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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什么无所不知卓阁主,什么卓家唯一的传人,什么读尽天下书,到头来见了天机阁的样子,还不是一样要被打垮,我看这个卓荣根本什么都不算么。”
柳不死手里摇着扇子,大笑两声,从屋外走了进来。
柳云舒手里的书轻轻翻过一页,柔和声音里带了些责备:“哥哥,这世上的虚名本来就没几个是真的,但是卓荣若是不造这些虚名出来,她又怎么能将一个千疮百孔的天机阁撑到现在?她十岁丧父,长兄无能,肩膀上压着一个天机阁虚晃晃的空架子,能撑到如今,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柳不死一撩袍子在她身边坐下,笑道:“任她如何厉害,还不是输给我妹子了。妹子你透个口风,咱们什么时候杀了她?我可早就想把卓家人的脑子打开来看看了……”
柳云舒无奈地摇头:“你可少做点孽吧,要是让无情谷的弟子知道你拿活人做实验,小心惹祸上身。”
柳不死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柳云舒低头看了一会儿书,道:“哥哥觉得,卓荣为什么会败?”
柳不死笑道:“我当日第一次和那小丫头说话的时候就看出来她故作老成装模作样了,她倒是真厉害,装出一副高人的样子,竟然把平阳王和洛阳人全骗了,可是骗归骗,等当真动起刀枪来,谁能凭着几句谎话取胜?”
柳云舒淡淡道:“那你知道她今年多大?”
柳不死一愣:“二十五六岁?早该嫁人了吧?”
柳云舒道:“卓荣对内外宣称她年二十五,然而真正年二十五的是她那个长姐,她原名卓盛,是天机阁的幼女,她二姐卓荣多病,接父命代理天机阁,不过半年就死了,她只对外宣称自己已经死了,偷偷接了二姐的班,她到今日年方十九。”
柳不死整个人脸上的笑就挂不住了:“十九?”
柳云舒道:“卓家源自江南,江南女子多小巧玲珑,她姐姐自幼多病很少见人,就算是天机阁里也很少有弟子见过,加之她做事老成,相貌又与姐姐有七分相似,大概是吃了什么药逼着自己长得快了些,所以无人怀疑。”
柳不死还沉浸在方才的打击里:“年十九?妹子,你该不会搞错了吧?”
柳云舒道:“我早就听说卓荣有痨病,但是这两日我给她把脉看诊,根本无病,身子的恢复程度远超于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所以只能是她移花接木,接了长姐的班。至于她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真卓荣,到底是如何死的,可就难说了。”
柳不死沉默许久,闷头不做声了。
柳云舒道:“她之所以会败,是因为一来心里牵着天机阁的安危,二来背上背着个不成器的兄长,如今接连失了,可为是无牵无挂,她生来心狠手辣,只是被家业牵扯施展不开,如今入了这书阁,不抱名利之心求学,三年后必成大事。”
柳云舒说着,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一根银针看着,低声道:“她是我最利的一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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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无痕在花海里走着,忽然察觉身后有人,猛地一转头,正见着一个小孩从树上跳下来,张开双臂冲着她的脸就扑了过来。
岳无痕:???!!!
她躲也不是,接又来不及,只能硬挺挺地站着,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子。那小孩子一把扑到她头上,两条小短腿夹住她脑袋,伸出小胳膊将她抱在怀里:“岳姐姐!”
岳无痕忍着鼻梁传来的剧痛,踉跄两步扶住身边的一棵树,伸手提着那小家伙的领子将她拎起来,迷瞪着还有点恍惚的眼看了一眼,见是戚文文,才喘了一口气,道:“你又要干啥?”
