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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楚楚心里一凛,回身便瞧见沈青黛竟站在不远处的花树后面。她唇边噙着冷笑,眼中带着愤怒、怨恨。脸色森然骇人。
“我说她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知道这么多,原是你们早就说好了。也难怪袁妹妹总推三阻四,倒是会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呐。”沈青黛微微咬牙,这番话似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真好,袁楚楚,你可真好!”
袁楚楚手足无措的发怔,自然清楚冯岚这般用意,好一个离间计。她分明是故意让沈青黛听见这些话的,又或者,这样的主意,冯岚从一开始就想好了。
“我,我没有,沈姐姐……”
沈青黛恨得咬牙切齿,抬手指着袁楚楚道:“没有?若是没有,她为何要帮你请这个赏?你三番四次的往她的正殿去,你只告诉我说的是些琐碎的闲话,你以为我会相信?”
袁楚楚急道:“沈姐姐,你信……”
沈青黛再不听袁楚楚说什么,气的是拂袖而去。
袁楚楚与沈青黛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最清楚沈青黛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性子。如今沈青黛心里认定了是自己暗地里提醒了冯岚,只怕不会这般轻易放过自己,她当下的立场便是进退维谷。
冯岚笑吟吟瞧着沈青黛拂袖走远,悠然道:“袁妹妹,沈容华不信你,往后必定要对付你的。你若能回头是岸,今次的事儿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不过,你需把你做下的这些事儿告诉给皇上与德妃娘娘!”
袁楚楚哭丧着脸,无所适从,“不,不成,”她语顿,立时跪在冯岚的脚边,哭诉道:“我也牵涉其中,恪贵嫔,我不该一时糊涂油蒙了心去害你,我往后绝不敢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厌胜的事儿已经就此作罢,您能不能就让这件事儿过去?”
冯岚挑眉,轻慢的问她道:“若是我不高抬贵手呢?”
“这,这……”袁楚楚心乱如麻,“这件事都是嫔妾让人安排下去的,沈容华根本就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嫔妾就算去御前告诉给皇上与德妃,可沈容华她也可以推说是嫔妾和贵嫔诬陷她。她,自有她的退路。”
冯岚并不听袁楚楚的这番思量,只冷然道:“本宫不管这些,你只需把这前后告诉给皇上与德妃便是。”她话罢,便是转身离去,独留袁楚楚一人跪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瑟瑟发抖。
待得入夜,袁楚楚坐在配殿的碧纱橱内,无比的胆战心惊。
“小主,您不如去同庄太妃商量商量。庄太妃在宫中那么多年,必定晓得该如何是好!”白药为袁楚楚披上披风,小声的提醒她道。
袁楚楚沉沉叹了口气,“庄太妃又能帮得上我什么!她只晓得不连累襄王,她只晓得嘱咐我规矩。”
白药也是发愁,道:“那如今该怎么办,小主自己去寻皇上说明一切,这不是自投罗网么!厌胜这样大的事儿,皇上若是知道真相,不晓得要如何处置。薛顺仪宫中的那个宫人,直接被杖毙了。那个甄道姑,被皇上逐出宫了。不过也是奇怪,独独薛顺仪只被送回了启曌城,倒是没有旁的惩治。”
“那是因为,皇上不信是薛顺仪自己干的,皇上疑心薛顺仪背后有人!”,沈青黛忽然进门,清凌凌的开口打断了主仆二人的说话。
袁楚楚霎时一愣,讷讷道:“你,沈姐姐怎么来了?”
沈青黛掩唇柔婉笑起来,“妹妹真以为我是个聋子、瞎子、傻子吗?”
袁楚楚闻言,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半,也是忽然有了主心骨,“姐姐瞧出来了?”
沈青黛嫣然笑道:“她想要离间你我,可有些事儿细细的一想,你若是想帮着她,又何至于将自己牵涉进这样多,分明就是恪贵嫔故意挑拨离间!妹妹如今可瞧见她的真面目了吧!”
“如今恪贵嫔已经知道了一切,咱们该怎么办才好!”袁楚楚急迫的问道。
月色皎皎,自开着的窗子流泻而下。屋子里烛光微动,将两人的身影投在墙壁上,灰暗的影子忽明忽暗的。
沈青黛眯目,眸光幽沉,压低了声音道:“她全都清楚,自然是留不得了!”
袁楚楚眼中流露出骇然之色,颤颤道:“你的意思,是……”袁楚楚自然没说出口,手上微微一摆。
沈青黛挑眉,不置可否的一笑,“唯有死人,才是最妥当的。”
袁楚楚心中带着说不出的紧张,吁了一口气,叹道:“哪儿那么容易,她原来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中计。如今她都看出来了,亦发不会上当了。”
“倒也未必,”沈青黛笑凝着袁楚楚,声音细细的,悠扬道:“她如今不是想让你去帮她吗?你若是愿意帮她,她自然也会信你。到时候,便是咱们的机会!”
