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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两人收整了一番,将小旭儿交给奶娘照顾,叮嘱了又叮嘱,这才前往京郊净月庵。
按照林以轩对侯府的了解,林母在庵堂,顶多受些委屈,倒也不会真被怠慢,毕竟侯府要脸面,林母头上还挂着林三夫人的头衔。
京城的天气越来越冷,阴沉沉的天空,看起来快要下雪,坐在马车里都能感觉到寒风从缝隙里吹进来。
林以轩忧心忡忡,心里忍不住忧虑,母亲这一辈子要强,却败在娘家和夫家手上,净月庵哪怕把母亲奉作上宾,但那样的环境,母亲又怎会习惯,这些日子还不知受了多少苦。
黎耀楠很不喜欢自家夫郎心不在焉,捏了一下他的脸蛋:“别想了,万事有为夫给你撑着。”
林以轩被逗笑了,夫君从来都如此自大,仿佛不知天高地厚,嗔他一眼,笑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黎耀楠大大咧咧往软枕上一靠,眉挑道:“还要等见了母亲再说,此事你我不知内情,想再多也是徒增烦恼。”既然对夫郎上了心,母亲的事,也就是他事,自然要好生考量。
黎耀楠的心里,再一次迸发出对权利的*,比从前的每一次更加强烈,尽管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景阳侯府的下马威,他又焉能不放在心上,前世今生,他从未受过这样的耻辱,哪怕就是在黎府,马玉莲的下马威,照样被他顶了回去,景阳侯府倒是好,连面都不曾露过,便让他和夫郎颜面扫地,更是将以后也算计在其中,当真可恨。
若不是怕夫郎难受,他又怎会闭口不言,黎耀楠在心里发了狠,这一次科举定要高中,一年不行他用十年,总有一天他会踩在景阳侯府头上!
净月庵距离京城较远,两人直到傍晚才抵达。
庵中这个时节,几乎没什么香客,放眼望去冷冷清清,只有三两个女尼在门口候着,身上冷得直打哆嗦,看见有马车行来,急忙迎了上去。
“两位施主好。”
林以轩和黎耀楠下车以后,淡淡看了她们一眼:“景阳侯府的贵人住哪?”
“那位施主住东厢,你们要不要先去见见主持?”一位年纪较大的尼姑上前半步,笑着跟他们回答。
林以轩略一思索:“先见主持吧。”既然来了一趟,少不了要上香油钱,也给主持安安心,免得他们当真以为,母亲没人照应,毕竟景阳侯府绝对不会派人前来,时日尚短还好说,时间一长就怕有些人不长眼。
小尼姑带着他们去了庵堂正院,主持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尼,互相问过好,林以轩同她了解了一些林母的情况,又捐了二百两银子香油钱,还没多说几句话,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杨毅的大呼小叫:“表哥,表哥,是不是你来了。”
林以轩蓦然回头,杨毅激动地跑进来:“我就知道是你,一定是你回来了,景阳侯府肯定不会.....”
“毅儿。”一道严厉的声音,打断杨毅的抱怨,一位中年贵妇出现在他们眼前,贵妇眼眶微红,极力隐忍才让自己没有失态,殷切的看见面前一对男子,眼泪刷地一下掉了下来。
“娘——”林以轩声音哽咽,目光贪婪地看着面前贵妇,再也忍不住内心激荡,直直跪在地上:“娘,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贵妇泪如雨下,上前一把将他抱住:“轩儿,我的轩儿,我的小九儿。”
“娘。”直到看见母亲,林以轩心里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想她。
“我的小九儿。”林母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母子两抱头痛哭成一团。
杨毅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姨母太苦了,真是太苦了,四表哥走了,九表哥不在,姨母原本就伤心欲绝,侯府竟然还将她打发到庵堂来。
黎耀楠心里酸酸涩涩的,学着林以轩的模样,跪在地上给林母磕了三个响头:“小婿拜见岳母。”
林母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连连点头:“好,好,你们都是好孩子,快起来吧,快起来。”
“娘。”林以轩缓缓站起身,收拾了一下心情,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主持赶紧上前道喜:“恭贺施主母子团聚。”
林母擦了把眼泪,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很快恢复了她平日的贵妇风范,忽略她略显红肿的眼睛,丝毫看不出刚才竟大哭过一场,合掌像主持回了一礼:“多谢主持。”接着又说道:“我带孩子们先回房,今晚还要烦劳主持安排。”
“施主请放心,此乃贫尼的本份。”
林母点了点头,转头笑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跟我来吧。”
林以轩和杨毅一左一右挽住她的手臂,黎耀楠摸摸鼻子,很自觉地跟在身后,一行人来到东厢,屋内点着碳盆,虽不是十分暖和,却比外面天寒地冻好很多。
经过刚才的一场宣泄,这会儿彼此都冷静下来,林母脸上泛起了笑容,看着九儿和哥婿,那是越看越满意。
“娘。”林以轩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拉着林母的手臂直摇晃。
林母满脸慈爱,笑看着她的小九儿,脸色红润,眉宇含情,不错,看来哥婿对他真的很好,那些人没有骗她。
“你也坐吧。”林母笑看着黎耀楠:“在这儿无需客气,把我当成自己的母亲便是,轩儿脾气娇惯,若有什么不得当,你别跟他计较。”
黎耀楠急忙说道:“怎么会?夫郎性子我喜欢得很,岳母放心,小婿一定好好待他。”
人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放在林母这儿也正是如此,黎耀楠三言两语哄的,林母立时觉得,这个孩子好啊,简直比亲儿子还亲,她的九儿有福气。
林以轩羞的面颊通红,但见林母高兴,他也就由得夫君胡说八道,母亲开心比什么都好。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暖意融融,林母除了遗憾没有见到外孙,今晚的笑容最多,看见九儿夫夫过得好,她心里比什么都满足。
当晚,他们聊了很久,直到夜深才睡下,谁也没提那些糟心事,不想破坏好心情,只是,有些事情总要解决。
第二天,早上吃过素斋,林以轩见屋里没外人,严肃地看向林母:“娘,这一次的事情,你心里有没有底?”
