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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裴子琰这个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你说他没城府吧,说这话之前还知晓吊足了冉于飞的胃口。可他没头没脑的说这个做什么,他就这样笃定圣上对褚家是善意的吗,若是圣上追究起来,没准就将他与褚家旧交的事挖出来,何苦给自己惹祸上身呢。
冉于飞果然被他挑起了兴趣,不光是因为他口中的故人与令桐相像,更是为着在这样巧合又敏感的时机,他碰巧的又说起褚家,还有他与褚家的旧交,都让冉于飞原本就敏感的小心肝再度生疑。
他环顾二人,“这么说,裴先生与褚家乃旧交?倒让朕很是意外,不知褚家在先生眼中是个什么形容呢?”
裴子琰回道:“褚老爷的为人人尽皆知,而褚小姐的才干半分也不输其父,某见令桐姑娘的行事做派,故人音容犹在眼前,稍有所感还望姑娘见谅。这么多年,某从未对外人提过此事,此番旧事重提,是想恳求圣上重新彻查此案,当年褚老爷所涉罪状某无法分辨,但褚家一家枉死一事却大有蹊跷,若是罪该致死,段不应是这样个过程,这样不了了之实在难令人信服。”
冉于飞蹙眉,“好,朕应了,但此事还需裴先生协助方可。”
有了这样一番插曲,裴子琰只得暂时留在京中不得外出,而冉于飞也即刻派禁卫军去北戎与齐仲鸣报信,告知其火器一事。就在奥鲁克的秘密势力不断向东北渗透,大战一触即发之际,锦生那边也传出了周家拒绝天家入股的要求。
彼时令桐正在暖阁查阅锦生历年的上税记录,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太大意外,周家心里有鬼,自然不敢应天家的提议,她走这一步只为试探,却也因此打草惊了蛇,所以接下来的脚步就要看谁更快了。
“周家真是步步错,既然给他一个脱身表忠心的机会他不要,那就只能拿他们开刀了。”
冉于飞近来甚是缄默,常常只是默默看她却不多话,听她开口,心里琢磨一番后方道:“这就要将背后的人逼出来,你可有心理准备?”
他又没头没尾的来一句,却是戳中令桐的心事,若非那些怪力乱神的事不足为人信,她真要怀疑他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她承认她近来是表现的十分迫切,可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她的策略却是及时的,因为很明显,有的人比她心急,从奥鲁克突然发难开始,便预示着背后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她对冉于飞道:“眼下已然由不得我们准备了,戳了周家这个马蜂窝,我们只有硬着头皮对抗,为今之计,只能打压锦生了,若是由着他们将锦生彻底掏空卖给罗刹国,那天穹的商业怕是要瘫痪了。”
“朕懂你的意思,是要天家扶植另一家钱庄来打压锦生么?”
“对,眼下可与锦生对抗的便数盛元了,这次我们的动静可要闹的大些,不仅要扶植盛元,还要挑起徽州帮的旧恨,联合他们一并打压周家就要容易的多了,将周家这个前盾揭开,不愁背后的人不现身。”
冉于飞深深的看着她,突然道:“朕对褚家的那位小姐,可真有几分好奇了。”
令桐一愣,过了这么多年,从他口里提起前世的自己,真是恍若隔世般遥远,在某一瞬间,她险些就要脱口而出她就是褚慈的事实,可是想到未来的种种可能,还是将心思压下,这一切早已不重要,她要的只是最后的那个真像。
“包子你说,裴子琰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令桐对于冉于飞的轻松心态表示很疑惑,按说一场阴谋解开在即,最沉重紧绷的不应该只有令桐,关系到江山社稷,对他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他反常的轻松之态反而让令桐心中不安。好像戏台上只有她在与众人表演,他只是个冷静的欣赏者,还不时出口点评一下众人的演技。
“你是对他有所怀疑么?”令桐只好顺着他往下说。
冉于飞笑着点点头,“倒算不得怀疑,只是朕有时在想,朕若是他,当初父皇找他进宫的时候是断不会应的,或者他是早有目的而来,若非他今儿自己说出褚家一事,朕是不打算放过他的。”
