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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幽水已经到路州一月有余,但是依旧没有闲下来。
季沁忍不住账房找人,见到她正在吩咐小五、领队和道者宿星等人,徐幽水见到她来,伸手指了指一旁桌案,示意她到一边去玩不要打扰,然后继续说道:“以后锻造协会的诸多事情,都交由宿星道长,锻造协会公告、章程和锻造师的等级划分制度,我已经起早好了初稿,你明日去帝都一趟,带给霍老。各州的门面已经安置下去,一切用度开支由季家负责,不必畏手畏脚。”
“是,姑娘。”宿星答应下来。
徐幽水点点头,继续道:“小五,虽说女皇陛下赏赐已经拜托州侯帮忙婉拒,但勤心殿那群士大夫应该不会罢休,他日再有旨意过来,你掂量着办,切记老太爷遗训,不入仕,不封侯,不求仙。”
“是。”
“领队继续带领商队继续南行去青州,那边我联系了关于‘海市尾货集市’的供货方,你过去见他们一面,商谈一下具体事宜,之后写信给我。”
领队还在愣神。
徐幽水侧身看他。
小五在领队身后用指甲狠狠地戳了他一下,领队立刻回过神来:“……好的,徐姑娘。”
“您刚刚在想什么?”徐幽水浅笑了下,无奈地问。
领队挠挠头:“我想起锻造之争结束的时候,我以为终于忙结束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
徐幽水低头在一封信上盖上自己的印鉴,递了过去:“你以为你家大小姐就是单纯地在败家扔银子?扔完听个响就结束了?”
领队一脸耿直:“难道不是吗?”
徐幽水抚了下额头:“小五也这么认为?”
小五神色躲闪,头顶猫耳朵下撇,耷拉在两侧,一副害怕被训斥的样子。
“账簿给我。”
徐幽水翻看了一会儿,看着那鲜红的亏损哑然失笑。
小五大着胆子问道:“难道……不亏吗?”据她所知,大小姐她单纯就是为了砸钱发泄啊。
“那我来算一算。”徐幽水温柔拍了拍她的脑袋,“这一个月,季家各州商行毛利提高了一成,大管事是不是已经通报了?”
“呃,这不是全靠大管事辛苦经营吗?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这次锻造之争这件事,季家商行成为争相谈论的对象,连街头稚子老翁也知道季家商行的名字,总有人借着去商行买东西打听消息,商行名气头一次超过首富姜家。再加上那批抵制商行的锻造师因愧疚,纷纷转向我们家商行订购日常用品和铁矿石。”
“原来是这样!”小五瞪大眼睛,“那我们各州商行一月毛利的一成,起码也得三十万两银子了啊!小姐可是才砸进去了二十八万两!”
“还有这锻造协会,我已经和霍老商定,由协会统一接受王朝的军刀订单,而后根据各家的情况分配,协会负责同王朝商议价格,争取更多订单,但是要抽取半成的利润,并且对质量负责。协会内部低价资源相互流通、协会声望可以换取配方、还会有高阶铸造师各地授课。协会成员可以委托季家商行售卖物品。”徐幽水轻笑一声,“家主以前也想过踏足锻造生意,可是因为各种原因耽搁,这次倒是好了,一进场……”就直接金装满级了。
“……”小五偷看了眼趴在一旁睡觉的季沁,她睡得特别香甜,圆圆的下巴搁在手背上,脸颊亮晶晶似乎还流起口水。
“海市尾货集市,受欢迎程度更是超过你们的想象。太学覃夫子说我们集市上的琼浆果比帝都的香醇。最近不少人跟我打听什么下个月的集市是什么时候。可以不可以也开在帝都。”
小五眼睛飞快地眨着:“那大小姐花的那些钱,不仅不是浪费,而是太值了!”
徐幽水赞许地笑了笑。
领队大张的嘴一直都没有合上,半响才喃喃了一句:“……这么一算,叫咱家大小姐背上这败家子的名声,实在是太委屈了。”
“你看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哪知道委屈?”徐幽水满是无奈,蹲下身给她擦了擦口水,拍拍脸叫醒了她:“别这边睡啊,会着凉的。”
季沁撑着下巴勉强醒了过来,她歪着脑袋蹭了下徐幽水的手背,季沁被冰得哆嗦了下,立刻清醒过来。季沁颓废地揉着黑眼圈:“那长虫总扰我好眠。”发了一会儿呆,她才起身伸了个懒腰,回头了徐幽水一眼,道:“这边事情若是已经结束,幽水就回帝都吧。”
徐幽水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像是沉下来的一汪湖水,迟迟没有应声。
“今天已经晚了,明天再走吧。”小五捧着账簿,眼巴巴地恳求。她是被徐幽水当做继承人培养的,最近自己被外放历练,好多事情想请教。
季沁揉了一把小五的耳朵,却没有答应下来:“你送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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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站在房檐下甩了甩满身水珠,浑身湿透的感觉让她心情都极为糟糕,双眼都有兽化变成竖瞳的趋势,她克制片刻,鼻子用力嗅了嗅,扭头问领队:“大小姐呢?”
“她和幽水姑娘前后脚走的,现在还没回来。豆娘煮了她最爱吃的红豆馅汤圆,刚刚也在问呢。”
“去了哪里?”
