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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玉泉这两天过得很轻松,不管涂大军同不同意,他都是要继续卖衣服的,只是,他不想和家里闹得不愉快,而且,毕竟,他现在才十三岁。
不同于涂玉泉的轻松,涂大军这两天可谓是忧思重重了。他在让和不让中间犹豫不决。事实上,他是更倾向于不让涂玉泉再做生意了,他的潜意思里面,做生意不是正门路,靠不稳;但是,那天听儿子说的那些,确实让他心动了,家里没钱,种田收成也不大,一年上头,一年忙出头,全家人一套冬衣都穿不上,经常就是上半年借钱,下半年还钱,要付高额的利息,活儿都帮别人干了。。。。。。
第三天上午九点多,天气也热,全家人干了一大早的活儿,现在正在吃早饭,突然外面的狗大声吠了起来。
涂玉泉也没在意,只等狗叫声近了,感觉人都走到了涂家的地坝边上了,朱成英出去给别人赶狗,看看来的是谁。
涂玉泉喝了一口稀饭,含在嘴里还没吞,就听见朱成英的声音:“哎唷,是魏老师来哒呀,稀客稀客!快进屋来坐!”
“哈哈,不稀不稀(方言,湿的意思,跟干相对),今天都没下雨,干得很!”说完还哈哈的笑了。
涂玉泉听到外面的对话,赶紧起身,搬了把椅子放在大门边,此时魏老师正一脚踏进大门,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男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涂玉泉招呼魏老师坐,然后又搬了把椅子,放在大门的另一边,请那个男人坐下后,去拿了两个碗,倒了两碗茶,笑着请两人喝茶。等两人喝完茶,接过茶碗放回去,才坐到桌子旁继续吃饭。
朱成英和魏老师客套,问他来有什么事。
魏老师笑眯眯的介绍跟他一起来的那个男人:“这位是县里夔城中学来的刘老师,今天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涂玉泉听了这介绍,夔城中学?他心里大概猜到是什么事了。
那位老师也不含糊,直接就接话过去:“首先呢,要恭喜涂玉泉同学哈,以一百九十八分的好成绩获得了乡镇小学毕业考试的第一名。在一个,我今天专程过来,是要通知你,你被夔城中学破格录取了,以后初中就可以到夔城中学来读了。”说着,还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纸,这是录取通知书,“你看一下。”
涂玉泉起身接过来:“谢谢您!”然后扫了一眼,上面就说他被录取了,要交什么费用,什么时候报名等,右下角还有一颗鲜红的招生办的印章。“劳烦您亲自跑一趟!辛苦了!”
“呵呵,有什么劳烦的,能给你们带来这个好消息,辛苦也不算什么,哈哈!”这人可真会说话。
没有多久,那位刘老师就提出要走了,说趁着上午不热,早点回去。涂大军留午饭,那位老师也推辞了。朱成英忙说:“等等。”然后从柜子里拿出十几个鸡蛋,又把鸡窝里正在下蛋的母鸡撵出去,捡了两个,一共凑齐了二十个,装到塑料袋里面,提给刘老师:“刘老师,大老远的劳烦你跑一趟,我们这个山村里也没得么里好的,就只有这几个土鸡蛋,你莫嫌弃!”刘老师本来还要推辞一下的,但见朱成英脸上一脸诚恳,也就道了谢,收下了。
送走刘老师和魏老师,整个家里没有了先前的平静。朱成英和涂大军先是一阵高兴,是啊,儿子考第一名,被县里的中学录取,怎么讲都是无上的荣誉,他们涂家祖祖辈辈下来,这样能干的,他们的儿子可算是第一人,周围十里八乡的,就数他们儿子读书最厉害了,说出去,他们腰杆都挺得直了,扬眉吐气了。练涂玉菊也知道:不得了了,县里的老师专门来请她哥哥去读书!
然而,这些高兴愉悦没有持续一会儿就被涂玉泉打破了,他说:学费是一学期一百八,住宿费三十,搭火费(注1)十块,学杂费另行通知的时候,涂大军和朱成英呆住了:这也太贵了,我们家里啷个交得起?一时间,两人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说什么好。确实,这一学期二百二,一年就要四百四,还不算学杂费、零用钱,这简直就是土匪、棒老二,抢钱啊!
