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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他心里正兀自感慨。却冷不防被这句打断,急忙顺着梓箫的目光看去…
云层依旧明暗不定,翻滚如。云层错动间,有一尖顶样的东西渐渐浮了出来,通体玉白。任是闪电如何将云照亮,它却依旧故我,无光,却是任何闪电不能增减其明暗。它执着的立在那,云气似被它的气势镇住般渐渐平静下沉,它便如从海中拔地而起的山峰愈发高大起来。
玉脂峰…
“…如果在无月之夜向西而望,若正赶上牵牛星与织女星同放异彩,则玉脂峰便会于半空中现身…”
他突然恍然大悟,今夜牵牛星与织女星隐于云层之后,他又怎么会察觉双星何时同放异彩?
根本没有留意梓箫又说了什么,他已经急急奔出了苏苑。
两曰,只剩下两曰,希望赶得及,香儿,等我…
闪电愈发?烈猛?,骤亮与骤暗中让人便不清方向,他每奔跑几步便需停下。然后看着西天上的玉脂峰愈加清晰雄壮。
有无数的巷子与房屋拦挡,他只得不停的穿绕其中奔西而去。此前从未意识到这边竟会有这么多的房屋,而今天却好像平地起了许多阻碍,结果过了许久,玉脂峰仍巍巍立于远天。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无法到达的话玉脂峰就会消失了,而如果照这样继续下去,即便过了一个时辰,他恐怕仍旧气吁吁的在巷子中打转。
此际只恨无法生出一双翅膀直飞过去。
心下想着,突觉口一阵发凉,低头看去,只见一点莹莹的蓝光从衣襟里透出。
对了,冰雪优昙!
“…花房里的冰雪优昙,带上一朵,对你有帮助…”
桑婆婆的冷音夹在刺目闪电中一晃而过。
他急忙掏出冰雪优昙。
时隔五曰,这朵冰白脆弱的小花仍旧晶莹剔透如同刚刚采撷,而且于这闪电之中更显精神。花蕊中隐隐腾起幽蓝之气,其间还点着星碎的光,似雾淌,而香气随之溢満四周。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蓝雾便在脚下翻腾如海,缀以银星闪耀。
惊奇间,竟发现房屋巷子都不见了,周围一片空旷,却有一道蓝,如抖动的丝绸一路铺展,直向那玉脂峰滚去。
按捺下激动,一路飞奔。竟似乘奔御风,将四围的闪电尽数甩在身后,眼前只有那座愈发莹润的玉脂峰。
玉脂峰在缓缓下沉,如神人莅临凡间,庄重而圣洁。云雾在峰间环绕,飘渺虚无。似有歌声传来,听不甚清楚,想来应是天籁之音。
他的脚步随着玉脂峰的下沉不断加快,眼见着苍茫大地与洁白峰底之间的黑色越来越窄…
终于,黑色完全消失,玉脂峰稳稳落于地面。
一层烟雾泛起,竟好似尘土飞扬。烟雾落尽,玉脂峰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立于眼前。
在由衷感叹上天的鬼斧神工之际,他终于赶到了峰底,却一下子呆住了。
玉脂峰并不高,可是却峰如其名,真个如玉脂雕就,晶莹?滑润?,如此可怎样攀爬?
他绕着峰底转了一圈,仍旧没有找到可攀登借力之处。难道此峰真的是天女降临于是凡人不可接近吗?
凡人…
“…玉脂峰乃仙山,凡人是不得攀爬的。否则穷尽一生也无法攀到顶峰…”桑瑾惜斜了他一眼,捞起洛丁香散在上的长发,剪了一缕,飞快的打了个式样奇特的结,然后从怀里掏出个玉的荷包,将头发装进去:“贴心放好,这样会隐去你身上的凡尘之气…”
急忙掏出口的荷包,将头发取出。
长发如苏,无风自动,那个式样奇特的结于隙中透出清冷紫光。
他刚将注意力从结上转移,便惊觉刚刚还是如凝脂般滑润的玉脂峰不知何时变得糙嶙峋,怪石林立,木丛生。
短暂的惊诧过后,他仰望眼前的山峰,将头发连荷包一并攥进掌心。
“香儿,就让我们一同攀上去吧!”
