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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壁上钉着的女人不知道是死是活,不过从她的身形来判断,至少应该说是昏厥的,因为任何有痛感意识的都不会把自己身体的全部重量都垂坠在已经被钉子钉住,伤口撕裂摇摇欲坠的一双手腕上面。
“救……救……”
女人似乎被两个人进来时发出的响动和谈话的声音惊醒了,嘶哑着嗓子只能勉勉强强说出一两个字,似乎是在求救的模样。
“她还活着?”胡橙绕过王敦走上前去,伸手撩起了垂坠在女人脸上的贞子发型,露出里面一张惨白枯瘦病怏怏的脸。
“还真是她?”胡橙这回看得更清楚,似乎是在告诉王敦,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
“谁?啊!”王敦走近一看,忽然认了出来,这女人不就是逼死了少奶奶的那个所谓的太太吗?
“她怎么会在这儿,她也是贞节夫人,跟少奶奶埋在一起?”王敦百思不得其解,如果这两个冤家埋在一起了,马勺碰锅沿儿还不大白天也要闹鬼吵上天去?
“我也觉得奇怪,咱们再往里走看看。”胡橙艺高人胆大,一旦好奇心被调动了起来,也不害怕,只身就往里闯,王敦也赶紧屁颠儿屁颠儿跟了上去。
“哦,原来是这里。”直到穿过了垂花门进入了第二进院子里,胡橙才算是认得了门路。
“你也认出来了?”
“嗯,刚刚你说这里眼熟,而我却不认得,是因为我们穿越到了不一样的人身上,这家礼教森严,出门的时候我的轿子都要抬到二门上换了丫头婆子继续往里走,对于第一进院子几乎是没有印象的。而你是轿夫之一,对这里应该会有点儿熟悉,这里就是那个皇粮催头的宅院,事死如事生,不会错的。”胡橙记得他刚刚穿过来的时候是在垂花门以里下的轿,怪不得对外面的场景不那么熟悉。
“咱们再往里走走看。”胡橙进了二道院子旁边的一处穿堂,他的记忆力非常好,还记得当年自己似乎就是从这个穿堂里的小书房继续进入后面内宅的,他走路的姿势非常快,王敦跟在后面,虽然也是大长腿,却几乎要跟不上他。
“不对。”胡橙正走得吴带当风,忽然毫无预警地停了下来,王敦没有防备,整个儿人都撞在了他结实的背部。
“对不住。”胡橙转过脸来按住王敦的肩膀帮助他减震,非常自然地伸手揉着他被自己的后脑勺儿撞红了的额头。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王敦几次想抬手,都被胡橙按住了,只好被他又揉又吹的,不过似乎感觉也还不错,他小时候大表哥张涛带着他们一起长大可不是这么温柔,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的就一脚踹到山里奔跑,跑出汗来捂着被窝歇一晚上也就没事了,说起来他们几个老表竟然能平安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在我疲倦的时候~我会想到它
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
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脸上流着眼泪~只能自己轻轻擦
我好羡慕他~受伤后可以回家~而我只能孤单的~孤单的寻找我的家
王敦的潜意识在欢唱,眼神儿直勾勾地盯着胡橙那令人心痒难耐的指尖儿。
“你唱的什么?挺好听的。”胡橙紧绷着的脸忽然表情生动了起来,凤眼一弯,嘴角一翘。
“我唱出来了吗?!”王敦的脸紫涨成了一个番茄锅底,都是打光棍儿打得太久了,竟然总是不知不觉自言自语,不行不能告诉胡橙,这可是暴露年龄系列,啊不过胡橙的年龄也不能说是多么青葱,看看他的九尾就知道,至少几百张了吧。
“嗯,你发情了?”胡橙直截了当地说道。
“没有!”王敦心虚地大声否认着,忽然想起了自己为什么会被撞成脑震荡变成现在这样载歌载舞的。
“对了,你刚才为什么忽然停下来,说什么不对?”王敦强行转移话题。
“哦,你看那书架。”胡橙倒也没再追究,而是指了指穿堂小书房的书案后面,满满一书架上堆满了的线装书。
“哪里不对吗?”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记得这里放的都是论语孟子中庸大学之类的书籍,可是现在。”胡橙转过书案后面,随手抽取一本,在王敦眼前一晃。
“《会真记》?”王敦瞅了瞅,这套书倒是确实不适合摆在外头书房里啊,毕竟是会客的地方,西厢在古代可算是□□呢,让客人看见了蜜汁尴尬吧。
“只怕还有。”胡橙说着,又伸手翻了翻,果然似乎又有斩获。
“《牡丹亭》?这书房的主人口味变化得还挺快的。”胡橙看看手上的这套戏文,忽然他一个晚生后辈曾经给他讲过一件市井新闻,总有几百年前的光景了。
