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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镜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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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胡橙在山间的羊肠小道上赶路,怀里揣着期待,似乎很快就要走到商店街,就能回到当铺里去了的样子。

    月光之下,小道两旁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鲜花,颜色殷红,非常巨大,总有一人来高,活像被鲜血染红了的向日葵,妖冶地绽放着暧昧的颜色。

    胡橙有些艰难地穿过了那些诡异的植被,发现前面不远处有许多块儿东西在发光,远远的看过去,就好像是谁家不要了的镜子堆叠在那里,等着人去收走,可是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哪来的这么多废弃的建筑材料呢?

    胡橙好奇地走过去,却发现原来那些反光的平面并不是镜子,而是一块一块打磨得相当光滑的石碑,上面镶嵌着人的黑白照片,底下记录着生卒年月。

    是坟场!

    胡橙浑身一激灵,很奇怪,他从小外出的时候就经常露宿在坟地里,极端天气的时候还会打个洞爬进去住一会儿,从来都是相安无事的,他对于坟地的感情虽不能说是亲密和睦,至少也没有到了相看两相厌的程度,怎么今天的这个坟地就觉得这样邪门儿,似乎里头有什么凶险正在等待着他。

    胡橙甩了甩头,稳住了心神,打算继续赶路,他穿过了坟地的中央,不远的地方,开着一簇簇的小白花,跟周围的血色向日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非常光洁可爱,让人忍不住会选择从它们的身边经过的那条路,总好过周围那种渗人的压迫感极强的植被,胡橙也不能免俗。

    就在胡橙小心翼翼地穿过那些小白花的时候,倏然,从潮湿松软的坟地泥土里伸出了一只白花花的小手儿!

    胡橙心里一惊,本能地刹住了脚步,不过那只小手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不停地在潮湿腐烂的地表摩挲着,不一会儿就够上了一簇小白花。

    小手儿稍微一用力,脆弱无助的小花就被它连根拔起,失去了生命源泉的花朵在凛冽的夜风中无助地摇曳着,渐渐开败,生命的光晕在暗昧的布景里把当下流失成了一段往事。

    那只小手似乎并没有停下来的*,它把那簇花朵拖回了自己的巢穴里,很快就又像蜘蛛一样悄无声息地爬了出来,向四下里张开了天罗地网,不停地采摘着那些白色的花朵。

    胡橙心里惦记着赶路,想要避开着诡异的一幕,然而他却裹足不前,不错眼珠儿地盯着那只辣手摧花的小手儿,不知道是不是移情作用的关系,他甚至觉得,那只小手每每拔掉其中的一簇小花,他的心就抽痛了一下,他并不是个悲天悯人的男人,这种感觉对他来说陌生而诡谲,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就在胡橙强迫自己转过头去不再关注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不快活吗?”是一个孩子的声音,很乖,呐呐地问道,一点儿也没有这种恐怖片氛围里该有的云诡波谲,反而像个邻居家的小孩儿一样,声音软软的,糯糯的。

    胡橙本能地觉得这个声音非常耳熟,似乎是以前常常听到过的一个声音,可是具体是谁,却又想不起来了,其实很有可能是儿时的玩伴,可是他的玩伴不多,能记住的就小鬼那么一个好基友,然而……这孩子的声音明显不是小鬼的。

    “你是谁?”

    胡橙回过头去,荒芜的坟场因为他走远了几步的关系显得越发空空荡荡,在刚才那片盛开着小白花的地方,那只白花花的小手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小小的头颅。

    说不上那颗头颅是被人搁在那里的,还是平白无故从地底冒出来的,那是个孩子的头,背对着胡橙,看不清楚他的脸,他依然用软软糯糯的声音重复着刚才的话。

    “你不快活吗?”

    小小的头颅慢慢地转动着,给了胡橙一个可爱又恐怖的侧脸,在凄迷的月光之下,没人知道这小孩儿到底有没有身体,他的头像木偶一样匀速地扭转着,渐渐转到了胡橙这边的方向上来。

    一瞬间,借助着熹微的月光,胡橙看清了那孩子的脸,他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张脸,分明就是孩提时代的自己!

