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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冥即墨走出里间时,江蒂娥已经微笑着踏上阶梯,她走的很疾,刚迈进门槛,便对着北冥即墨盈盈一拜,语气中充满惊奇与喜悦,“殿下万福!”
“免礼。”清冷一声,没有一丝波澜。
江蒂娥往前走了走,左右瞧一番,而后小声问道:“怎么不见妹妹?”
此刻,正趴在被窝里的乐来兮睁大了双眼,竖起两只小耳朵,听的愈加仔细。
北冥即墨大手往椅子上一指,示意江蒂娥坐下,淡淡道:“她睡着了。”
“哦……呵……”江蒂娥尽力遮住自己吃惊羡慕尴尬的情绪,倏尔笑道:“也是,这些天着实辛苦妹妹了,看殿下已逐渐康复,妾就放心了。”
“娘娘,请用茶。”飞霞恭敬奉来一杯,放在案子上。
经蒂娥欣喜点头,又特地看了飞霞一眼。
“东极确实心细,在她的照料下,本王恢复很快!”北冥即墨言语中溢满赞叹与亲昵。
在软榻上撅着屁股的乐来兮听后立马撇嘴,什么在我的照料下,明明是人家独孤穹的功劳!
“说的是呢,妹妹不仅长的美,人聪明,还特别温柔心细……妾日后定要好好谢谢妹妹。”江蒂娥捧着茶,极力找寻一些好听的话。
北冥即墨没有任何表情的点点头,顿了顿问道:“最近府里的庶务如何?有没有特别棘手的?”
江蒂娥忙放下杯子,一二三的做了些报告,见北冥即墨连连点头,顿时笑的合不上嘴。
空气沉默片刻,江蒂娥见北冥即墨再没说话的意思,便起身告退,临走时,再三嘱咐北冥即墨要好生修养。
见她离去,北冥即墨立马一瘸一瘸的走向里间,刚进去便见乐来兮小疯子似的坐在榻上,两眼望着窗外发直。
“怎么了?”北冥即墨与她捋了捋散发,别在耳后,又将她头上歪斜的步摇拿下,重新与她插正。
乐来兮轻轻的舒了口气,望着他道:“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罪人!”
为什么这样说?北冥即墨皱眉,眉间的火云瞬间燃起。
“我留下,她们就得走,北冥,我一想到这里心里就难受!”乐来兮捂着胸口,眉头皱成一团儿。
“话不能这样说!”北冥即墨拥她入怀,“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她们与我的婚姻本是政治利益的绑定,说真的,在你没来之前,我从没把她们任何一个放在心上。在你我之间,她们连多余都算不上。况且,我放了她们,便是让她们寻找自己的好归宿。”
这话乐来兮听的乐来兮心里鼓鼓,什么滋味儿都有,忽而,她仰头问道,“假如,她们的好归宿就是你呢?我看的出,正妃心里是真的在乎你,只在乎你!”
“可是,我心里有的只是你!”北冥即墨提高了分贝,仿佛在强调。
乐来兮心里一暖,拉起了他的双手,“我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她怔怔的望着他,低声问道:“所以,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北冥即墨挑眉,“什么?”
“假如真的走到那一天,请尊重她们的意愿好吗?假使她们觉得在此生活很安逸,不愿离开,那就随她们好吗?”
“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决定留在你身边,有你就够了,别的,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
“好,只要你喜欢,我都照办!”
乐来兮咧嘴笑了,两只水眸弯成狡黠、明亮的月牙,洋溢着暖暖的笑。
“来兮,你笑起来真美,今后,要经常对我这样笑!”
他突然捧起了她的小脸儿,面上笑成了花儿,说的温柔、痴缠。
乐来兮眨了眨眼,忽而小手捧上了他的脸,“其实,你笑起来才最好看,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笑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花了眼。”
听她如此说,北冥即墨面上的笑突然势如破竹,笑的晃眼。
乐来兮盯着他那张神工斧凿般精雕细琢的脸,精致的五官,挺拔俊逸的轮廊,突然扑到在他的怀里。
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愿想,不想做,只是淡淡的闭上双眼,静静的安享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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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真的来临,眼瞅着沐恩节将至。
在一个**明媚的午后,炙烈驾着哒哒的马蹄声,从北疆回到王府。
下马之后,二话不说,直奔幽兰居。
飞霞与似锦正在院子里浇花,忽见远远的一人走来,忙向似锦使眼色。
似锦转身,愣住了。而后,小脸儿“唰”的一下,红透。她慌的忙低下头,也顾不上浇花,拿着花洒站在原地不动。
待炙烈走近,飞霞忙迎上,笑道:“原来是炙护卫回来了,似锦,快带炙护卫见殿下和夫人。”
“嗯。”似锦一改常态,声音软糯、低柔,像个乖乖兔一般,低头带路。
炙烈紧跟其步,走到半路突然道:“你,可还安好?”太多的话想说,太多的问题想问,关于她遇刺的,如何逃生的,怎么回府的……可是,话到嘴边,只有一句简单的是否安好。
“嗯。”又是低低的一声,似锦连头也没回,仍埋的老深。
炙烈见此,便不再说话。怎料似锦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受伤?”问这话时,她仍是低头朝前走着。
“没有……”说到一半,炙烈突然改口,“都是一些小伤,无碍。”
“……”似锦无言,一时没忍住,眼泪忽而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殿下都伤成那样,他怎么会只受一些小伤?
快到大殿门口时,似锦小手望脸上迅速一抹,努力的将眼泪吞掉,低头走进了殿里,隔着纱帘道:“殿下,夫人,炙护卫求见!”