袁楚楚一时困惑,讷讷的问道:“她会信我?”
沈青黛凑近袁楚楚,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袁楚楚连连点头,待沈青黛话罢,仍旧有些犹疑不定。可想着冯岚那般算计她,又不顾她的死活,非逼着她向皇帝、德妃说明一切,她便也是下定了决心。
两人定下计策,又商量了一番,沈青黛才起身返回自己的寝殿。
她为防被冯岚的人撞见,特意从袁楚楚寝殿边儿上的角门出去,直绕到了栎阳宫前的仪门。
刚进了自己的寝殿,却瞧见冯岚捧着茶盏坐在明间里的坐榻上,优哉游哉的品着茶。见沈青黛进门,冯岚当即温然一笑,曼声道:“这么晚了,妹妹是去哪儿了。”
沈青黛笑呵呵的向着她微微福身,如常一般恭顺的回道:“出门走一走,想躲躲清净,思一思旁的事儿。”
冯岚哼笑着,讥讽的看向沈青黛道:“妹妹这心思弯弯折折,若是想求个清净,便最忌思虑太多。”
沈青黛把面上的笑脸收起来,款款进前,坐在了冯岚的身边,“我以为,姐姐你不会再乐意踏足我的宫所了呢。如今再见姐姐,让我分外惊讶。”
“自然要来的,有些事儿,我想求个明白。”冯岚说着,缓慢的从袖笼中取出了一块翠玉腰佩,放在了小桌上。“这东西妹妹可认得?”
沈青黛瞧见这东西,眉头遽然一紧,却是很快又松了下来。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转瞬便换成了莫名与疑惑的神情,向着冯岚轻缓一笑,耐声道:“这是什么东西,我可从来都没见过。”
冯岚随手拨了拨耳边垂下来的珍珠耳坠,曼声道:“这是皇上从前赐给我的玉佩,天授六年那会儿,我不当心把它弄丢了。那时我提灯去找它,当晚杏花坞便走水。贵妃冤枉我,还对我施以杖刑,就是因为这东西。怎么,妹妹竟然不记得了?”
沈青黛如何能不记得,当初是她将这玉佩扣了下来,又是她在冯岚寻玉佩的时候,在杏花坞放了一把火。她骤然明白冯岚因何没上厌胜之物的当,原是她早就知道了这些,原是她早就不相信自己了。
“姐姐何时找到的,又在哪儿找到的?”沈青黛悠然一笑,明知故问。
冯岚冷然笑起来,道:“若非妹妹搬宫,只怕我永远都找不到这东西。”
沈青黛心下无比的惊诧,还是想不出冯岚是怎么发现了这东西。连她自己都快忘了,她宫中有这么一块见不得光的玉佩。沈青黛面色变了几变,不知该如何回答冯岚,只道:“是吗?”
“为什么?”冯岚眼中的笑意跟着冷下来,唯余唇角微微上翘,带着冷硬的弧度,瞧着没那么沉肃,“我往昔,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
沈青黛垂头不语,半晌,才仰头道:“你我的交情,只不过是一场虚情假意罢了,没有为什么。我不是真心待你,你又何曾真心对待过我。”
冯岚心中情绪翻动,恨得说不出话来。
殿内一时静下来,烛花噼啪的爆了一声,显着殿内的寂静无比。
须臾,冯岚才镇了镇心神,自嘲的一笑道:“倒怪我从一开始对你虚情假意。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也是因为你便是那样的一个人。我又何必要求个明白,实在是笑话了。”冯岚有一瞬的失落怅惘,却是很快起身,神情又是淡淡的,笑道:“也好,往后咱们两人都不必对着彼此虚情假意。一个敌人,总好过一个口蜜腹剑的姐妹。”她话落,再不多言,回身缓缓的出了配殿。
有一瞬,沈青黛心里漾起说不出的怪异,带着说不出的莫名厌恶目送着冯岚出了殿门。
想起那腰佩的事儿,沈青黛立时唤了花楹与白芍二人,询问起那腰佩怎么会不见的。花楹一时回忆起之前李香薷曾帮着搬宫,便将自己心中的猜测如数告诉给了沈青黛。
“李香薷?是她?”沈青黛心中大为惊诧。
花楹笃定的点头,白芍眉头一紧,便忍不住提醒沈青黛道:“小主,李姑姑做什么要挑拨您与恪贵嫔的关系。出了这样的事儿,是不是元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