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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张老太太车驾适才被祝时让堵住,只能拘在车厢里看热闹。而祝时让被射死,实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张老太太也是懵了一阵,醒过神来又被龚三爷派的人拦着不让走,直到衙役把尸首抬走,看热闹的人群里但凡是住在附近的街坊便叫散了,有十来个过路的看热闹,纷纷记录在案才让离开。
张老太太再强势也不过是内宅妇人,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但见龚炎则与衙役称兄道弟,手下人办事干脆利落、条理清楚,着实是刮目相看,心里隐隐起了忧虑,怕老二这回要弄巧成拙,如龚三爷这样的人物是那么好糊弄过去的?但凡以后被察觉,他们张府曾戏耍了他,只怕后患无穷啊。
张老太太强作镇定的被一众儿媳、孙女拥进门去,但见一个个都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忙让厨房煮压惊的参汤,一人喝上一碗,除了胡氏都叫回去了,胡氏留下来,捂着胸口与老太太说:“真是晦气,十三才把窗户推个缝儿透透气,正见着祝时让叫人射杀,噗通一声,可把妾身吓死了。”说完半晌,就见老太太耷拉着眼皮若有所思,不由疑惑,“您想什么呢?”
“我们张家只怕是惹麻烦了。”老太太久久叹口气。
张十二爷听说祝时让死了,当即没吓瘫了,四肢发软的被仆从两头架着回来,张二爷才回来没多久,从老太太的屋里出来,一把被来寻他的张十二抱住大腿,就见十二弟跪在地上恸哭流涕,“二哥救我,可都是二哥吩咐我撺掇祝时让找春晓闹的,就是为了让人觉着春晓不规矩,与外男有私情,如今闹是闹了,却哪里想到会把人闹死了,二哥,祝时让手里拿的玉佩可是十三妹的,若衙役来查可怎么好?”
张二爷本就心头不安,一听这话一脚将人踹出去老远,气急败坏道:“你好糊涂,拿谁的不好,拿十三妹的东西做筏子,等着衙役查到身上,你让十三妹还怎么说的清楚?春晓与祝时让有私情,龚三爷必然气恼,龚三爷宠女人是出了名的大方,可也是出了名的阴毒,凡是生厌的都没好下场,我查了他后院里,卖的卖死的死,前不久还送去庵堂一个,那个还是个大着肚子的,可想龚三爷并非多深情的人,只要他恼了春晓,不管如何处置,总归这样的淫丨娃荡丨妇再不配做我钟楼张家的女儿,我家女儿高洁出尘,就是守寡都有贞节牌坊,如此,既可以让春晓离开咱们家,还不得罪龚三爷,一举两得,而你,却办了件蠢事!”
“那……那怎么办?”张十二一脑袋冷汗的问偿。
“这件事我们张家说什么也不能卷进去,不但不能,还要尽可能的摘干净,我这就去见龚三爷,请三爷允许咱们将春晓挪出府去。另外……”张二爷顿了顿,眯着眼睛道:“玉佩也不是不能偷龙转凤。”
再说春晓回了自己房里,白天侍候她的丫头早没了影儿,她又是独一个洗漱换衣,才收拾妥当忽地就听窗户‘扑棱’一声,因她全神贯注的想着白日里的事,这一声把她惊醒,倒是吓出一身冷汗,缓过神忙过去推窗子看,外头除了屋檐下灯笼散发的淡淡氤氲的光晕,什么都没有。
春晓以为是鹰隼,干脆出了房门跑到窗下往天上张望,也是什么也没寻见,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想着龚炎则带着狐疑看自己的那一眼,恨不得立时到他近前去问一问。她咬着唇角垂下眼帘,余光里箭地上有个鹌鹑蛋大小的球,弯腰捡了起来。
原是蜡封的药丸,“方才是这个砸了窗子?”春晓晃了晃,疑惑的回了屋。
把烛台端到桌子上,随后坐下,就着光亮把蜡丸捏开,里头还真是药丸,被一张蜡纸包着,她一手捏着药丸,一手捏着蜡纸,但见蜡纸上写有字迹,“卢栽赃,张难傍,三爷靠不上;冷梅温酒,一丸藏命。”
春晓皱紧了眉头,移过目光看那朱红色散发着淡淡梅香的药丸,藏命?往哪藏?直到捏着药丸的手指僵住,才把药丸仍旧用蜡纸包住,放回蜡封里。
“送药丸的,难不保也是个魑魅魍魉。”春晓念叨归念叨,仍旧把药丸放在香囊里,贴身放好,又仔仔细细想了想,脸色沉了下来,卢正宁真是阴魂不散,当初不若一箭毙命省心,至于张家,本也没打算倚靠,三爷……,为何说三爷靠不住?
