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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原本止不住的在抽动,听见裴世安这样说,惊的直连哭都忘了,错愕的唤他道:“世安……世安哥哥……”
裴世安低垂着头,看也不看如意。眼下,谁都瞧不清他的神情。裴世安声音凝重,道:“在下,在下确实早就对云珠公主有爱慕之心。原以为公主厌恶在下,所以,所以……”
云千雪瞧着裴世安这幅情状,不禁嗤的一声,忽然冷笑出来。将裴世安接下来要说的话打断了,“所以便退而求其次,愿意接受如意郡主?决定是你自己做的,你若非那么钟意如意,为什么带着她私奔?你如今坏了他名节,又反口说不愿意了。好没道理。”
如意不想元妃竟会替自己言语,心里一安,又大声痛哭起来,“世安哥哥,我,我是不该瞒骗你。可,可是……”她顿了顿,深情而真挚的表白道:“如意,如意是真的喜欢你。”
云千雪一只手撑着额头,顿觉这一场闹剧太过荒唐。脑中蓦地浮现出许多年前的画面,这三个单薄的身影,与从前脑海中的人影相重合,不禁让她哑然失笑。
裴其詹见皇上最宠幸的元妃开口斥责儿子,心道不好,却全不敢反驳一句。裴世安亦被元妃说的大是惭愧,支支吾吾道:“在下,在下……”
霍延泓忽的抬手一挥,不快道:“堂堂男子汉,自要有担当。这会儿将过错都推到女子身上成什么样子。你心里若是当真有云珠,又怎会退而求其次。说来说去,朕看,你最爱的是你自己吧!”
姜子君眉目间也现出几许轻蔑和厌恶,却不在与裴世安说什么,而是向着太后与皇帝两人道:“臣妾瞧着,这裴世安在云珠与如意之间左右摇摆,实在忒坏。霍家的女儿,难道非进裴家的门不可?”
裴其詹一听德妃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大半,止不住心里对裴世安又气又恼。
裴世安却是转头向云珠道:“公主,我,我不求您能原谅,但愿,但愿您往后能顺心如意,能……”
云千雪瞧见裴世安这般优柔寡断的神情,心里忽的泛起说不出的厌恶,又轻笑了一声,道:“云珠是皇上的女儿,皇家的公主,往后自然是万事顺意,也不必你愿的。”她鲜少这般刻薄,话一说出口,自己都有些惊讶。
云珠整了整樱红色的裙摆,一双黛眉轻轻向上挑起,眸中尽是绝望之后的平冷,轻轻地越过裴世安的面庞。这样的神色,自不必她再多说半句话,便足已令裴世安死心了。她未在他面颊上多停留片刻,而是轻缓的上前两步,向霍延泓福了福道:“女儿让父皇费心了,往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女儿现下倦了,先行告退。”
这场争驸马的闹剧,便以这样的方式落幕。裴世安不愿娶如意,云珠看清了裴世安的为人,自也不肯回头。裴世安更是因着这桩事儿,彻彻底底的被皇帝厌恶,往后再没有前途可言。如意也被太后下令,闭门思过,非召不得踏出雍王府半步。
这一桩事因着是公主与皇子侍读一起进学的缘故,才闹出来的。皇帝便下旨,往后将帝姬与皇子分开进学。又另外为云珠挑选了几位年龄相近的女侍读,以安慰云珠,让她不在去多思多想如意的事儿。此番,自是后话。
从颐宁宫出来,弃了轿辇,霍延泓拉着云千雪的手一路往未央宫回。想起方才在寿康殿上云千雪的神情,不禁问道:“往日碰见这样的场合,你总是惜字如金,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今儿个怎的这样赏裴世安的脸,与她说了这些话。”
云千雪蹙眉思了一思,慵懒而缓慢的开口说道:“看见他,便想起了从前做过的许多傻事。我哪里想赏他的脸?只想赏他几巴掌心里才痛快呢!”
霍延泓眼前也晃过当年那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也不避讳,当即握紧了云千雪的手,叹道:“公子如玉世无双,这样的话,到底骗了多少闺中女子?”
云千雪听见他这般促狭的话,认真的一笑,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少女心思柔软,自是喜欢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的佳公子。谁会一心系在专横霸道的登徒浪子身上?”
霍延泓挑高了眉梢,边走边偏头看向云千雪,似笑非笑的开口,“如今呢?”
