。女的?顾之泽惊讶地挑挑眉,师父长本事了,房间里居然不藏男人藏女人了!
顾之泽慢慢地推开书房门,就看到李润野对着电脑正说着什么,一侧脸看到风尘仆仆满脸写着“我来抓奸”的八戒,乐了。
“过来见见我姐!”
大姨子是非常重要的,必须要搞好关系。顾之泽堆出非常“甜美”的笑容凑过去:“姐姐好!”那声音里的含糖量能齁死狗熊。
视频里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烫着简单又好看的大波浪卷儿,眉目有几分像李润野,看起来有点儿冷冰冰的,姐弟俩如出一辙的薄唇透着刚硬凌厉。
“你好!”连声音都一样的冷冰冰!
顾之泽嘬嘬牙花子,您倒是再说点儿什么啊,一个“你好”让我怎么接茬啊。李润野立刻就发现了顾之泽的尴尬,于是把电脑屏幕扭过来一点儿自己对着摄像头说:“你刚刚说你要调职?”
“嗯,下个月去中东……你别跟老爹他们说啊。”
“去多久?”
“一个任期吧。”
“怎么派你去?那么乱的地方,你一个女的多不安全。”
“李润野!”李润秋森冷的声音让顾之泽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小子又皮痒了吧,女的怎么了,小时候你哪次不是被姑娘欺负得哭着回来找我告状?”
顾之泽上下打量一下李润野,眼神格外复杂,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又被刷新了。
李润野根本没有接李润秋的话茬,只是淡淡地说:“之泽你见过了,怎么样?”
顾之泽立刻低首垂目,一副乖宝宝的小模样。
“转过来再让我看看。”
李润野把电脑屏幕又转过去对着顾之泽,顾之泽一头皮的冷汗刷的就炸了出来,刚刚卖萌就没卖好,现在要不要耍个酷试试?
“那个……小顾,”李润秋开口说,“你俩在一起也挺不容易的,以后要互相体谅着点儿。”
顾之泽点点头。
“小野从小到大唯一会干的家务活就是收拾自己的书包,所以你要辛苦一点儿。”
“还好,他现在还会叠被子。”
“真的?”李润秋怀疑的语气深深刺伤了李润野,所以李润野在姐姐看不到的地方掐了顾之泽一把,掐的位置很让顾之泽“痛苦”。
“总之,你们的情况很特殊,将来面临很多问题,两个人有商有量相互体谅一下,都不小了,别三天两头的折腾。”
顾之泽听这话音心里非常的不舒服,显然李润秋这话跟李舸说更为合适些,八戒心里盘盘绕绕有点儿小嘀咕,这种替前任情敌背黑锅的糟心感觉必须转嫁到李润野的头上去。
于是这天,切断视频通讯后顾之泽开始作妖,他作妖的手段向来简单粗暴缺乏技术含量,这次也不例外: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三天没见面,李润野满心的柔情款款可惜全都被猪拱了。顾之泽非常高冷地说:“不要!”
“为什么?”
“我不舒服,”顾之泽严肃地说,“你每次都……挺过火的。”
这完全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么!任何一个长着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八戒每次都美得跟偷窥了嫦娥姐姐出浴一样,简直满足得不得了。所以按照顾之泽的推理,李润野听了这话应该狠狠地扑下来,然后特别玛丽苏地说“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这种天打雷劈的感觉想想都很酸爽!
可是李润野坐在床边愣了,他微微侧着头露出深思的样子,手掌还轻轻放在顾之泽的肩头没有收回来。
“师父?”顾之泽等了半天,发现“邪魅主编扑倒帅记者”的戏码没上演,有点小失望。
“嗯?”李润野回过神来,眼睛里的情||欲呼啦啦地一下子退了个干净,只剩下一片静谧湖水点点涟漪。
“我忽略了,你刚下飞机一定累了,”李润野拍拍柔软的床铺,把顾之泽放倒,在他额头印个吻,然后说,“好好睡,我去打个电话。”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两三秒后李润野就已经站了起来,顾之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师父走向门边忍不住脱口叫道:“你别走啊。”
李润野的身影在门边停了一停,手掌还是坚定地按上了墙上的电灯开关:“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轻轻带上门,走了!
顾之泽瞬间就暴躁了,他略微等了一等,听到书房传来轻轻的关门声,然后直接掀开被子跳下床蹑手蹑脚地摸到门边,拿出狗仔队的专业素养趴在门边专心听墙角。
房间里静悄悄的,半声说话声都没有响起,倒是隐隐约约能听到鼠标咔咔的声音和敲击键盘的声音。顾之泽等了一会儿又悄悄地摸回了卧室,抱着被子认真反省,难道自己的演技实在太高超了,师父当真了?
不要啊,顾之泽悲愤地想,我生平说了无数的谎话,为毛只有这个你居然信了呢!