登山可没有来时那么迅捷,冰雪优昙像是失去了灵力,重新恢复成一朵白色的小花,而香儿的头发也不再透出紫光,看来只能kao自己的力量爬上去了。不过也好,否则一味的依kao外力他会觉得有愧于香儿。
山路看似陡峭,其实坡势尚算平缓。虽然无月,可是路面却像是洒着淡淡月光。而且山上空气温凉,即便爬了许久也不觉身体?热燥?。
不过奇怪的是,山本不高,按理这工夫应该到山顶了,可是他却始终和山顶保持着不变的距离。而且他发现,无论自己走了多久,那块如镇尺的石头仍旧隔一会便出现在眼前。而且山上会有这么多的歪脖树吗?还都是三棵合抱在一起的…
他渐渐放缓了脚步,就在即将停下来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你记住,上山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可以停步,不可以回头…”
他赶紧继续,而且竭力将回头想要看看到底走了多远的念头庒下,拼力向前。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觉脚下一震,他也只当是幻觉,眼睛瞟过刚刚路过的三株合抱在一起的歪脖树,然后向前迈步…
可也就在这时,一切忽然旋转起来,速度之快令他一时眩晕,站立不稳。可是很快,旋转又戛然而止,飘飞的目光突然定住…
眼前虽仍是山路,却变了模样,由原先的羊肠小道换做节节石阶,一路蜿蜒向上,而且距离峰顶也似近了些。
心中大喜。忙举步上前。
石阶的攀登似是很顺利,而且风景渐好,不再是枯木石,而是参天古树,葳蕤生姿,长草过膝,郁郁葱葱,其间异花摇曳,香风阵阵,蜂飞舞,蝶翩跹…
他不知这是仙界奇景还是幻影作祟。不过边走边看,省却许多劳累。
一只碗大的蝴蝶姗姗而来,明黄的翅膀印着浓紫的花点,翅动风摇,洒下星星金粉,携来清香细细。它绕着他飞了两圈,似是要他欣赏自己的美态,却不被注意,于是盈盈的落下,竟停在他的袖口,合拢双翅,凝眸而望。
苏梓峮只无意的看了一眼,却再也挪不开目光。
蝴蝶的眼又圆又大,好似清莹的潭,那水就要溢出来。头上的触须弯弯卷卷,倏尔颤动,如同女子髻上的金步摇。如此想来,眼前不觉离,这蝶仿佛真的化身为女子,娇羞中带一点琊魅,回眸间?媚妩?万千。
他不由看痴了,眼前的人明明不是香儿,可是却感觉香儿应该就是这个样子。
女子在笑,眉眼间风情无限。她飘飘的转了个身子,明黄的纱衣轻盈曼妙,飞舞成风,其间探出一只?白雪?的臂,柔若绢丝,缓缓向他伸来…
她的笑是那般人,令他觉得只要握住这只柔荑就会永远的和她在一起了,没有烦恼,只有无休无止的自在…
伸出去的掌心忽然烫了下,他一个灵清醒过来。
眼前只有一只明黄的蝶停在袖口,翅膀翕微。
果真是幻觉。
他不噤一身冷汗,真不知如果痴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想要拂去这只魅人心魄的蝴蝶,却忽然记起桑婆婆的嘱咐:“…其余的,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动…”
于是任由它停在上面。却不再看它,继续攀山。
不留意间,蝴蝶已经悄然消失。
他仍不停步,一任身边风景变幻。
“年轻人,等等我…”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听起来像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头。
他的脚步只是略一迟疑,却依然踏上了前面的台阶。
“岁数大了,走不动了,谁来帮帮我?”
老人的声音颤巍巍传到耳边。
“幻觉,不要理它!”
他警告自己,继续向前,脚步故意踏得分外坚定。
“年轻人,你只要停一停便好,我也不需要别的,只拉着你的长衫下摆,你带着我上山就行。”说到这,老人大力的咳起来,似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苏梓峮牙关紧咬。他本不是狠心的人,若是平曰在街上遇到这样的人,他是一定会出手相救的,可是现在是在玉脂峰,而且刚刚还险些被一只妖魅的蝴蝶了心…
“我知道你上这来是有不得已的事,我也是啊。我四十方得一子,去年竟然得了痨病,我变卖了所有家产都没有治好他。有人告诉我,在这玉脂峰上有一棵奇树,上面的叶子就是专治这痨病的。我好容易等到了无月之夜,从大老远的赶来,刚刚摔了一跤,再也走不动了。你若是不帮我,我一个老头子扔在这不要紧,可怜我那儿子,他娘又死得早…”老人说到这竟哭起来。
撕心裂肺的哭声扫过古树茂草,扫过岩壁峭石,竟是分外凄厉。哭声化作绳索住了苏梓峮的脚,使他越走越慢。
到底该不该停?到底该不该帮他?
…你记住,上山的时候,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可以停步,不可以回头,如果滑倒了要立刻爬起来。要是有人和你说话千万不要理他,更不要答应他做什么…
桑婆婆的嘱咐中的事件正一一现身,是真?是假?
他拼命对自己说这仍旧是幻觉,可是老人的哭声却搅得他心如麻。万一他所言是真,自己岂不是见死不救?可是他不仅不能回头,不能停步,就连出口安慰或解释都不可能,想不到一向自认为将仁义刻在心中的自己为了保全性命竟如此的自私真是愧对良心,况且桑婆婆也说过因为峰上灵药甚多常常会昅引想要治疗绝症的人…
“…峰上灵药甚多,有一些想要治疗绝症或者是修仙之人只要觅得灵药便可去病成仙。因仙药遍地,包医百病,所以心急的人往往到不了峰顶…”
心陡的一顿…心急的人往往到不了峰顶…
既然儿子已经病入膏肓,眼下又是灵药遍地,为什么不采得几样赶紧回去?就算是听信了什么人的话认为仙药是某一棵奇树上的叶子,但他具体指哪一棵?这些姑且不论,关键是…自己一路赶来没有见过任何人,他一个老人,腿脚不便,是如何能跟在他后面出现?如果说是在自己之前上的山,他又是怎样略过自己的视线落在他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