“如今呐……”云千雪语气一顿,刻意卖了关子。但见霍延泓的神情因着她的停顿变得凝重起来,不觉嗤的笑了起来,悠然道:“如今,瞧出各自有各自的好处。”
霍延泓却是不大乐意听见这样敷衍的话,当即停住脚步,将她拖进怀里,威胁的望着云千雪,沉声道:“各有各的好可不成话!”
云千雪吃吃一笑,缩在他温暖的大氅里。自不在逗他,小声道:“如今呐,只有你了。”
霍延泓心满意足的牵唇,俯身将一个吻印在了云千雪的唇上。软绵绵的温热,让他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云千雪极羞涩的在他胸口前推了一把,这才让他抬起头来。“都这么些年了,还瞧不够吗?朝堂可又催着纳新人了……”
霍延泓捧着云千雪的脸颊,又是重重的吻了下去,将她未说完的话堵在嘴里。半晌,他才又重新抬起头来,道:“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都瞧不够你。这世上除了你,再没什么如你一般,是失而复得的,自然要倍加珍惜。”
云千雪抿唇笑了笑,再不提那些话,只拉了拉他的手,明朗道:“我冷了。”
霍延泓紧紧拢住她,对着宫人招了招手。这时间,自有人将御辇送过来,霍延泓亲自抱了云千雪上轿辇,道:“咱们回去。”
帝妃二人的神情便如寻常的百姓无异,瞧在旁人的眼里,难免格外恩爱刺眼。
顾临怡此时正站在宫巷口的另一端,直瞧着那御辇一路走远,只觉得心里发恨,恨得牙根儿都快咬碎了一般。
眼瞧着年关到来,自西北返京的将士亦是归期渐近。宫中四面都开始张灯结彩,为年节做好了准备。
这一日黄昏,六宫妃嫔皆到颐宁宫定省。
因着襄城长公主数年来不曾回宫,赶上这一年的年节,提早进京,这几日便都住在了颐宁宫中与太后说话。霍延泓近日里心情颇好,数年未曾与嫡亲的皇姐相见,到底血浓于水,整个下午都陪在颐宁宫中与娘儿俩说话。
到了定省的时间,六宫妃嫔进了寿康殿才发觉皇帝也在。
自帝妃二人从泰山回来之后,越发如胶似漆,蜜里调油一般。圣驾回宫之后的这些日子,除去长乐宫,便只去了德妃与恪贵嫔处。如今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当即便是深悔没先打听清楚,梳妆打扮一番再过来。
襄城长公主与贵妃一左一右坐在太后与皇帝的下手,因她这两年随着驸马去了梁州任上,见了不少梁州的风土人情。六宫妃嫔皆清楚襄城长公主地位极高,自是都恨不得借着这个机会多与襄城公主亲近亲近,便是左一句、有一句的询问其梁州风貌。
寿康殿内满室的衣香鬓影,一时间笑语盈盈,不绝于耳。
襄城长公主年岁渐大,自然也不似年轻那般飞扬跋扈。到底是皇室里悉心教养起来的公主,此番没了架子,亲和许多,向诸位妃嫔说起梁州的风土人情,极是有趣,引人入胜。
“孤这次从梁州回来,带了果下马回来。孤还记得上元二十七年那会儿,皇上曾送给永安郡主一匹果下马。”霍元慈笑呵呵的看向霍延泓,回忆起往事,神情间颇为唏嘘慨叹,“这一晃眼,竟过了这么些年了。”
顾临怡顺着襄城长公主这话笑了笑,道:“可是快,永安郡主薨逝都有十多年了。当年咱们在一块儿荡秋千,那果下马还被永安郡主当成彩头。只是后来出了贞穆公主的事儿,到底谁也没得着那果下马,一直养在西苑围场。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没过几年,那果下马也没养住。”
襄城长公主一笑,“我这一回带了三匹果下马回来,也将养马的马夫,与一些草料都一并带了回来。”
顾临怡欣喜的笑道:“如此极好,七皇子正该练骑射,寻常的马我只怕再摔了他。如今有了这果下马,倒是安稳许多。”
一旁的莲贵嫔听见顾临怡提起七皇子,那眉心剧烈的一颤,小声道:“七皇子如今还小,只怕,只怕学不来骑射。还请贵妃娘娘再……”
顾临怡却似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兴致盎然的含笑道:“二皇子、四皇子与六皇子都学起了骑射。先祖在世之时,春夏秋冬都有狩猎。臣妾琢磨着,今年倒不如去西苑围场过个年节,也让几个皇子有机会赛一赛,瞧瞧师傅教的好也不好!”
云千雪听了这话,心下顿生疑惑,不自觉的看向德妃。见德妃眼中也浮现出几分疑色,似是与自己一般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