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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门内,言学煦赶到时,言学杰已出了三个对子,公子墨均分毫不差的答上。言学煦推推大哥,挤到中间,清了清嗓子道:“方才那几个不过是试试水,现在开始正式开始考校。我只说二字,你需立马赋诗一首,数六声为限。”
言学杰不赞成的望了胞弟一眼——六声为限,比曹丕要曹植七步作诗还刁难人,这个煦哥儿!不过却并不出言阻止,一则是要探探公子墨修为究竟如何;二则么,言府的掌上明珠可不是这么好接的。遂立在一侧观望。
门外毫不犹豫地道:“舅弟请。”
言学煦努力压下那不顺耳的二字,道:“第一题,羽舞。”
话音方落片时,即有温煦声响起:“菊已无花枫欲陈,冬风蔌蔌水凛凛。唯有羽舞花正盛,吹入清茗满院香。”周围登时一片拍手叫好声,唯有言学煦、言学杰、谢广然三人无感。
言学煦暗哼了声“雕虫小技”,道:“不行,赋诗太简单了。接下来的题要作词才算数。”
院内诸人抽抽嘴角——有这么耍无赖的吗?男方该抗议了吧?
岂料门外之人却自若地道:“敢问舅弟可限词格及字数?”
言学煦摆摆手:“随意,是词就成。”
门外道:“多谢舅弟。”
言学煦不自在的应了声,道:“第二题,松月。”而后又补充道,“我可多送你两声,哦不,三声好了。”
众人听后均哈哈大笑起来。
但听公子墨道:“多谢舅弟相助。不过恐要辜负舅弟的一番美意了,惊尘已然有了,却是首《相见欢》。”遂吟道,“涧流月映青松,幽来风。跌宕惊空山幕影重重。
静林夜,扉光融,韵无穷。归隐此间不再觅仙踪。”
“好!”言学杰忍不住大声喝彩——此才可叹,此心可赞,果真是“遗世独立,墨家君如逸”,好一个“月映松”,好一个“扉光融”!能做出这般的诗词,品性应差不到哪儿去,自己也可稍稍放心些。
言学煦不服地道:“静静,都给我静静!还有一题呢!这题过了我这关才算过;若不过,哼!”
宾客们调侃道:“言家小爷,你这又是诗又是词的还嫌不够,莫不是要将那‘歌、赋’凑足一并全上,才甘休?”
言学煦把眼一瞪道:“怎么着儿?今个儿我们最大,还不许尽一回兴了?难道明个儿你们家嫁女儿都是什么也不问不难,直接开门带走的?那搁我们家可不能。我姐姐盛颜仙姿、兰质蕙心,金贵非常,可不是这般容易就能娶到的!”
公子墨道:“舅弟莫恼,只管出题就是。惊尘虽不才,必竭尽全力让舅弟满意。”
言学煦咕哝一声,这还差不多。待要再出题,陡然间忘了,急得抓耳挠腮。这时一旁的谢广然忽道:“言弟不是已将题交给在下了吗?”言学煦转了转眼珠道:“你瞧我这记性!既这样就由你来说吧,我也有些口干了。”
言学杰若有所思地望了二人一眼,不语。
谢广然遂拱拱手道:“那就恕在下僭越了。墨公子听好了,最后一题,依旧是联对。格式在下随意变换,七句即止,不知墨公子可会为难?”
公子墨道:“谢公子请。”
谢广然即道:“渔与鱼愉渔愚鱼。”
公子墨:“风逢枫疯风讽枫。”
“美人泪,断肠人,隔城一望难回首 。”
言学杰微皱眉,听得门外闲适地应道:“鹧鸪鸣,悲征军,英雄岂会怨别离。”他立马轻咳一声,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这公子墨还真会拐着弯骂人。
谢广然黑着脸片刻不停地道:“三更窗前离箫奏。”
“晨前楼上天明待。”
“花来花去花随缘,无牵无挂无相守。”
“抚雪抚琴抚佳人,舞笔舞剑舞春秋。”
谢广然脸黑如锅底——到底是哪个说公子墨温润大度的?是谁造的谣?明明是个小气记仇到不行之人,哼,伪君子!白瞎了言素绾的才情容貌!伪君子!定了定心,再接再厉道:“月独醉,人倚墙,是当初谁最疏狂?”