林以轩说的没头没尾,作为生了他娘,林母又如何不明白,先看了黎耀楠一眼,见他没有任何不悦,这才恹恹地说道:“这事你别管,安心和夫君过日子。”
“娘。”林以轩不满地看着她,反驳道:“你在这里,让我如何安心。”
林母闭嘴不言,杨毅不乐意了,巴拉巴拉倒起苦水:“根本不关姨母的事,周旺家早投靠了二房,容姨娘小产,是雪姨娘和芳姨娘弄的,姨母房里的红花,也是周旺家联合李才家一起下的套,姨母根本百口莫辩。”
林母双眼紧闭,双手紧握成拳,虽然早对景阳侯府失望,但她还是伤心,那些都是她的陪嫁,是她倾心相信的人,一举却将她推入深渊,纵然自己辩解有人陷害,谁信?
黎耀楠蹙眉思索,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问题,重要的是,母亲如何才能离开,庵堂总归不是久居之地,伤了根本,以后补都补不回来,更何况林母年纪也不小了。
林以轩眉头紧锁,脑海中迅速列出七八条对策,母亲离开庵堂并不难,只是离开之后呢,庵堂虽然不好,但景阳侯府又好得到哪去,哥哥如今不在京,母亲势单力薄,回了侯府,还不等于进入豺狼虎窝?
林母见九儿和哥婿都皱起了眉头,心中浮起一抹暖意,一脸慈爱地说道:“别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还要看着远儿成亲,不过是日子寡淡一些,我只当修身养性。”
林以轩想也不想,立马否定:“不行,住在这里像什么话,眼看快要过年了,祭祀都不参与,景阳侯府想怎样?”
林母淡淡瞥他一眼:“景阳侯府到底是你娘家,你亲爹还在。”
林以轩撇撇嘴:“没人把我当儿子。”
林母面色一沉,正色道:“纵然如此,你也不能说他们的不是。”
“我知道,不是在您面前说吗?”林以轩不甚在意,有个孝字压前头,他不会在外人面前越轨,笑着道:“我心里有数。”
林母见他如此也不好多劝,她明白九儿跟侯府的隔阂,只是她有些想不通,按说侯府待九儿不薄,那件事也是九儿有错在先,这样深刻的仇恨打哪儿来。
还不等她想明白,便听自家九儿问道:“娘,你在侯府有没有得用的人?”
“你要干嘛?”林母瞪他一眼,警告道:“你别乱来,我在这里日子安生,你可别添乱。”
林以轩心里难受,听了母亲这话,他哪里还会不知,母亲是宁愿住庵堂,也不愿回去,母亲那时众叛亲离,自己和哥哥又不在身边,恐怕也是心如死灰了吧!
“行了,别这样,我在这里挺好,以后你们多来看我便是,回了侯府,可没这般自由。”林母拍拍他的手,安慰道。
黎耀楠欲言又止,看了林母一眼,又看了看杨毅,终究沉默下来。
“你想说什么。”林以轩声音闷闷的,一直注意着夫君动静,看他的样子,便知有话要说。
“没有。”黎耀楠摇了摇头,决定还是私下里同夫郎说,毕竟他的主意不太好,但这也是目前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林以轩了解自家夫君,自然没有多问,又跟林母说了一会儿话,下午的时候,两人才告辞离开,毕竟旭儿还小,哪怕有奶娘照看,留他一个人在家,他们也不放心。
林母并没有挽留,她也心疼小外孙,直到把九儿和哥婿送到净月庵门口,看着马车渐行渐远,这才转身回去。
原本她还想让杨毅同九儿一起,免得庵中沉闷,只是杨毅不肯,林母也只能由着他了,心里的熨帖自是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