早前太师府里,龚炎则合上属下送来的信笺,抬手撑住额头,用力的揉了两下,忽地扬声道:“福泉!……”
福泉就在门边候着,忙应声,“在呢,三爷什么吩咐?”
龚炎则站起身,走到衣架旁把大氅取了下来,道:“早前说过要出一趟远门,上一趟的事没办利索,这就走,你去叫上兄弟们,立时就走。”回过身来一面往外去一面道:“赵福留下。”
“三爷这会儿去哪?”福泉要去准备马匹,眼瞅着三爷往屏门去。
“张家。”龚炎则说着话,人已经出去了。
龚炎则往张家去,张二爷往太师府来,两下里倒是错过去了,龚炎则在张家大门外知道张二不在,便说要春晓出来,门子赶忙通传,这会儿春晓也才收了药丸正想着蜡纸上留言的意思,听说龚炎则来见她,忙不迭的就往外奔,出了小门,就见巷子里男人笔直的身姿背对着自己。
“三爷……”春晓气喘吁吁的站定,龚炎则转身,指着巷子外的街角,“箭的方向恰是从你后方过来,一箭将人的头颅钉在青石板上,力道十足,爷一晃神以为是你射的,但很快否决了,箭是从爷的左脸颊擦过,而你习惯把连弩戴在右臂上,且车门在右侧,若你从左侧车窗探出身。”龚炎则抬起手臂比划了一下,“太过掣肘,容易射偏,除非你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但在车厢里还有一个丫头,若你真这样做了,那丫头不会看不见,她并非你的心腹,见你如此必然惊叫。”
春晓顺着龚炎则的思路道:“您是骑在马上,若要箭矢擦过脸颊,那人身量必然极高,也有可能是伏在高处射击。”说完看向巷子外的层叠的二层阁楼,蹙了蹙眉,“射程这样远,不是弩能达到的。”
龚炎则点头,却道:“让爷疑惑的是,射进祝时让咽喉的箭,却是与你的箭很相似。”
春晓冷笑:“是又如何,我就在车厢坐着,许多人都看见的,难不成我会飞天遁地不成。”但见龚炎则沉着脸,眉宇拧着,便伸手过去抚了抚,把龚炎则惊了一下,反手将她的握在手里,笑道:“不就是死了个脸大的蠢物么,叫人当枪使的团团转,死也不冤。”又细细端详春晓一番,“爷这会儿又要出远门,把你放在张家着实不放心,张家能让祝时让随意出入,看来也并非什么门禁森严的人家。”说到这眸光显出轻蔑,接着道:“上一回带你去的那处宅子,你先住下,什么事等爷回来再说,爷把赵福也留给你,他在沥镇混的不错,外头的事情你吩咐他就行。”
春晓听说他要走,心里一阵不舍,又隐隐觉得三爷并非只是个商贾,正因如此,倒叫人格外担心,闷着头便不肯吭声了。
龚炎则默默看了她一阵,无奈叹气,将人搂在怀里抱了又抱,待巷子口有马蹄声传来,春晓忽然将他抱紧,埋着脸道:“小心些,婢妾等您回来。”
龚炎则这心里从未有过这种难受的滋味,面上一径冷着,将人从怀里拉出去,转身大踏步去了。
春晓见他笔直的走到巷子口,接过福泉递过来的缰绳,踢蹬上马,一气呵成,却是再也没朝自己这里瞅一眼,眼泪便说什么也止不住,扑嗽嗽的往下掉,紧着向前跑了两步,耳畔却只是渐渐远去的马蹄声,直把心都绞碎了。
转天赵福带着人来接春晓离开张家,张二爷本就因着没见着三爷惶惶不安,这会儿更是脸都白了,一面擦着额上冷汗,一面拦着:“这怎么话说的,姑娘住的好好的。”
春晓本是与张二爷施礼离开,见张二爷拦的邪乎,便道:“三爷的意思是这样住着名不正言不顺,若张二爷有心,不若办个梅花宴亦或迎春诗会,把我介绍给各为亲友宾朋知道,张家十四娘回来了,您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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