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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一时无声,安菲萨专心地开车。车载系统在酒店的时候让陆拾洲升级了一下,改成了一个简易版的侦察雷达。
行驶了大约一半的距离,路上依旧一切正常。安菲萨本应该适当放下警惕,可事实却恰好相反。她有一种相当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让她头皮发麻,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要迎战。
可安菲萨不知道危险来自于什么地方,或者这只是她状态不对。又行驶了五分钟之后,维拉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安静的车里:“陆拾洲,我们被追上了,安菲萨——”维拉的语速很快,漫不经心的调调完全消失了。
“嗯?”陆拾洲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安菲萨,却发现她的脸苍白地惊人,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贴着脸颊流下来,漂亮地狼狈着。陆拾洲动了动唇,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低下头从背包里翻出一条手帕递给安菲萨。
瞥了眼浅色的手帕,安菲萨没有伸手去接。她几乎不敢让自己的手离开方向盘,不然她一定不会让陆拾洲就这么悬着手:“确认一下你的安全带是不是系好了。”
陆拾洲却没有直接垂下手,她试着直起身,然后歪过去。左手撑在安菲萨的椅背上,陆拾洲的右手拿着手帕直接帮她把额头上的汗珠都擦掉:“你太紧张了,安菲,这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陆拾洲顿了顿,然后接着说:“貌似只有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来解释一下?”
“一个执行者追了上来。”维拉打开窗玻璃,气流从窗口撞进来,呼啦的风声就像是鼓动的节拍,蔓延在其中的肃杀意味就连陆拾洲也察觉到了。而维拉就像完全没感觉一样,直接探出半个身子出去。
陆拾洲忍不住打了个冷噤,她想自己有点明白安菲萨为什么是这个反应了。坐回去检查了自己的安全带系的很结实之后,陆拾洲忽然说道:“我相信你,安菲。”
安菲萨沉默了几秒,她转头看向陆拾洲。后者脸上的神情一如既往,没有临阵前的怯弱,也没有鼓励人的真切,仿佛只是说出一个平淡的事实。
“嗯。”安菲萨不轻不重地应道,因为敌人太强带来的压迫感并没有因此消失,安菲萨的身体正因为本能与经验沉浸在紧张的僵硬之中。不过她的理智已经完全地回来了。她看向陆拾洲,陆拾洲的神色依旧很从容,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没有聚焦,漆黑的双眸一片空旷,就像一个小小的黑洞,可以把任何看见的东西都吸收进去。她就这样平静地睁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一般。
“来的只有一个执行者。”维拉缩回椅子上,顺手关上了窗玻璃。
“嗯。”安菲萨看似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在思考来人的能力和对应的计划。但是她大脑的一小部分,仍在处理和陆拾洲相关的消息。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陆拾洲这个样子,如果那个样子可以称之为发呆的话,那么陆拾洲的发呆也太绝望了。安菲萨忍不住想,绝望这个词闪现的时候安菲萨愣了愣,很快她就推测出陆拾洲会露出这样表情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陆拾洲也会害怕,她或许直面过生死,但肯定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压迫感。虽然陆拾洲看上去总是对周围的事情漠不关心,有点迟钝,但事实上她敏锐地惊人。训练有素的安菲萨都被那个追上来的执行者的杀气搅得一团糟,更别说从未有过这种经验的陆拾洲。有着类似从鬼门关门口溜达一趟的感受,陆拾洲不能安之若素在情理之中。
陆拾洲的脑子在飞快地转着,安菲萨知道这件事,也知道原因,但她不知道陆拾洲在想什么。
“有什么计划吗,维拉?”安菲萨面无表情地瞥了维拉一眼,随后注意力又放回道路上,继续往目的地前进。
“计划是这样的,我们停下车等他追过来,然后我们干/死他,我是说你一个人。”维拉面不改色地说。
“这是什么鬼计划?”陆拾洲皱起眉,她看向维拉:“我们同意你一起行动又不是为了让当战术指挥的,现在是体现你价值的时候,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信口雌黄?”