等李润野回到卧室,已经是两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顾之泽那点儿感觉早就在冥思苦想中散得干干净净,这会儿困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再困关键问题还是得说明白,他挣扎着说:“师父,我刚刚……逗你玩呢。”
“知道,”李润野印一个晚安吻上去,“我配合你一下,要不你多没成就感。”
“神经病!”顾之泽愤愤地嘟囔一句,翻身睡去。
李润野在一片黑暗中静静地听着顾之泽的呼吸逐渐平缓,他想起刚刚在QQ里叶琛说的:丧失安全感可能会让人类行为的偏向于对满足的需求,这是生物性的需求,包括食物、睡眠和休息、皮肤接触、乃至于亲密接触等的需求,而过度缺乏安全感所产生的焦虑会让这种需求无限扩大以至于超出临界值……
安全吗?他在被子里找到顾之泽的手轻轻握住,心里一个声音响起: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会陪着你直到最后;而另外一个声音立刻冷笑着说:当初,李舸也说“不离开”。
离开,从来都有两种解释。
李润野深深吸口气,把微微波动的情绪压下去,揽过顾之泽轻轻抱进怀里。
***
顾之泽和李润野都是拼命三郎型的人物,新工作带来的刺激感和压迫感逼得他俩一起努力向前奔跑,加上双方的父母都需要哄着,两个人还真是忙得团团转。一天恨不得生成48小时,日子就在这种忙碌中飞快地向前跑,不过顾之泽觉得忙归忙,收获的确很大,半年的时候就从“信息整理员”变成了“信息分析员”,也就是说他可以独立将前方记者采写回来的新闻加以编写审定,然后以通稿的形式下发下去供给一些新闻媒体。这工作听起来非常简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很难,首先顾之泽必须了解相关的新闻背景,其次他必须严格把控新闻评述的立场,还得体现新闻的针对性。
一开始顾之泽几乎是开着QQ编稿子,每编一条就跟李润野商量一会儿,他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刚刚工作的时候,那会儿开着报社内部的即时通讯软件,一天恨不得敲李润野一百次,生生敲得李润野暴怒。现在他也敲李润野,只是李润野不再暴躁,两个人经常就一个问题能讨论大半个小时。李润野笑着跟顾之泽说,你这算是呛行,因为你现在干的基本就是编辑的活儿,顾之泽得意洋洋的说,这就是偷师“偷”来的。
***
转过年来,顾之泽给褚云波打电话,闲聊中追问项修齐是不是该回来了。褚云波淡淡地说:“他死了。”
“什么!”顾之泽吓得手机都快扔了出去,转念一想不可能,如果项修齐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社里没理由不知道,自己的国际部更是应该第一个知道。
“褚大哥,”顾之泽小心翼翼地说,“大过年的,你可别吓唬我。”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就当他死了好了。”褚云波说的云淡风轻,好像项修齐就是去了趟茅房。
“什么叫……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顾之泽拼命想,最近没听说记者遇险啊。
“反正我们没看见他,喘气的、不喘气的都没看到。”
顾之泽吐口气,记得当初项修齐说再有两年就回国,再不跑外勤了,现在看起来他是又食言了,估计这会儿赖在国外不敢回家呢。
顾之泽挂断了褚云波的电话后转手给项修齐发电子邮件,第二天项修齐的回信到了:“我不能回家,这是关键一役,我的一生决定于此。”
顾之泽去问李润野:“最近卡纳亚里斯很乱吗,要打仗吗?”
李润野容量惊人的记忆库快速扫描一遍后说:“没有,卡纳亚里斯最近是三年来最安定和平的时候,内战双方基本已经达成协议了。”
“那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儿?”顾之泽疑惑了。
李润野完全没闲心去管项修齐,他最近有一件烦心事:鉴于南海形势,栏目组打算做一期关于南海历史和分歧争端的专题,需要安排一个摄制组去南沙,大概三周的时间。李润野是个好静不好动的,这事儿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去,但他现在还没有说“不”的权力,于是只得勉强接过“编导”的大棒,怏怏的收拾行李准备出门。
这是李润野第一次出长差,顾之泽表现出非常不合时宜的兴奋,这种兴奋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从哪儿来的,莫名地就是觉得这就是师父平步青云的第一个台阶,从今天开始,李润野将成为电视新闻界的“大拿”,可以手握剧本纵横指点的那种人。
李润野冷干脆利落地泼徒弟一盆冷水:“我是第二编导!”
也就是说,李润野负责干活,那个负责坐在家里拉大纲,控制节目走向的第一编导才是传说中的大拿。
但是顾之泽不在乎,谁不是从小卒子干起来的?小兵也可以成长为将军嘛,比如说自己。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自己要当心。”李润野拉着顾之泽细细地嘱咐,“别逞能,有什么不懂的多问问人,或者给我打电话。”
“如果要去妈那里,开车的时候慢一点。注意闯红灯的行人和摩托车。”
“晚上睡觉锁好门。”
“一定要按时吃饭。”
“天太冷,上班不愿意开车就打车吧。”
……
顾之泽闭着眼睛挺师父絮叨,半个小时后,他看看床头柜上的闹钟问:“唐长老,长夜漫漫冷衾孤枕,不如……”
李润野停住不说了,大半夜的,光说话多没意思。
第二天早晨起来,顾之泽开车送李润野去机场,一边开心里一边嘀咕,昨夜师父温柔得简直能溺死人,虽然这种感觉也很好,但好像总觉得师父心不在焉的。这种时候还能走神?顾之泽认为等三周后李润野出差回来需要跟他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
不过顾之泽没想到的是,三周后他没能见到李润野。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没更文的原因是……蜗牛在存稿箱里预定时间时,敲成了2014-8-29……半夜被巨响无比的雷劈醒了,顺便刷下后台才发现……就这么点儿小事,老天爷你至于的么!!!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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