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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葳蕤的精神力稍微强大了一些的时候,他自己修书给了他的父皇。他也急于让父亲知道这个消息。他比较发愁的是,父亲接下来的打算。
他自己已经决定了走史家路线,父亲也安排好了立皇太孙,甚至是宁氏嫡系都受到了暗示。他有点担心父亲会因为偏爱他的缘故,出尔反尔,再起纷争。
是以,他特地在信中强调,他无意于朝堂纷争,他有志向继承外公的衣钵,希望父亲可以理解。
反复思量了许久,确定无一丝不妥,他才将信件交给阿嬷,请她帮忙送信。
他知道阿嬷有专门的渠道可以将信直接送到皇宫。
薛瑾拈着信封,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送信倒是不妨碍,只是我听说小公主的容貌性情颇像你母后,可否替我要一张她的小像?”
她的要求合情合理,葳蕤虽然诧异,却并不生疑。他欣然提笔加上了这一小小的要求。如果在父亲回信之前,他能“看到”更多的话,他也想看看蓁蓁的模样。
薛瑾把信交给了清歌,她相信原主手下的能人们。
葳蕤本就聪慧,如今又肯下功夫,况且还得到了修真界的功法。他进步很快,自觉“看到”的越来越多。从原来的没有光感,到后来能“看到”雾蒙蒙一片,再到能隐约“看到”面前人的轮廓。他勤学不辍,自然大有进益。
出身于皇家,容貌俊美,斯文有礼,如今又少了这一缺陷。薛瑾琢磨着,假以时日,只要他站在众人面前,就会成为大家眼中的男神。何况,他还有目标,有理想。
这个任务对目前的葳蕤来说,并不算难。难的是,她私心里不希望与他太早分离。
葳蕤的信件送出去不过月余,就有一架马车来到山谷外。因为原主设下的阵法,马车被拦在外面。
清歌悄声告诉薛瑾:“马车上有宁氏的徽记,想来是那位派来的。”
“哦,那就让他们进来吧。”薛瑾心说,肯定是宁旭派来的啊,听说儿子身体康健,哪个当爹的会不高兴?如果宁旭不是皇帝,只怕都丢下手里的工作,直接跑过来了吧?
“郡主,这……”清歌不大认同,却不敢反驳郡主的话,只得领命而去。她心中想着,郡主最怕麻烦,这次倒不反对揽事上身了,果然她心里还是惦念先皇后多一些。
薛瑾的眼皮突突直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有心要唤回清歌,然而,清歌已经走远了。
会是什么呢?宁旭带走葳蕤?不会的,宁旭既然会把他送来,那么在他能达到“常人水平”之前,就不会匆忙将他接走?
葳蕤在这里利大于弊,宁旭不是傻子。
这么一想,她放心许多。
来人在很远的地方就下了车,健步走了过来。
待看清来者的相貌之后,薛瑾呆立当场:“蔺先生!”
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岁月在他身上似乎并未留下太多的痕迹。时光对他而言,仿佛是静止的。
薛瑾离开这个世界一十四年,而这位蔺先生的容貌却丝毫不见变化。他仿似还是御花园中那个笑得和蔼的老者,莫名地给她一种亲切感。
蔺先生循声望来,甚是客气:“原来是千金郡主。”
他对千金郡主极为推崇,常常感叹,此人若是男子,定会封侯拜相,可惜生成了女儿身。也是他极力促使太子殿下由她教养,可惜皇帝不舍,白白蹉跎了十四载。听闻太子有望通过别的方式“看到”事物,他心潮澎湃,自请旨意,特地前来探视。
蔺先生活了偌大年纪,从未听说过世上竟有这种法子。他一来好奇,二来不解太子所做的决定。是以,他亲自带着徒弟,架着马车从京城一路奔波至此。
薛瑾对上他热切的目光,心里打了一个突。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的知己之感。蔺先生精通天文地理,星象玄学,又通晓岐黄之术,还擅长阴阳风水,实在是博学之人。他也是原主打心眼里敬佩的人。
在这样的高人面前,尽管有原主的记忆辅助,她还是头皮发麻,惴惴不安。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识破了。
她暗叹一声,本来就是个胆小怯懦的人。明知道对方奈何她不得,她还是心生怯意。这多个世界的历练,竟是半点长进也无。
两人略略寒暄两句,蔺先生就迫不及待地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葳蕤身上。
以蔺先生的眼力,一眼就瞧出了太子殿下的不同。这个孩子以前周身都有着淡淡的抑郁,而现在那次哀伤像是被风给吹走了。
不是除去了心结,就是身体上的毛病已经痊愈。
蔺先生深深地看了薛瑾一眼,千金郡主还真是看不透啊。既然她有这个法子,何必要等到十四年后才说出来?毕竟太子生而有眼疾的事情不是秘密。
十四年前,皇后薨,皇帝伤心欲绝,迟迟不肯让皇后入土。还是千金郡主孤身轻骑入京,一巴掌打醒了皇帝,才使得皇后得以安葬。
那个时候,千金郡主应该见过太子才是啊。以她对皇后的看重,想来不会坐看太子因眼疾而蒙受苦难却袖手旁观。
莫非,这功法是近些年她才研究出来的?