说毕,似锦低头悄悄退到门外。
只听北冥即墨道:“进来吧。”
“卑职拜见殿下,夫人!”炙烈走进里间,冲坐在小榻上的两人恭敬行礼。
乐来兮走下小榻,将炙烈搀起,“炙烈,你辛苦了。”
而后,她转身望向北冥即墨,“殿下,我坐的累了,出去走走。”
乐来兮知道,炙烈这么匆忙赶来,定是有军事机密要谈。
北冥即墨笑着点头。
出了殿门,乐来兮轻轻的走近了似锦,见她发呆,不由得捏了她一把,“这下乐呆了吧?”臭丫头,前些日子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下可美了!
似锦被乐来兮这么一打趣儿,小脸儿顿时滚烫。
见乐来兮走下台阶,似锦忙跟上。乐来兮回头,“傻丫头,好好守着门口,殿下如有什么需要,你也好支应着。”
走到院角,乐来兮带着飞霞出了门。
“夫人,再过俩月似锦便及笄了,您如何打算她和……炙护卫的事儿?”一路,飞霞将勇气鼓了又鼓,终于说出。
她思量着,一直以来,夫人对似锦的心思了如指掌,也并无异议,便觉着夫人大概是认可她俩的。
乐来兮突然止步,回头,“什么打算?”
啊?飞霞不由得张嘴,“您没打算啊?”您既然没打算,那也不管管,那丫头越陷越深,到时候无法自拔怎么办?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可真是个操心的姐姐!乐来兮暗笑。
“她还小,我还要留她两年,再说,你这个姐姐不嫁,妹妹怎么好意思呢?”乐来兮刮了刮她的小鼻子。
飞霞瞬间两耳通红,头埋的低低,轻盈低语,“我才不嫁,嫁人有什么好?”
乐来兮笑了,不语。傻丫头,那是你还没碰见让你觉得好的人。
二人边说边走,忽然一阵琴声随风飞来,乐来兮仔细听了听,竟是从草堂传出。
那琴声表面宁静,不经波澜,可是,细细一品,内里全是遮不住的忧愁、苦寂,还有一丝烦闷。
好一个相思苦的男儿!乐来兮觉得这下有事做了。
“夫人,您要去草堂?”飞霞明知故问,这要是让幽兰居的那位爷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到时肯定又要打了一缸子醋。
乐来兮何尝不知她的心思,回眸一笑,“本宫,要去了结一桩公案。”
飞霞微怔,公案?……见乐来兮走远,也顾不上猜测,小跑着跟了上去。
正在全身心陶醉于琴声中的独孤穹并未察觉到乐来兮的到来,直到一曲作罢,不经意的一个抬头,他才发觉。
“夫人!您什么时候来的?”独孤穹忙起身行礼。
“独孤,你可真不够意思。”乐来兮笑着抚了抚琴,“我今日总算明白什么叫做深藏不露。”
独孤穹再次拱手,“夫人谬赞,臣在您面前怎敢称高?”
乐来兮扫了他一眼,“这话有些虚,我很不喜欢……独孤,陪我走走吧!”
独孤穹听出了她的意思,又想到上次她追出时的那句话,便跟着她走出了草堂。
草堂北侧是一片小竹林,清风一过,吹的刚出头的小嫩叶“沙沙”作响。
乐来兮随手掐了一片竹叶,放在手心,开口道:“一个人压抑的太久,很辛苦的。”
“……”
“我从你的琴声中,听出了许多东西,独孤,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那么拘束。”
“臣……没有。”
乐来兮瞥了他一眼,苦涩的笑了,“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睁开眼所见的第一个人,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你是个温润、儒雅的人,可是,现在我才明白,这也许并不是你本来的样子,一个人被压抑的太久,便会失去本来的面目。”
是么?独孤穹抬头,虚无缥缈的望着前方。也许,她说的对。
多年之前,他还是一个愣头小子时,性子很是鲁莽冲动,即使在安圣皇后面前,他也总爱吵吵闹闹的与北冥即墨戏耍,然后换得安圣皇后的爽朗大笑。
可是,到后来,这一切都不复存在,没有人再来关心他和殿下,他们只有冷下心来掩饰自己的一切,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臣比殿下大了几岁,身负安圣皇后与师父的重托,故而,不得一丝一毫的懈怠。”
乐来兮止步,点头,“独孤,你说的,我明白。但是,从今日起,你要将重担分给我一半,殿下身边,不止你一个。”
“……”独孤穹微怔。
“我的意思是,报仇不应该是生活的全部,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与追求,比如说舒心的笑,开心的品尝美食,努力的追求……南荣富娴!”吐出最后一字,乐来兮眼睛睁的明亮,晶莹,静静的望着一脸震惊的独孤穹。
夫人,你在说什么?独孤穹整个人被瞬间冰冻。
乐来兮莞尔一笑,继续道:“殿下已经决定,等这一切都结束,他会给各宫的女人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愿走的,殿下会为她们张罗一个好归宿,不愿走的,自然留下,与我们一起生活。富娴一定会走的,她心里一直装着一个人,出了府,她定会去寻他。殿下曾说,假如富娴找到心仪之人,他会亲自为他们主婚。”
“可是,她心里的那个人,不一定是你,所以,我才说,你要努力的追求……南荣富娴!也不枉你无怨无悔的守护了她那么些年。”
乐来兮说完,并不看向独孤穹,她转身冲远远跟在她俩身后的飞霞一笑,飞霞快步跟了上来……
望着渐渐离去的背影,独孤穹动了动,恍惚间,只听心里“哗啦”一声,冻结多年的寒冰刹那间破碎、融化,最终化成一池春水,泛着暖暖的蒸汽,溢满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