令桐蹙眉,这一点她还未细想过,有时候身为君主的心思很难琢磨,就如他对裴子琰起过杀心这件事,她是怎样也不曾想到的,这让她一瞬间涌现一种危机感,那种无法掌控跟预测的感觉让人十分慌忙。
“包子好像本能的对他十分信任,以你的灵敏与警觉,难道没瞧出他的问题么?”冉于飞轻笑,“还是朕与你说说吧,裴子琰这个人不求名不求利,唯一的所求就是游遍大江南北,他们裴氏一族的名声可不是只有这一代,前几朝宫中就蹭多次延请过他们进宫,即便赋予高官厚绿都未成功,他怎么就能被父皇打动呢,难道真是父皇的病症引起了他的好奇么,朕看未必吧。”
还有这次他去东北一事,表面来看毫无破绽,可真要探究内里,却还是有诸多疑点,比如他发现火药的时机,再比如他突然说出褚家一事的真像,令桐不相信他是真因为自己而触及旧事,倒是极有可能是他在提点关键。
令桐恍然大悟,莫非他实际是知晓些许内情的,并且一直在私下打探,当自己问及他关于东北所见的时候,他察觉出她的迫切,他以为这或许是一个查明真相的契机,故而才斗胆将褚家的事说出,又成功的利用褚慈来挑起冉于飞的好奇心,也就是说他一直在试图为褚家申冤,这才顺从先皇进宫的。
有什么东西将要呼之欲出,令桐没有理会冉于飞对整件事乃至对自己的怀疑,而是继续分析道:“照你这样说,先皇的生死时间,是有目的的在掌控呀,照裴子琰的城府,他在宫中在先皇身边多年,很有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甚至还配合过所谓幕后之人的行动,先皇的死,你继位的年纪,都极有可能是演算好的。”
而唯一出乎他们预料的,可能就是冉于飞的心智以及令桐的出现,因为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在试图引导他顺着自己的路走,若没有她这个如假包换的褚慈在,根本很难有人再提及褚家的事,他们的谋划将会十分顺利。
冉于飞依旧十分平静,很显然这一切他早就瞧得清楚,甚至背后的人他也有所察觉,他要等的只是一个结果,还有令桐在这其中扮演的角色。
令桐有些复杂的看看他没有说话,她所做的所有都没能逃过他的眼,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别扭的要她自己开口,也不再利用他的强势逼迫自己,他要的只是她的真心坦白。
接下来的事皆是按照令桐的计划来,冉于飞完全放手让她去做。在天家入股盛元后,联合徽州帮多方连番挤兑锦生,让现银大量流入罗刹国的锦生不堪应对,最后不得已宣告破产,而盛元顺势将其收归,锦生的商业时代以及褚家筑的梦就此消散。
而依靠锦生存亡的那股秘密势力也因此大受影响,朝廷又封断了来往北地的所有商路,这让已经渗入到东北的部分势力十分受挫。奥鲁克却在此时发狠攻打北戎,齐仲鸣寻到那部分火器后与之血拼,联合杨沁的援军,已经渐渐将奥鲁克赶回罗刹国。
整件事似乎前所未有的顺利,只有令桐知晓每一个关键处的利害,奥鲁克已然不足为惧,现在要等的便是幕后人自己现身了,对于这最后一幕,令桐已然没了之前的强烈期待,反而同冉于飞一般十分平静。她无法想像自己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要做出什么反映,她现在只是白令桐,没有任何立场来发泄愤怒。而且现在的她不得不承认,即便自己重拾当初的愤恨,将他千刀万剐也好,诛灭九族也罢,都无法改变现在的一切,亦无法平复她对家人的思念。努力这么多年带给她的除了一个真像,还有没了信念支撑的她对以后生活的无知无觉,好像什么也不能改变。
她无知无觉的等待这一切的结束,直到某一个夜晚,宫内外被不明势力包围的时候,平静的表面才被打破。
彼时冉于飞正与令桐行棋,平静自若的有些可怕,令桐强自镇定与他过招,心却忍不住飞到外面。冉于飞显然早有布置,早已埋伏在各处的禁卫军将宫门紧闭,先将宫中群龙无首的那一波歼灭,再与随后赶来的救兵合力围攻包围在宫外的那一波。
直到禁卫军将人带到他的眼前,他这才行出最后一步棋,成功将令桐堵得无路可走。他起身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丝淡笑面对来人,“真是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