维拉却悠闲地靠在后车座上:“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听了你的,那才证明我没有和你们一起行动的价值。而且你看不出来吗,安菲萨也很满意这个安排,她跃跃欲试,想和追来的执行者一较高下。”
“大概是因为我不信任你吧,我不想单独和你呆在这里。”陆拾洲蔫下去了,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不过如果安菲想那么做的话,我会相信她。”
维拉忍不住叫起来:“这是什么差别待遇?!我哪里不可信了?我长的很像坏蛋吗?”
利落地解开安全带,安菲萨一边清点武器一边对陆拾洲说:“我保证我会回来的。”她拎着武器箱打开车门下去,甩上车门走到后窗前时她弯下腰看着维拉动了动唇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随后走到车后五十码的地方停下来。打开武器箱放在脚边,安菲萨的手里多了一把手枪。
维拉有些好奇地看向陆拾洲:“她说了什么?”
“别做小动作,不然你下次闭上眼睛后就不会睁开了。”陆拾洲将跑车顶棚收起来,她贴着椅背,下巴搁在边缘。晚风从两人身边掠过,带着秋日的凉意。
维拉想了想当时的情境:“但你当时都没有回头?你怎么知道的?”
陆拾洲头也不回地向后挥了挥右手:“后视镜,她用俄语说的。”
“欺负外星人合适吗?掌握两种语言已经很费心力了。”维拉头疼地说,她将刘海捋到耳后,“还有,那个执行者来了。”
陆拾洲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尽管她的脸色很平静,但维拉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她的心跳就像磕了药一样正在以不正常的速度跳动着。
维拉也学着陆拾洲的姿势看着后面站在那里的安菲萨,她唇角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玩味。如果陆拾洲真的只是一个学者,那么她没有敏锐到能察觉到执行者的杀气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很明显,她的身体不是这么认为的。她有成为一个战士的潜质,可是从数据上来说,这副躯体又是毋庸置疑的弱小。
看来陆拾洲的秘密不仅仅在她的知识里,也在她的身体上。
摸了摸下巴,维拉在思考什么时候将这些信息反馈回去。
不过现在的情况没有给维拉太多时间来思考。追踪她们的执行者终于出现了。他就站在安菲萨面前十来米的位置,一身黑色的大衣与天气有点格格不入。
“人类,你确定要阻止我?”来人语气轻佻地问。
安菲萨没说话,她直接开枪了。
但那个影子只是一闪就消失了,如果不是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安菲萨肯定会暗咒一句“你他/妈在逗我”并为此惊慌零点几秒。但现在她镇定地就像一个战争机器——比起找过来的执行者,她更像一个战争机器。
执行者的消失不是魔法,他只是很快,比子弹和安菲萨的意识还快,但安菲萨的洞察力和反射弧也很让人吃惊。她继续开枪,弹夹打空时她的手里多了一把长长的军刀,正是之前她在旅馆里擦的那一把。
子弹打穿了执行者的衣角,但并没能伤到他。当他停在安菲萨面前时,冰冷的刀光已经向着他的胸膛砍下去了。这一击自然未能奏效,安菲萨的挥刀的动作却是流畅自然从未停过。陆拾洲只能看见安菲萨稳固的下盘和不断闪现的刀光,执行者就像无规律跳动的光束下的影子,她简直没办法想象安菲萨是怎么拦住这个人的。
陆拾洲目不转睛地看着数米之外并不清晰地缠斗:“你觉得谁会赢?”
这句话自然是说给维拉听的。
“我们会赢。”维拉说。
“那边的两个人,谁会赢?”用陆拾洲的母语和她玩文字游戏无异于班门弄虎。
“不是人的那个。”维拉耸肩,说出陆拾洲一点都不想听到的答案。
“一点胜算都没有吗?”陆拾洲问完,安菲萨就被一拳揍到小腹上,整个人飞出了数米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