    小孩儿对胡橙惊讶的表情视而不见,小小的头颅缓慢地在他面前转悠了三百六十度,似乎是在寻找着一个比较舒适的方位,然后他动了动脖子,胡橙看见从地下伸出的一双小手儿,惨白的小手儿撑住了地表,那孩子开始缓慢地从地底往上爬,像个被遗弃在泥土里的娃娃,因为弥漫不去的怨气从深坑之中爬出,想也知道遗弃它的主人就要遭殃了!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丫,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稚嫩的童声在坟地里蔓延开来,借着山*汽,弥漫出一股浓郁的冥顽,胡橙虽然心里警铃大作,却还是忍不住继续靠了过去,他想看看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到底要对那些小白花做什么。

    男孩儿依旧哼唱着古老的歌谣,伸手摩挲着一簇簇的小白花,他的小手儿看上去肉嘟嘟暖呼呼的,只是灰白得好像死人的颜色。

    倏然,男孩儿紧紧地扼住了一簇小白花的花茎,小手儿下死命地往上一用力!

    那簇鲜花被他攫取在手中,潮湿的山风裹挟着坟地泥土湿润的气息吹了过来,一团团的小花在风中摇曳着,远远的看过去就像是什么可怜的白色小动物,正被无知而暴虐的顽童攫取在手中,扼杀着那美好而脆弱的生命。

    胡橙感觉到了疼痛。

    那种切肤之痛,仿佛那孩子手里攥着不是一簇小花,而是他的灵魂。

    “呵!”

    胡橙打个冷战,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只听啪嗒一声,放在胸口上面的手机掉落在地摊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是梦吗?这个梦境竟然如此的真实。

    胡橙带着做了噩梦之后那种特有的怅然感,放缓了自己的应激反应,慢慢地重新坐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里有点儿疼,可是又不像原来那么疼,似乎这种的疼痛也有一个峰值,上次还有些剧烈,这一次却似有若无的,以至于胡橙半睡半醒之间一时竟然无法给出明确的答案,到底是真正的疼痛还是自己的错觉。

    胡橙自己坐了一会儿,奇怪的是那种低落的心情一直在他的心头缠绵不去,他其实鲜少做恶梦的,而且因为身在此山中的关系,对于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也不忌讳,做了恶梦就做了,恶梦醒来是早晨,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这一次,那种冰冷而绝望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你不快活?”

    梦中那小孩儿的头颅一直在质问他的话,在暗昧的空气中变得异常清晰。

    对,不快乐,胡橙心里吃了一惊,他感觉不到快乐了,一旦意识到了这一点,整个儿身体变产生了防御性的应激反应,立刻焦虑了起来!

    “呆在这儿别动!”

    就在胡橙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同时,胡三身形飘忽地从主卧里蹿了出来,伸手在他肩上一按,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盯着客厅里的那面穿衣镜,他天眼一开,伸手在空中一握,不知道凭空捉住了什么东西,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那是一坨人形的东西,也可以说是个人,就好像古老的说唱歌词之中念叨的一样,金马驹子小银人儿。

    “大哥!大哥饶命啊……”

    那坨小银人儿在地上扭动了几下,好像在穿一件看不见的衣服似的那种扭动,汩汩涌涌了一会儿,竟然在水银一样的外面上面浮现出了一张人皮的表层,渐渐看得出五官相貌衣冠楚楚来,还是个挺清秀的男孩子。

    “老实点儿,叫谁大哥呢?!”胡三跟敌人相处的时候身上匪气很重,一开口就撂下了狠话。

    “是、是,大爷……”

    “你大爷!”

    “爷爷!爷爷饶命啊,我都是身不由己,我没害过人!我……”

    就在男孩儿声泪俱下地哀告求饶的时候,胡橙发现胡三瞪大了眉心的天眼,死死地盯住了跪在地上的男孩子,一瞬间,时间似乎在他面前静止了。两个人都完全没有说话好几秒钟,只有胡三眉心上的天眼暴跳如雷地闪烁着滔天的磷火!

    短短的一瞬间,胡橙的认知有点儿恍惚,他不是很确定时间是不是在他面前停止了。

    就在他开口想要确认的时候,忽然之间,跪在地上撒泼打滚的男孩儿惨叫了一声,声色凄厉入耳,然后他整个儿人的身上发出了玻璃破碎时的那种嘁嘁喳喳的声响,在这种可以称得上是清脆好听的声音里绝望地扭动着,不停地从身上掉落下一块一块的水银一样的痕迹,最后无助地抽搐了几下,化成了一滩不知名的半液体,从地板的缝隙里流失殆尽。

    “一个小角色,被放弃了,杀人灭口,啧,线索断了。”胡三一脸懊恼地说道,同时用自己的天眼紧紧地盯住了胡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