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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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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护车和警车赶来的时候才将越涌薛多的人群疏散开来,一声声催命似地警报声,佳薇看着念琛的母亲被抬进救护车的时候,念琛慌张的眼神里那怎么掩也掩饰不住的自责和无奈。

    其实在心里,念琛从没有恨过他亲生母亲的不是吗?当初的抛弃也是迫不得已,她因犯罪而入狱,坐了二十多年的牢,让玉娟唯一可以牵挂的只有她的孩子,而那个她努力想忘却男人终于在痛苦的岁月里淡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影子。

    幸好是医院救护车赶来的及时,玉娟醒来的时候,念琛却在佳薇睡着的时候早已悄悄地走了。

    佳薇和顾妈妈一直陪在玉娟的身旁,可是佳薇如何看不出来戴阿姨眼里的失落和难过。

    佳薇试着拉起了玉娟的手,喉咙里虽然还是有些沙哑却带着丝丝的欣慰和喜悦,“阿姨,念琛只是公司里太忙了,刚才走一会儿,“她微微笑了笑,却感觉到阿姨的手还是冰凉的,不免有些担忧,”医生说除了脑部受了点震荡。其他倒没什么大碍,不过还需要留在医院里观察几天,您先好好休息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玉娟忽然紧紧握住佳薇的手,眼眶里噙满了晶莹的泪花,“谢谢你,薛小姐,总是这样地麻烦你,只是念琛,似乎还是不肯再见我,”玉娟苦笑着,轻轻地将手腕上的那个玉镯子褪下来,戴在了佳薇的手腕上。

    玉娟很瘦,所以那手镯戴在佳薇的手腕上也是非常地服帖。佳薇一时有点惊讶地连忙要还给玉娟,谁知玉娟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微微笑着说道,“念琛喜欢你,你也喜欢咱们家念琛,你看,这就是你我之间的缘分,就算是阿姨的一点心意,你要是不收,那阿姨可就当你见外咯!”

    “阿姨,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这个镯子太贵重了,我怎么好意思……”

    佳薇执意不肯收,一旁的顾妈妈却笑着拍了拍佳薇的肩膀,说道,“你这孩子,样样都好,就是太犟,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分你的我的,别说就一个玉镯子,就是金山银山,只要咱们有,就都还是你的。”

    “顾阿姨,您说什么呢?”佳薇知道,念琛喜欢她是众所周知的,可是这结婚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着呢,她想着想着忽然有点脸红起来,自己别过身去拔着桌子上的菊花的花瓣。

    “哟,还害臊起来了呢,孩她妈,改明儿个咱就挑个良辰吉日办这一桩大喜事……”

    “素玲,你瞧你的那张嘴,这么多年来还是一点也没变,这事也是急不得的,还是得让两个孩子自己拿主意吧!”玉娟抿着嘴笑了起来,也许是撕扯到了伤口,蔓延到嘴角的笑意,忽然就多了几分苦涩。

    佳薇不是没想过可以和念琛一辈子走下去,可是达到谈婚论嫁的地步的时候,她却有些不敢继续往前走了。

    在嘈杂的商场里,一边一只手挎着包包,一边在挑选着新出生婴儿的迷你衬衫和针织帽的时候,打趣着佳薇,笑盈盈地说道,“你啊,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有什么敢不敢的,你们是自由恋爱,你情我愿的,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这一拍即合的结个婚简直就是天作之合,我听人说啊,女人这一辈子啊,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穿上婚纱的那一刻,在神圣的教堂里,被心爱的男人就那么一直一直牵着,多浪漫啊……”

    这女人估计在家闲着韩剧看多了,那花痴的模样,佳薇不禁觉得好笑,“你说你都是个快要当妈的人了,还一天到晚追那些一播就是一百多集,不是癌症就是车祸的韩剧,啧啧啧……”

    “小样,我不追剧天天都要无聊死了,陈絮是这个不让我做,那个也不让我碰,生怕弄出个好歹来,佳薇,你不找我的那几日,我快要憋疯了。”

    “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陈絮既英俊体贴,又温柔多金的,这是多少女人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你还嫌东嫌西的,不要给我得了,我还巴望着哪天从天上给我掉下个高富帅来,直接把他丫的扛回去给就地正法了,哈哈!”

    “佳薇,其实有段时间他一直是去医院做试管婴儿,他妻子是不能怀孕的,他说是家里人逼着去的,但如果有一天那个女人怀上了,我该怎么办?”俏雅的担心并不是毫无道理,一个男人确实可以爱你爱到骨子里去,但是孩子却同样是致命伤。

    “我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能不能说,但是俏雅,你们始终不能这样见不得天日的活下去,我知道陈絮是很爱你的,但是男人的爱并不能成为一辈子依靠的资本,孩子生下来以后,他可能会问,妈妈,为什么爸爸不能一直陪着我,他怎么会还有一个家,还有别的小孩呢?”

    年轻的时候,我们当然有资本也有时间把爱情当成生活的全部,但是人生路漫漫,我们会遇见很多不可知的未来,此刻的现世安稳难保一辈子的风平浪静。

    俏雅走的路,是很多女孩子没有勇气走的,陈家家世显赫,他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总是一身的西装笔挺,宝蓝石色的衬衫领子,搭配着一天暗红色的熨烫妥帖的领带。

    他英俊地有些疲惫,像是刚刚参加完一场董事局会议或是纯粹商业应酬的鸡尾酒宴会。他是陈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而恰恰是最不起眼的她占据了他的整颗心。

    其实她何尝不会害怕失去,他身旁妩媚能干的女秘书,他身旁努力夺回宠爱的妻子,这是在刀口上舔蜜,稍不留意,就会弄得自己遍体鳞伤。

    俏雅知道纸终究是抱不住火的,她不想再去刻意得隐藏什么,她和陈絮之间是真心相爱的,为何就得不到和别的相爱的情侣一样世人的祝福呢?

