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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雅是热好了饭菜准备等陈絮一起回来吃,向来是他一忙完公司的事就会匆匆赶来陪她和孩子,可是那天晚上,俏雅是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陈絮的身影。
她曾经答应过陈絮不会随便打电话给他,可是她还是非常担心他会不会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电话响了很多声,她小心翼翼地等待着,心里像熬了一盅越来越浓的莲子茶。电话那头终于被接通,可是很久都不曾有声音,俏雅的心刚提了起来的时候,那头却忽然“啪”地一声给挂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缘故,俏雅最近总是特别害怕,害怕身边的人会出事。她胡思乱想了一阵,最后还是决定把饭菜重新用菜罩子盖好,下楼去迎一迎陈絮。
也许他只是在专心开车,不小心才会挂了她的电话?怀孕的人身子总会特别懒,别的女孩子怀孕了都是有婆婆母亲在身边照顾着,生怕孙子外孙会有个什么损失,可是她许俏雅有什么?除了陈絮匆忙的陪伴和最好朋友佳薇的千叮咛万嘱咐,似乎她什么可以指望的也没有。
也许这不过是她的咎由自取,母亲改嫁过来的时候,和奶奶相依为命那么多年的她早已对这个母亲没有了多少的感情。
况且母亲和继父有了自己的小孩,她的处境其实是非常尴尬的。很多次,如果不是因为俏雅的学习成绩优异,继父看着有那么点前途的话,她甚至连大学也是上不起的,靠着国家励志奖学金和在外兼职打零工赚的钱,俏雅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在扛的。
她喜欢把苦难藏在肚子里,所以就连最亲近的佳薇,她也没有告诉过,继父为了让俏雅能多赚点钱贴补家用,甚至让她在夜总会坐台,那种地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俏雅哭着不去就是一顿打骂。那个家,对于她来说早已经是形同虚设,不过当时的她,却也是没有能力逃离,她不想活活饿死,所以她必须忍着。
后来还是表哥不忍心俏雅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在那种地方白白糟蹋了,所以最后还是介绍了一份酒吧的兼职给俏雅,人生的很多场相遇仿佛都是久别重逢,她和陈絮相识于那间酒吧,然后一切,都没有了退路。
陈絮很少会有不回她电话的情况,他做事那样稳妥细心,俏雅即使腿有些浮肿了却还是想要一步挨着一步地下楼去看看陈絮的车来了没有。
也许是心里太过着急了,她有一步没踩稳,直接从二楼的楼梯档口滚了下来,她只觉得疼,疼得整条腿都麻了,她下意识的去摸孩子的时候,忽然自己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最害怕的是,她一直不敢面对的就是流产。医生曾说,她的子宫很脆弱,其实她心里怎么会不清楚,她曾经做过一次流产,所以,这个孩子,她和陈絮的孩子,哪怕是要了她自己的命,她也要护她健健康康地生下来。
俏雅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流血,只觉得一阵眩晕的时候仿佛有人抱起了她,她记不清楚那张面庞的模样,楼道里的应急灯非常灰暗,隐隐约约中仿佛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气息。
抢救的时候,陈絮匆匆忙忙地就赶到了医院,他还没得及喘口气的时候,忽然有护士出来说,病人出血比较多,要紧急输血,可是医院的血浆库存量紧缺,况且俏雅的血型是在临床上非常稀有的ab型rh阴性熊猫血。
陈絮的血型虽是ab型,却是rh阳性,rh血型不合,输血时很容易引起免疫溶血反应,病人将会有生命危险。医院为慎重起见,在当地媒体向rh阴性血爱心俱乐部成员发出紧急求救信号后,迟迟没有回音。
陈絮急得满头大汗,只能恨恨地攥紧拳头捶着墙壁,也许是自己太过着急才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就是那个抱着昏迷的俏雅来医院抢救的恩人。
他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阮家的二公子阮家明,他忽然解开衬衫袖口的那粒扣子,温和地对身旁的护士说,“抽我的吧,我的血型和她稳合。”
阮家名一身西装革履,因为匆匆忙忙地抱着俏雅就来了医院,到后来才发现身上蹭了一大块血渍。
俏雅最终转危为安,孩子也安然无恙地保了下来,主治医生说,幸好是病人被送来的及时,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阮家明也是太久没有再见过俏雅了,自从瓜渡村那一别,儿时陪着他玩的那些小伙伴也早已各奔东西,过着自己想要或不得不要的生活。虽然多年未见,但他记得俏雅的眉眼间依旧是那个活泼俏皮的瓜渡村的小俏妞。只是陈絮,陈家的这位大少爷怎么会和俏雅绞缠在一起,而且还有了身孕?在他的印象里,他对陈絮的为人处事似乎并不是特别赞赏,管理上虽有手腕,却未免薄情了点,况且他早已有了家室。
俏雅好点的时候,陈絮才雇了陪护来医院照顾着她和肚子里孩子,一开始俏雅还有点迷迷糊糊地时候,陈絮一直是陪在她的身边,后来公司的事实在是撂不开手,他才在俏雅的催促下去了公司。