涂玉泉抓住这个机会,立刻煽风点火:“一年要花恁个多钱,我晓得,家里花不起,你们就让我去卖衣服嘛,照这个势头下去,肯定可以把学费挣回来。”看着涂大军眼神中的动摇,涂玉泉再加了一把火:“难道你真的忍心眼睁睁地看到我就因为没得钱,而读不成书?”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去!”涂大军终于发狠了,红着眼睛从嘴唇间挤出了这两个字,“继续卖衣服。”
涂玉泉换了身衣服,收拾好钱,就准备出发,涂大军开始一声不吭,最后叫朱成英帮忙找了衣裤换上:“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人不放心。”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候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以及最朴实的行动,让涂玉泉心中狠狠感动了一把。爱不是经常挂在嘴边的,它只是关键时候的一句“不放心”。
原本涂大军想要坐船,因为船费比车费便宜。但是涂玉泉说坐船不如坐车快,如果坐车今晚就可以回来,可以省一笔住旅馆的钱,涂大军就妥协了,他觉得儿子考虑得很周到。
涂玉泉去魏泽海家给他打了声招呼,明天上九树槽,并且让他通知涂玉泉,说完就和涂大军上路了。
这次涂玉泉总共也就带了之前剩下来的二百七十多块钱,本来朱成英让他把家里的几十块也带来,涂玉泉拒绝了,家里零零碎碎的要花钱,他都拿走了也不方便。顶着大太阳,涂玉泉和涂大军在路上奔波了三个多小时,终于进了城,下车时,两人都有些晕车,很不舒服。
涂玉泉找了个小馆子,两人吃了点东西才缓和些。时间有些紧缺,涂玉泉也不磨蹭,吃过饭就带涂大军去进衣服。
到了服装批发部,那里的老板还记得涂玉泉,毕竟才没过几天,而且像他们三个小孩这么大的来进货的实在是仅此一例。听说涂玉泉又来拿货,那老板直惊叹涂玉泉生意好,问他怎么销的,涂玉泉笑而不答,只问他又进了两百多块钱的货,高兴得老板眯了眼。
送走涂玉泉,那老板还在心里感叹,这个娃儿不简单呐,上次是他带着两个和他差不多大小的男孩,一看就是首次进货,却丝毫不怯场,一副熟练老手的样子;而这次虽然跟了个大人,看样子应该是他父亲,但全程他却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木讷地站在那里,只是在付钱的时候,眼睛里才多了一丝灵光。呵呵,和他搞好关系总没错,一次进货能让自己赚不少钱,他还说,下次还要来进货,嗯,下次给他算便宜点吧,可不能让别家把他抢去了!
进完货,装好后,涂大军一人把个大口袋扛到肩上,涂玉泉在前面带路,他跟在后面。到车站买了票,等车的时候,涂玉泉问涂大军:“爸爸,要不你以后就跟着我进货、卖货?”
涂大军立刻反驳:“我天天跟着你跑,田里啷个办?恁个多活路那个给我做出来?”
涂玉泉低下头,没有接话,心想:我请人帮忙花的钱可比你一天挣得多多了!但是他却没有说出来。田里的活儿确实多,虽然有些可以缓一缓,但在涂大军眼里,那才是最靠得住的营生,耽搁不得。在这个世代种田的庄稼汉眼里,离了田,就像是鱼离了水,是活不下去的,即使是上一世的几十年以后,他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都没有改变,所以六七十岁的时候,他还在种田,勤勤恳恳地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劳一辈子。
过了一会儿,涂玉泉抬起头,热得有些受不了。涂大军也摘下头上的草帽,拿在手里,一下一下的扇着。他问:“爸爸,你口干不?”
“还好。”涂大军抹了一把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的汗,反手甩到地上。
涂玉泉没再多说,起身去买了两瓶冰冻的矿泉水。递一瓶给涂大军,他接过来,看见涂玉泉手里的另一瓶,就不高兴了,斥责道:“你就是乱花钱,买一瓶水不就够了?”
涂玉泉也没在意,沉默地坐下来,拧开盖喝水。涂大军一口气喝了半瓶,又转过头问涂玉泉:“好多钱一瓶?”
“五角。”
“城里头的水都恁个贵,还一点甜味都没得!”听着涂大军抱怨,涂玉泉有点哭笑不得。
这次坐车是下午,又是最后一趟车,人多得很,车里暴挤。各种异味混杂,路途颠簸,又热,还没走到一半,涂玉泉就晕车晕得把头伸到窗外,大吐特吐,涂大军完全不会照顾人,只能在一旁干着急。还好之前的水没有喝完,才有水漱口。
回到家里,涂玉泉累得不行,洗了把脸,就倒头睡了。晚饭时候,被朱成英叫起来,勉强喝了一碗稀饭,又接着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