“当初牡丹亭刚刚上演的时候,也曾出入深宅大院里演出,可是一段时间之后,在好几个州县都禁演了,你知道不知道这事。”
“嗯,知道啊,当年在社会上还是一个挺轰动的热搜。”王敦脱口而出回答道,然后又觉得哪里不对,明明是两个年轻小伙子,简直好像胡同口儿光着膀子看人下棋的老大爷,浊酒一杯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_→。
“我有个提溜孙辈,因为长得好看就去人间做了戏子,这件事情他知道内情,原来是因为牡丹亭在闺阁之中广为流传,有不少多情的小姐们因为仰慕杜丽娘虽死犹生得了自由,竟然纷纷效仿,绝食自尽的,地方上因为此事才禁演。”
提溜孙是多少辈子的孙子,等等,胡橙结婚了?王敦忽然觉得自己幻听,似乎听到了裤衩一声晴天霹雳。
“是我堂族。”胡橙蜜汁一笑,伸手拍了拍王敦的肩膀,把手里的牡丹亭放回了原处。
老子问你了吗?用得着你来安慰吗?话又说回来你那个蜜汁微笑虽然好看为什么我心里非常不爽?!王敦脑内牢骚到了一半儿,连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薄唇,还好,没动,不然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不过这间似乎是外书房,本来就是家里的老爷少爷们会客的地方,如果放一些四书五经子曰诗云什么的倒是还说得过去,可是现在明目张胆的放□□又是什么鬼?”王敦揉了揉脸,换了一个话题。
“你说的是,一般人家就算要看这些书,也只会放在内书房里,除非……”
“除非?”
“除非这里是按照某个人的喜好重新排列组合的。”胡橙回头眺望了一下他们走进来的第一进院子,似乎还能听见那个被钉在影壁上披头散发的女人哀哀的呼救声,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卷册,似乎明白了什么。
“某个人的喜好?”
“这里并不是只是坟墓那么简单,只怕是那位少奶奶的潜意识空间。”胡橙的眉头紧蹙了起来,真没想到这位生前手无缚鸡之力、无力回天的柔弱女孩子在死后竟然保留了这么强大的精神力量,凭空建模在自己的坟墓之中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兔子不吃窝边草。”王敦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
“嗯?”胡橙一挑眉,对他引用的俗语表示质疑。
“啊,我是说,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王敦刚才一走神儿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赶紧摆手表示说错了重说。
“的确是这样,生前受到的错待冤屈越多,身后的精神力量也会越强大,所谓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相等就是这个道理,只不过这女孩子复制现实世界的能力有些过于强悍了,似乎是还在被什么东西压制着,才会反弹得这么厉害。”胡橙眯起眼睛,仔细察觉了一下四周的气氛,并没有感觉到冲天的怨气,而却有一种引而不发的跃跃欲试的生机。
“咱们再往里面看看。”胡橙说着行动力很强地抬脚就走,王敦嘎巴嘎巴嘴儿没说出什么反对意见来,只好跟着胡橙往里走。
后面的格局跟之前他们进入的梦境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前后四五进的大院子两个人逛游了一溜十三招,却什么破绽都没有找到。
“这里我们是不是来过了啊?”就在两个人再一次经过更夫宿舍的时候,王敦终于忍不住指了指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他对这边的环境还算是比较熟悉的,再往前走又是澡堂,也就是他被胡橙给看光了的那个伤心之地,他们已经在附近转悠了三四圈儿了,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
“你是说,这是迷津?”胡橙回过头来,表情有些严肃地看着王敦。
迷津是狐狸擅长的法术,在某处施展出来的话,划定范围之内的人类是永远走不出去的,而身边的一切人事物也都会迁移成为平行世界,根本就碰触不到被圈禁的那个人,里面的人也接触不到真实世界里的人类,如果狐狸愿意,他可以把这个人圈禁致死,永远走不出他划定的迷津。
可是现在,他身为一只狐狸,却被人类的精神世界迷住了。
“笑话!”胡橙冷笑了一声,王敦虎躯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