阮家明来看过她一回,带了水果篮子和她曾经给过他的那方手绢。他第一次去迷雾山林的时候,看到蚯蚓时那兴奋的样子,俏雅至今还记得她用手绢替家明哥将蚯蚓一条一条地裹进去,只包了少许的沙子。那时候的他们,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时光,快乐地像永远都不会有烦恼似地,可是一眨眼的功夫,每个人都在爱里或生活里受尽了委屈和磨难。
俏雅没想到他还会留到现在,微微笑着说道,“那时候的我们多快乐,只可惜亦……”俏雅忽然觉察到是自己嘴溜惯了,可是一见到阮家明,她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亦绾姐,曾经以为可以一路走下去的青梅竹马,没想到就这么走着走着就散了。
“太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溜走,我经常会回瓜渡村看看,那条水泥船还在,迷雾山林也没有变。”可是变的,却是曾经面目模糊的自己和渐渐老去的孤独的年华。是啊,他是会在处理完公事之余,回到瓜渡村看看,却早已不去打扰亦绾的生活。就那么静静地,远远地看着,直到日暮,直到所有的念想在那一刻化为思念。
俏雅看着家明的时候,虽然依旧是她印象里气宇轩昂温润如玉的家明哥哥,但眉眼间却总是有擦也擦不掉的落寞和悔恨的痕迹。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原来还爱得这样艰难过,世上最爱的女人却终究嫁做旁人妇。年少悸动的时候,我们总认为,伟大的是爱情。到后来,才明白,强悍的却是命运。
家明微微低着头,替俏雅削了一个苹果,他总是温柔细心地能够将苹果皮削地非常好看,像一朵旋转而下的雪花。俏雅怔怔地看着他瘦削的指尖功夫,忽然调皮地笑着说道,“家明哥,你一点都没变,又细心,又温柔,要是当初我没被我妈接到城里去的话,最先把你追到手的一定是我。”
家明也眯着眼笑道,“你这丫头,也是一点也没变,”他顿了顿,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地徐徐说道,“对了,你和陈絮……”
“我们是在酒吧认识的。”俏雅捻了捻白色的被套,她知道家明要问什么,所以在他面前,她没必要藏着掖着。
“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俏雅,我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可是家明哥是希望看到你可以幸福的。”他到嘴边的话还是咽了回去,也许陈絮只是在事业上稍微薄情寡义了一点,可是他有他的妻子,俏雅如今只能做一个不光彩的地下情人,她还怀着孩子,真不知道陈絮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谢谢你,家明哥,”俏雅忽然低下了头,其实她心里也是乱糟糟的,孩子离出世越来越近了,就算她不乞求什么,但是总不能孩子一生下来就跟着她这么无名无份地继续受罪下去,连怀孕这件事她都没敢跟父母说,真不知日后又是怎么样的一番光景。
她觉得有些难受,但最终还是扬了扬笑脸,像忘了什么正经事地一拍脑袋才想起来,冒冒失失地说道,“对了,家明哥,你怎么会在我们那栋楼里?”那里几乎都是些破旧的小区的房子,贵为房地产新贵的阮家明怎么可能会住在这里,可是抱她上救护车的却是这个男人啊!
“我一直在四处打听着亦萱的消息,有朋友说他在这里看见过她,我想自己来找找,不想正好碰见了你。”亦萱是亦绾的妹妹,她也是去年回了瓜渡村才听奶奶提起过亦萱已经不见很久了,一直也没有回来过。
没想到她来城里的这几年,瓜渡村发生了那么多场的变故,绒绒姐嫁给二狗子后不久就因难产而死,二狗子的父亲也因为患癌而去世,亦萱不见了,亦绾的母亲也病得很严重,似乎都不大认得人了……
太多太多,都早已变得面目全非,阮家明走后,俏雅一个人坐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后来渐渐有了困意,佳薇匆匆赶来时,俏雅已经睡着了。
佳薇一看到俏雅腿上胳膊上是跌出来的淤伤就忍不住想掉眼泪。这丫头怎么就那么傻,陈絮那王八蛋明明就不值得她这样子牺牲,有了身孕,还得自己照顾自己,而且连身份也不能公开,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俏雅都是值得的吗?她真傻,傻得令人心疼。
她重新提俏雅将被子盖好,轻轻地摸了摸俏雅肚子里的孩子,小声地呢喃道,“小不点,长不了可不许像你那爹似地欺负你妈,为了你,她多辛苦……”
她自己说着说着忽然一阵心酸,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惊醒了俏雅,所以她还是轻手轻脚地将房门轻轻关上,连脚上高跟鞋踩出来的声音都矮了三分。
下楼去医院对面的公交站坐车去公司上班的时候,佳薇手提袋里的手机忽然‘叮铃铃’地响了起来,真是一长串陌生的阿拉伯数字,她本来以为是保险公司或是什么理财公司打来的,所以是一边等车一边漫不经心地接了起来,谁知那边竟忽然说道,“喂,是薛小姐吗?我是念琛的母亲,请问我可以跟您约一个时间吗?”
佳薇一时脑袋没转过弯,顾妈妈难道换手机号码了,可是也没必要这么客气吧,她愣了愣,忽然一拍脑袋,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说道,“你是?”
她犹疑地猜到这个女人就是念琛的亲生母亲,顾妈妈嘴里的那个叫“玉娟”的神秘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