公子墨悠然自得地道:“风寂啸,影微偏,乃而今吾极疯癫。”
“白衣褪去荣华逝,青发换白因青困。”
“惜落沉沙繁华尽,月颜固惜故月露。”
“青鸾舞鸳影弄颜,楼宇孤月闲。花落回雪掀闺帘,魁怜霡霂纤。许若三世浮华湮,珺隐沧海化桑田,玉碎深宵负执念。”
“子规诉忧音断弦,沙场硝烟眠,提枪归营嗅腥甜,懮怨霜雾偏,应付半生流年颠,剑指边关作家园,锋断落暮斩绮恋。”
公子墨一语方停,言学煦登时跳着脚拍手道:“妙妙妙!实在是太妙了!公子墨你不去考状元真真是可惜至极!可惜至极!”言学杰也勾起唇角,满意的点点头。
但听门那头有人嚷嚷道:“小舅爷如此欢喜,是不是该给新姑爷开门了啊?”
“就是就是!这么旷古绝今的对子都出了,小舅爷还给开门吗?”
“开门,快开门!”
言学杰拨开他,亲自打开门拱手道:“墨兄字字珠玑,句句精彩,才之高,思之敏,令在下佩服惭愧至极。”
一身红衣的公子墨微笑着道:“舅兄缪赞了。还要多谢舅弟手下留情。”
言学煦挤上前讨好地道:“不谢不谢。那个什么,你空闲时能不能将方才的对子誊写一份给我?听说你的字也是一绝。行不行?你要答应了,红包就给少给点。”
众人一哄而笑,有人忍不住打趣道:“小舅爷倒算的精!红包不过几钱,公子墨的字可是千金难求,小舅爷日后莫不是打算到户部一展拳脚?”
言学煦啐了一口:“去去去!我和姐夫说话,有你什么事啊!一边待着去!一会儿多灌些黄汤也就是了。”
大家笑得更大声了!言学杰摇摇头,轻拍他一掌,而后朝公子墨道:“妹夫,莫要理他,请吧。”
言学煦嘟嘟嘴:“你若不答应,路上我告诉姐姐去!”
公子墨轻笑一声:“舅弟莫急。在下一得闲就为舅弟誊写。舅弟如今暂行拿个红包压压心,可好?”敛心立即双手奉上两封大大的红包。
言学煦立即眉开眼笑地道:“这还差不多。姐夫请!”
公子墨朝二人微一颔首,掠过谢广然,目不斜视地大步向前走去。谢广然阴着脸不甘地望着他,未几,突惊讶道:“太子殿下?!”
原本走在前面的言学杰等人乍一听到,均往后看去,随之齐齐跪下行礼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笑着道:“都起来吧!本宫原是要助公子墨迎亲的,不想府内有事绊住了,一解决好立马寻了来,不想还是来晚了。惊尘,真是对不住了。”
言学煦暗暗吐舌——幸好你来晚了,不然他哪能玩得这般尽心。只是公子墨何时同太子走的如此近了?
但听公子墨不卑不亢地道:“草民叩谢太子抬爱。因着草民区区婚事,惊动了太子,惶恐至极。”
太子道假意责备地道:“看你说的,不拿本宫当朋友了不是?成了成了,要客气以后多的是时间。现下第一要紧就是快些去接咱们京城的玉茗仙子,迟了,佳人可是会恼的。”
公子墨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仍旧波澜不惊地同言学杰一道向前行去。
余下诸人自是等太子动了步子,方跟上。
谢广然在后嘲讽地道:言府说什么保皇中立,招的姑爷却同太子是好友,不知言阁老见了他会不会羞愧,毕竟未被圣上指婚前他曾私下口头提过亲,但因‘谢氏亲泰’四字毫不留情的被拒绝了。眼下公子墨却招来太子撑场,真是让人呵呵……
***喜娘盖上盖头的一刹那,素绾觉得仿佛连心也蒙上了,她无措地望着脚尖,悔意铺天盖地的袭来——应与公子墨商量下的,再晚个一年半载才是。她一直以为自己准备好了,临了,却发现原先做的建设半分用处都无。半年,不,一年,不……也许再给十年她都不能百分百潇洒。现下她似乎有些明白言茜绾出嫁时那般惶惶无措的心了——宠爱也好,利用也罢,这始终是她们自出生便栖息的地方,有那些最美好纯净的日子。笑,哭,恼,恨……凡此种种,到最后都交织成密密的眷恋,被网住之人即便挣扎,即便剪破,却还是会留有痕迹,那份炽烈的感觉,那份回忆永生永世都忘却不了。可她更清楚,自己早去一日,言府便能多添一份安全。为了回报,更是为了守护,她都无从选择,只能一直往前。哪怕那条路再困难,再艰辛,再孤独,都只能一直大步往前。因为她每退一步,言府便多一点危险。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大哥煦弟……她只想他们都好好的,平平安安的。所以言素绾,你不该害怕,也不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