    可是她没有想到最终寻到了这里,并缠上她的会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这个自从改嫁到城里来就没有给过她一天好脸色的女人。俏雅虽然有一丝丝的惊讶,但更多的却是淡薄和疏离。

    许妈妈看到女儿挺着大肚子艰难地在电磁炉旁煮着面条,第一次那样嘘寒问暖地抢着要帮俏雅下面条。

    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疼惜吧,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从冰箱里找了两个鸡蛋打到了锅里,放了点盐,又放了一点点醋进去,她捋了捋鬓边滑落的一绺碎发,忽然眯起眼睛像回忆般缓缓地说道,“我记得你呀,小时候最爱吃醋,一餐吃饺子不蘸醋,你就哭着没得歇,我和你爸啊……”

    她说着说着忽然就顿住了,仿佛再没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当初闹得那样僵,差点出了人命,可被俏雅父亲砍到的那半边胳膊终究还是受伤太严重,至今疤痕都是很深的一道,医生说伤到了筋骨,刮风下雨的时候就会疼得格外的厉害。那些丑陋而残暴的过往,至今想来都像是一场最可怕的噩梦,何尝是她,就连俏雅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来,身上都是一阵一阵地颤栗。

    “都过去了,还提来做什么。”俏雅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波澜,她依旧风轻云淡般地叠着沙发上刚刚从阳台上收回来的陈絮的衬衫和睡裤,可是心里纠缠不去的痛,又有谁会真正地理解?她不奢求有谁会懂,因为如今的她已不需要哀求谁的怜悯来讨生活。

    “是啊,都过去了,妈是老糊涂了,总爱说些有的没的,你也别见怪。只是如今你怀了身子,也不能有一顿没一顿的饿着,就算不顾着自个儿身子,也该想想肚子里的那个小的,营养跟不上,孩子很容易长不好,俏雅啊,听妈一句话,回家待一段时间,妈给你熬点鸡汤补补身子,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回家?”俏雅忽然咧嘴冷冷地笑了一声,可是心里却是酸楚的觉得整个牙齿都在打颤,“自从你把我从奶奶手里接到城里,你和那男人何尝把我当过你们的家人,想打便打,想骂便骂,原以为咬紧牙关忍一忍就都过去了,可是自从你们生下了严梓峻,一切都开始变本加厉,打我骂我我都可以忍,可是你看看你枕边的那个男人整天都算计着是什么好事,他要卖我去夜总会赚钱养他的那个宝贝儿子,呵呵,他那个畜生,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竟然骂我天生就是个贱货,贱货,当着你的面,骂您的亲生女儿是贱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丝毫无动于衷……”俏雅努力不想让眼泪滚下来,但她还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勇气去统统忘却,那种从心口撕裂般的疼痛。

    她颤抖地再也握不住沙发上的扶手,一步步地后退,退到无路可退的时候,她终于仰起头来,这么多年的委屈与狼狈,她忍不住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您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即使你再恨爸爸,也不该把所有的恨都泄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也会疼,也会害怕,我没有家,也不敢再回那个家,”她有些手足无措地想要继续去叠沙发上散落的衣服,却发现手依旧颤抖地不听使唤,她好累,是真的累了,连声音里都透着一股疲惫和无奈,“妈,如果您还心疼我这个女儿的话,那就赶紧回去吧,如果让继父知道你来了这里,我们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俏雅,妈知道你这么多年受了很多的委屈,当初把你接到城里来就是想让你过上一些好日子,可是生活的艰辛,生下你弟弟后就更加艰难了,妈不奢求你能原谅,只是妈只有一件事求你,梓峻他得了尿毒症,现在在医院做治疗,可医生说要尽快做换肾手术,俏雅,你也知道家里困难,这么一大笔的手术费用……”

    “所以呢?”如果一开始俏雅是因为母亲的一点怜悯之心而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暖和安慰的话,那么现在呢?多么可笑,她为了她那宝贝的病在垂危的儿子厚着脸皮来求一个曾经被她抛弃了的女儿,她有什么资格,什么脸面,来求同样可怜无依无靠的女儿。

    “俏雅,都是妈不对,都是妈的错,可梓峻毕竟是你的亲弟弟啊,他受那么大的罪,是活是死还全在一场手术上,俏雅,妈知道你交了个有钱的男朋友,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只要你张口,他不可能不给你钱,妈求求你了,妈给你跪下了,雅儿,救救梓峻”吧……“她苦苦哀求着,忽然“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俏雅的脚边,她拽着俏雅的裤脚,很大的力气,大到俏雅觉得整颗心都在剧烈地沸腾燃烧。

    胸口好疼,疼到不能呼吸,这个女人,这个生她养她的女人,没想到如今竟会变成这样一副嘴角,她感到害怕,却声嘶力竭地指着门口的方向疯狂地吼道,“走,出去,别逼我叫小区保安,走……”

    那个女人依旧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俏雅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就要报警,最终那女人才恨恨地踉跄而去,“没想到你会这样狠心,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一切终于回归到风平浪静,整间屋子一片狼藉,她蜷缩在小小沙发上,将整个身子抱在了一起。像小时候,每次父母吵架的时候,她都会像只刺猬似地抱紧自己,心里始终有个无法填满的洞,风一吹,就疼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