蔺先生看她的眼光,越发地高深莫测了。他只知道她早年拜得名师,武功高绝,鲜有对手,没想到她的功夫都到了修真境界了。
葳蕤单听声音就知道是蔺先生来了,他自幼体弱,多亏蔺先生照拂。蔺先生还传授他武艺,算是他半个师傅。毕竟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再沉稳也只是个孩子。
“蔺先生!”葳蕤上前,准确地执了蔺先生的手,漂亮的眸子里隐隐有暗光浮动,“一别多日,先生风采如昔,葳蕤心中甚慰。”
蔺先生拍了拍少年尚显稚嫩的肩膀,直接扣住了他的手腕。他惊讶地发现,才不过数月未见,少年的体内明显多了一种奇怪的力量。
葳蕤唇畔带笑:“这些年来,劳蔺先生费心了。”蔺先生一见面就为他把脉,显然是挂念他的身体。他们对他的好,他心里都有数。
蔺先生只是嗯了一声,低声说道:“殿下不妨先去休息,老臣有话同郡主讲。”
葳蕤颔首离去,太子殿下都避开了,旁人断然没有不回避的道理。清歌、初晓、以及蔺先生的徒弟从随着葳蕤退下了。
马车里带来的物事还未安置,蔺先生连杯茶都没来得及喝,他就要与主人交谈了。
薛瑾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努力不显。她学着原主记忆里的模样,微微欠身,笑得云淡风轻高深莫测:“蔺先生有何指教?”
她其实是很害怕和蔺先生单独接触的。
蔺先生哈哈一笑,凑近她:“郡主,你那个法子是在哪里学的?莫不是自己悟出来的?”他仔细瞧她走路的姿态,并不像已臻化境的模样。他未免生疑,既然没到修真境界,如何会有这种类似于修真界的功法?
原来他问的是这个,薛瑾暗暗松了口气,随口答道:“哪里是自己悟的?是从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我琢磨着可能会有用,早年就暗暗记下了。近来才想着就拿来一试。”
她细细思量,自认为说的无比妥帖,没有半分不对劲儿的地方。
“那古籍呢?不知是何人所著?”
薛瑾皱眉思索了一下,似是在回忆。她叹了口气,很是遗憾:“那本书早已不见了。”想了一想,联系原主的经历,她以哀伤的语气叹道:“早年曾有一段时间,颠沛流离,很多事物都遗失了……”
这话真真假假,死无对证。原主早年有段时日,的确过得辛苦,丢失物品也在情理之中。
蔺先生深感遗憾:“唉,真是可惜了,不过所幸郡主记下了这些。这功法既然对人大有裨益,郡主何不……”
他心头的想法并未说完,但言下之意甚是明显。郡主何不把它写出来,广告天下,造福百姓呢?
主意是好主意,要求也合理。在这个世界,修仙练道像是神话,这些在上个世界常见的功法在这里竟无人听说。
薛瑾沉默了一会儿,神色不变:“蔺先生说的是,只是此法有用,或是出于偶然,在未能断定它对人有益无害之前,还是不要大肆宣扬的好。且看葳蕤将来成效如何吧。”
蔺先生咂咂嘴,待要再劝几句,一瞥眼瞧见女子沉静如水的侧颜,只得呐呐不语。千金郡主之所以是个传奇,不仅是因为她的经历太过奇特,而且她的性子也甚是怪异。
别人不知道倒也罢了,蔺先生可是知晓得清清楚楚。这个女人,很倔强。她在未婚夫过世后,发誓终身不嫁。先帝曾以后位为聘,无视天下百姓的议论,邀其入宫,而被她拒绝。
蔺先生到现在还记得她当时轻蔑一笑,容光艳丽:“皇后之位,我就稀罕么?”传言说,先帝曾派禁军去捉她,却被她轻易走掉。
这个女人,他从来都不敢小瞧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