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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断丝连的几根蜘蛛丝兀自纠缠下,洁白的天花板上的吊扇嗡嗡的响,宽阔清爽的办公室最能感受到室外的燥热。
窗外的爬山虎静静地泛起涟漪,翠绿的藤叶闪动鲜亮的光泽。
整齐堆叠着书籍资料的办公桌前,坐着一名身着蓝色衬衫、身材姣好的女人,拿着墨黑色钢笔的左手撑着脸腮,右手食指在桌上百无聊赖似的轻轻敲磕。
嘴角噙着一抹木然弧度,望着窗外的清丽双眼空洞无神。
办公室里的其他小学老师也都类似的样子,不是对着题目简单肤浅的作业几乎面无表情的批改,就是像她这样想把自己也忘掉似的发呆。只有个别年纪大的老师,才会因为偶尔一本作业中出现的低级错误而嬉笑怒骂。
六年级毕业班的语文老师是自费出过两本散文诗集的黄大爷,年近七十、行将就木的糟老头了,因为性格很老顽童,所以年轻老师们才称呼他黄大爷。同样没有编制,是副校长特聘的代课老师,工资大概三四百的样子,比大家都低一筹。
不同于仅在格式、语法等处点出错误的小杨老师,黄大爷批阅作文很慢很慢,慢得像是在品名著,不论是出自班上的捣蛋鬼、邋遢鬼或者又是哪个不讨人喜欢的孩子的手笔,每篇作文他都会认真去读,读着读着有时候会笑出声,或者骂起来。
这让小杨老师很鄙视。
这都周二了,黄大爷桌上那五十多份作文作业还没改完。进度相比于小杨老师,就像镰刀之于收割机。
黄大爷的毕业班上,有个爸爸在东*莞跑运输的孩子,手头上阔绰的很,向来在班上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小朋友中趾高气扬的,很神气。暑假去东*莞那个畸形的大农村溜达了一圈,回来之后就更神气了。还将东*莞之行的所见所闻写进了作文里,通篇感慨大城市的繁华和美好,最后抒发了一些偏激的读完初中就走老爸老路子发大财的思想感情。
黄大爷读了,感慨万千。
他说:“现在这些孩子啊,看到过城市之后,都想往城市里钻,开飞机,坐火车,要去最高的楼层上摸月亮,可他们哪里知道,城市里是没有月亮的啊。”
其他老师听罢,若有所思的愣了一下,没有接过话茬,徒留头发花白的黄大爷端着那个作文本子兀自摇头。
坐在右后窗边的女人若有所思的深度要更多一些,眸子翘向天花板外的天空,空洞的双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淡淡的迷离。
从书堆中翻找、抽出一本彩色刊物,翻开几页,看着上面售楼广告所借用的美国某郊外的自然景致图,双眼渐渐凝聚出遥不可及的焦距。
空悠悠一声叹息,思绪回到这个天花板上挂着吊扇的、安静得让人犯困的宽阔办公室。
撑了个懒腰,端正坐好,将刊物放回原位,然后将备课本摊开在桌上,抽出笔盖,沙沙写了起来。
有人轻轻地敲门。
头顶上耷拉着一撮呆毛的、双手背在身后的、脸上挂着婴儿肥的萌妮子有点局促的站在门口。
小杨老师翻了个白眼,心态刚调整好的这个时候,她着实有点不愿理会。
黄大爷随口说到:“进来。”
叶彩迈着小碎步、低着头跑到小杨老师身边,呆呆站着。
写了半页纸,也没听到声音,小杨老师叹一声搁下钢笔,说:“你来干嘛啊?翻了天啦?怎么老不睡午觉?”
叶彩缩缩脖子,瞟了眼犹自一脸肃然批阅着作文作业、看上去好像是这个办公室里的隐藏BOSS的黄大爷,垂下小脑袋,弱弱地说:“我、我想去图书室……”
“去图书室干嘛?”