“没说,不过我看她是往东边走的。”
小五回头看了看沿街的青石路,天黑已经黑透,不借助灯笼已经看不清来人了。
她重新撑起纸伞,正打算重新冲进雨水里,突然听见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循声看去,她一口老血呛在喉咙里,慌张之下后退了两步,被台阶绊了一下,直接坐在了雨水里。
“……大小姐,你扛的是什么啊?……”
季沁原地站着呼哧呼哧喘了一会儿,扭头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赭色鳞片脑袋,随意地回答:“这个啊,水边捉的,新鲜的海货,就是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咱今儿晚上尝尝?”
“……尝?”小五满脸纠结,又瞟了一眼季沁身后那庞然大物,果然看见那脑袋后边还蜷曲着硕大一截长尾,她忍了忍,才没尖叫起来:“你去哪个水边捉了一头幼蛟啊!!那是蛟啊!”
季沁疑惑:“咦,不是大点的长虫吗?”
“你哪点看它像是蛇?它长得有短角还有爪子啊!”
季沁恍然大悟地嗯了一声,笑嘻嘻夸奖道:“还是小五聪明。”说着,她继续扛着这条一丈长的肥硕幼蛟,要往屋子里进。
小五简直欲哭无泪:“大小姐,你不能什么东西都往家里捡啊,快趁着天黑送去州衙,啊不行,它要是醒了得掀了州衙。……对了,那位殿下是不是回路州了?你给他送去,他是皇室,起码有能克制这家伙的东西。”
“让我先歇会儿再说。”季沁满不在意地摇摇手。“豆娘,我红豆汤圆呢?”
“豆娘不许给她吃!”
“哎,小五,我真的饿。”她还要挣扎。
“你别逼我请家法了!大小姐我告诉你,老爷临走前把藤杖给我了!”
“啧,那老不修肯定想泡你……”
“你别啰嗦,赶紧给我走啊!!”小五头发上白毛乍起,一看就临近崩溃边缘了。
商行客舍里所有人一直都呈现一幅下巴掉地的奇景。
他们家大小姐扛着一条幼蛟想下锅,结果刚晃悠了一圈,结果被家里猫耳小妖娘尖叫着赶走,好半响,领队才回过神来,干巴巴地说道:“咱家大小姐还真是……挺糙的。徒手逮蛟啊……”
小伙计们没敢应声,他们往外边张望了下,道:“领队,雨似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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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珩刚回到路州,谢沉峦便来禀报说季沁来拜访,他有些诧异,放下手中事情,起身整衣向外边走去:“她怎么了?”
谢沉峦组织了一会儿语言,还是放弃了:“属下已经屏退了所有下仆,殿下您自己去看看吧。”
姬珩看他一眼,谢沉峦表情复杂地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无从说起。
还未到花厅,他看见了一条耷拉在门槛上的尾巴,姬珩停住步子,看了眼廊外天气,侧身吩咐道:“把先皇的金箔珠拿来。”
“……是。”谢沉峦应声,心里却暗暗奇怪,为什么那位季姑娘无论闹出什么事,自家殿下总是这么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早就习惯了?……习惯这种事情,殿下当年这得经受过怎么样的刺激啊!
季沁正在张着嘴等小五投喂点心,扭头看见姬珩进来,弯起眼睛笑眯眯唤了一声:“心肝儿啊,我给你看个宝贝,你瞧瞧,粗不粗,大不大?”
姬珩看她讨好的表情,神色一软,清冷的双眸露出些许笑意来,问道:“这是你在哪里捡的?”
“江边堤坝那里。”
“我说过你不要去水边。”
“我散散心,敖饼那货总是吵得我睡不着,你又不是不知道。”
姬珩看了她的黑眼圈,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他低着头看着她,素来清冷的嗓音里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乞求:“……你回来我身边,他自然不会再吵你。”
季沁一颗糙汉心哪里听得出他隐藏的“求复合”的意思,当即连呼不妥:“没事没事,只是睡不着觉而已,我还能忍,犯不着为此污了您的名声。若是可怜我的话,殿下不如放开东台关防御,让我进海眼一趟。”
姬珩心意被无视,她又提起这件糟心事,当即脸色微冷,可看她眼巴巴乞求的眼神,又不舍得责备,索性岔开话题,转身查看那头蛟:“它醉了?”
“嗯,我玉佩掉江里了,下水摸了一会儿没摸到,反倒摸到它。听人说妖魔醉玉,估计我玉佩是被它吃了。”
季沁虽说毫无审美,偏爱大金链子,但是照顾她衣食住行的小五却绝不允许她把那玩意儿往身上挂,自从她把身上的蛟血玉送人后,小五又给她换了一块产自神州帝都脚下的黑玉髓。同样是贵得没法睁眼看。越上等的玉,妖魔吞了醉得越厉害。姬珩估计一时半会儿这头幼蛟应该是醒不了了。
取金箔珠的谢沉峦很快回来,姬珩捏住幼蛟下颌,将珠子放进去。只见一条赤色的光雾瞬间爆开,将着它彻底锁住,雾锁沉入幼蛟体内,一闪便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幼蛟身上的腥臭和煞气荡然无存,它闭着眼睛本能挣扎了几下,很快就彻底安静下来。
“送去帝都,交由冬官长驯化。”姬珩吩咐道。
“是。”谢沉峦兴奋起来,这是一条幼蛟,若是驯化得力,将来在战场上可以控制一地的气候、洪水,作用极大。
季沁看着他处理完所有事情,这才困倦站起身来:“夜深了,我们也该告辞了。”
姬珩下意识捉住她的袖子。
季沁回望,茫然道:“……不用谢?”
姬珩面色漠然:“你们出去。我有话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