戚文文被她提着领子逛荡在半空中,甚是可怜的模样,抬起水汪汪的眼睛瞅了她一眼软绵绵地说道:“想你了嘛。”
那小模样小声音,当真有几分像一个乖巧而听话的小绵羊,配上那双水灵而又带着点天生妩媚的眼睛,真是不由得人不心软。
岳无痕虽然被这小东西骗过一次,然而看她一副乖巧而又懂事的样子,不由得心里也软了一下,声音也温和了许多:“罢了罢了,不和你追究了,下次不要玩这种游戏。”
戚文文伸出小爪子扒住她的一缕头发,攥在手里绕了绕,可怜兮兮地说道:“岳姐姐,陪我玩捉迷藏嘛。”
岳无痕回头看了一眼茫茫然的花海,顿时觉得无话可说。
戚文文的小爪子在空中徒劳地扒拉了几下,继续软着小声音撒娇道:“玩一次嘛……”
岳无痕实在是熬不过她的央求,便将她放了下来道:“那你去躲,我去找你就是。”
戚文文登时如同得了宝贝一般欢呼了一声,当下跳着拍了两下小手,一转身就钻进花丛之中消失不见了。
岳无痕闭着眼睛在花海中央站了片刻,片刻后睁了眼放眼一望,见茫茫花海连成一片,到哪儿去寻一个小孩子的影子?她还没傻到真的要陪那戚文文玩这种游戏的地步,因而只是见她走了,自己便拍拍衣袖,向碧书院走去。
脚才刚抬起来,蓦然又觉得身后有人,连忙警惕着回头,生怕又看见一个小孩从半空中飞过来的景象可怖,下意识先护住了头,然而抱头回眸一看,只见花丛之中站着一袭白衣。
云容这家伙近日里越发地神出鬼没了。
云容这身白衣宽的很,如今晃悠悠荡在她瘦削的身上,越发显得人消瘦纤细。她半边胳膊正用白布吊着,另一只手中握剑,冷着脸问道:“卓阁主呢。”
岳无痕懒得同她说话,只懒洋洋道:“什么卓阁主,我还想问你少谷主在哪儿呢。你要是没别的事儿赶紧闪开,我可难得大发善心陪着缺少父母关爱的孩子玩一次游戏……”
云容皱了眉说:“我本不想和你动手,只是来问一声——”
岳无痕被这句话呛了一下,一双桃花眼带着些调笑的意味看向她,朗声笑了两声:“没事儿,我想和你动手啊!”
她说罢,右手蓦地背后摸向身后的弯刀,一把将刀从身后撤出,闪电一般劈向云容的咽喉,云容骤然后退,因着半边身子不稳失去平衡,躲过一劫之后,踉跄两步,险些跌倒在地上。
岳无痕手中的刀打了一个来回,在指间幽幽地晃了一圈之后,将刀锋一收,道:“我说云姑娘,你老可好好回家养伤去吧,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后半辈子的笑料可就没了。”
云容面色阴沉:“谢岳姑娘关心。”
她说着,右手蓦地伸出,一把制住了岳无痕手中的那把刀,两人的力道不相上下,便正在空中僵持着。
岳无痕的刀法只练了三年,基础并不扎实,平日里和别人打斗靠的是快很准,如今被云容一把擒住了手腕挣脱不得,便横扫一脚下去绊云容,却不料被云容反缠住,两个人打架打到最后僵持住,反倒是谁也不让谁卡在一起了,模样架势和小孩子打架差不到哪儿去。
岳无痕那空着的一只手,如今要么伸出去抓着云容的脸,要么一拳打出去劈云容的胸,然而不管怎么打都觉得不好看,因而一只手悬在半空中犹豫半晌,最终还是一拳揍在云容脸上,被她一个闪身躲过去,整个人向前倒去。
两个人正难看地打着,忽然听见风里送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柴都劈完了,碗都洗完了,都在这儿打起架了?啊?”
岳无痕心口就是一凛,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脑后破空而来之声,当即被一个果核正打在后脑勺上,整个人差点没疼的昏过去。
小孩子打架的岳无痕只能放了云容,两个人彼此推开,俱是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岳无痕揉着剧痛的后脑勺,指着云容正要开骂,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听见师娘劈空一声怒吼:“回来干活了!”
岳无痕被这一声吼吓得就是一缩脖子,末了狠狠瞪着云容,以口型骂了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忙不迭地灰溜溜跟了上去,屁颠屁颠在师娘身后赔笑道:“师娘回来了?”
关梦之抬手就是一巴掌糊在她脑袋上:“当真是白养了你,习武之人,打起架来比乡村孩童还丑陋三分!我教过你没有,打人只打致命处,你方才要是右手卸了她左面的胳膊,手肘正打中她左面的眼睛,她如今还能头骨完好地和你干架?”
岳无痕讷讷住了口,只得灰溜溜跟着师娘一路去了。
她原以为自己足够狠心了。
然而手中砸下去的那一个瞬间,她还是犹豫了。
那一刻,花海之中,岳无痕回首看了一眼那正吊着胳膊站在花海之中的云容,她身上正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白衣,腰际正别着一把不伦不类的剑,神色憔悴而消沉,看着她的眼中,带着红丝。
她真的能狠下心一拳将云容的头骨活生生打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