“查东西……”
“查什么东西?”
“……妈……”
小杨老师叹了一声,“我没有钥匙。那个图书室,很早就没对学生开放了。”
“……哦。”呆毛耷拉着,叶彩转身像个木偶人似的往回走。
“哎……”小杨老师叫住她,“你要查什么东西?”
叶彩缩着脖子抿抿唇,似乎自己也形容不上来。
小杨老师又叹了一声,昂起头,冲黄大爷喊道:“黄大爷,黄大爷,那个图书室的钥匙,在您那儿吧,方便借我几天吗?”
到底是老人家了,黄大爷没着急回应,努起下唇而低着脸,双眼借以从远视眼镜镜片下抬出,肃然似的目不转睛干看着。
说:“小闺女啊,你要查什么东西啊?”
叶彩畏惧似的歪着肩膀缩缩脖子,说:“那个……那个、那个古时候的东西……那个,陈设啊什么的……”
黄大爷收回目光,“哦,那应该没有。”
叶彩低下头,有点不满似的扁了扁嘴。
小杨老师叹气补充道:“图书室里啊,都是些文学书籍。你具体想查什么,告诉我,我来给你想办法,啊?”
叶彩还是没精打采小幽怨的样子。
跟做语文老师的老妈讨论上古十大神器?灵兽的命级划分方式?五行八卦的组合与搭配?
嫌脑瓜子太硬了。
见她闷着不作声,小杨老师就烦躁了。深呼吸稳定好情绪,歪着头看着她,看她到底能闷出什么来。
结果闷出一句,“……我回去了。”
小杨老师不耐似的扇扇手,像撵苍蝇似的。
撅起小嘴,挂着婴儿肥的小脸扮出不满、不爽的样子,留下一个没有半点杀伤力的白眼,双手兀自背在身后,闷闷不乐的往门口走去。
经过黄大爷办公桌的时候,黄大爷瞟了一眼她背在身后的本子,漫不经心似的说到:“小杨啊,你闺女这是……在学你搞创作啊?”
经这一提点,办公室里的老师纷纷对她们母女投以诧异的目光,提到了自己,叶彩不由得停下脚步乖乖站在黄大爷办公桌前。
小杨老师一下昂起头,讪讪笑了起来,说:“没有没有没有,她写她的,我写我的。她写的是小说,不是一个体裁。”
叶彩暗自鄙夷的扁了扁嘴,心想瞧你这口气,好像生怕我拉低了你尊贵的身价似的。
听到小杨老师这十岁大点的闺女在写小说,办公室里目光全聚集在她这个头顶上有撮局促呆毛的小妮子身上。
小杨老师似乎也有些慌乱和局促,站起身,冲叶彩喊道:“那个,小彩啊,你黄爷爷啊,出过书,是那个,大作家……你那个,把你写的给黄爷爷看看,黄爷爷给你出出主意……咳,有什么不懂的,问你黄爷爷啊,准没错。啊,把你写的,给爷爷看看。”
出过书又怎么了?都这么老了,审美肯定老掉牙了。
暗自扁扁嘴,虽然有点不太情愿,叶彩还是乖乖将背在身后的记事本递向了被夸得仰起头来惭愧似的笑着摇头的黄大爷。
黄大爷一改之前严肃刻板形象,和蔼笑着摸摸叶彩脑瓜子,接过本子说:“写的什么呀?”
叶彩弱弱的说:“……小说,《诛仙》。”
“哟!?”黄大爷惊异,看向小杨老师,“有味道啊,这名字是小杨取的吧?”
小杨老师讪笑,“不是不是,都是她自个儿瞎琢磨的,哪有什么深意。”
黄大爷慢慢地翻开记事本封面,犹自感叹,“小杨啊,这要真是……哎呀!还用英文写的啊?这、这是英文吧,哎呀闺女,这我可看不懂啊……”
叶彩几乎面无表情的说:“您再往后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