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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骤然睁开眼睛,讳莫如深地看着司马黎。
虽然他一个字没说,司马黎也能看出……一切都被她说中了。
若是司马懿正在为袁绍谋事,那么他百般不愿接受曹操的征召,也就情有可原了。
只是……曹操的征召即代表天子,司马懿在袁绍手底下却是见不得光的谋士,更谈不上谋求一官半职了,他怎么这般想不开?
“眼下袁绍的实力最为雄厚是不错,但……曹操一旦打败了他,曹操就是天底下最强大了诸侯了。”司马黎上前一步,走到床边坐下,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
“袁绍吞并曹操,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司马懿气定神闲地反驳道,他眼中没有笑意,却是笑着说:“莫非你对郭嘉如此有信心?信他在曹操面前说得一通天花乱坠,就能付诸现实?”
“我信。”司马黎答得斩钉截铁,却不只是因为得了后来人的历史知识。
连自家夫君都不信,莫非还要信眼前这个脑中风?
司马懿轻瞥了她一眼,一副“我不与脑残粉讲话”的高冷姿态,偏过头去看向帐里侧。
“你投奔袁绍,莫不是因为想证明你比司马朗强?”司马黎伸出两手,将他的脑袋掰回来,强制他看着自己。
看着她嘴边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话中也夹杂着二分讥诮,司马懿“呵”了一声。
司马朗早在多年前就应了曹操的征辟,做了司空掾属,和陈群是一个职位,都是曹操的书记。能被选到这个位置的都是大勘重用的人才,甩开司马懿这个赋闲在家的宅男十条街。
司马黎的本意是激一激司马懿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却未曾料想他会拿正眼看她,并答道:“时至今日,我与兄长谁比谁强,已无需多辩。”
说他胖,他还真喘上了。
“不论如何,若是曹操赢了这场仗,待他回来,必定会收拾你。你也没有替袁绍卖命的需要了,不如早作打算。”司马黎收回手,叠放在身前,愈发觉得自己是在怂恿司马懿早日靠上曹操这个“备胎”,坚决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你是代郭嘉来做说客的么。”司马懿又别过头去,不欲理人了。
司马黎张了张嘴,也不好解释她这般上心的真正缘由,又闭上嘴,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一阵哭闹声从窗外传来,愈来愈响。司马黎一听是郭奕哭了,连忙从床边站起来向外走去。
她方才出门时,小郭奕还在睡,怕带他来见了司马懿又哭闹不止,教她什么话也说不成,就将他留在了房间里睡着。
还不满一岁的孩子哪里会自己走过来?定是教别人抱过来的。
司马黎疾走带跑地迎出去,见到是张春华抱着小郭奕朝这边走来。她的手法有些生疏,也不会哄小孩,柳眉微蹙,多少带着尴尬。
“嫂嫂怎么把他带过来了?”司马黎掩去焦急,手上却是利落地将小郭奕接了回来。
她对张春华也是存着一份戒心的。
终于将手上哭闹的小鬼交了出去,张春华的神态也渐渐恢复自然,她低头看着由大哭转为抽噎的小郭奕,平和解释道:“才路过后院,听见小公子的哭声,不知他是不是饿了,就带着他来找你了。”
司马黎摇摇头,轻笑道:“是这孩子黏人,离不得我或者夫君,一不管他就闹。”
张春华了然地点点头,道:“小姑可还要随我一同去看望夫君?”
“不了,”司马黎摇摇头,手上抱着孩子并不方便,她道:“嫂嫂去吧,我与奕儿也该休息了。”
不仅如此,她来河内的目的也已差不多达成,还是早日回许都的好。
张春华不知她与司马懿的谈话内容,与她辞别后照旧去了司马懿房中。原来他刚才偷偷拉了拉被子,半蒙着头,似是被郭奕的哭声闹得心烦。
“又是郭嘉的小子在闹?”他见张春华进来了,不自觉地发了句牢骚。
张春华不答,见他无恙,就将他蒙着的被子扯下来,深觉司马黎前几日说的不错。等司马懿日后有了儿子,必定不是个讨人喜欢的父亲……
“你看我做什么?”司马懿抬了抬眼皮,刚好对上张春华淡如凉水的目光,见她垂着眼眸,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腹部。
“在想你的’病’何时能好。”张春华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转而起身点灯。暮色中的暖光将她的影子映在卷窗上,衬出她窈窕的身形。
司马懿半眯着眼看了那倒影一会儿,才道:“怎么,你也急了?”
莫非所有人都在等他出仕不成?
“你若不急,我便不急。”张春华边说边挑了挑灯芯,灯光跳跃了一下,将她映在面颊上的睫毛倒影拉长了些。
司马懿躺在床上,忽而觉得自己这样一动不动,委实辜负了眼前这般光景。
*
司马黎算了算日子,再有五日左右,郭嘉的家书又该寄到了,她也该启程回去。
司马懿听说她要回去时,嘴边浮起一抹笑,她绝对没有看走眼。
听张春华讲,这厮每日都教郭奕折磨到神经衰弱,眼下听说他们要回去了,司马黎真怕他一高兴,就得下床相送了。
“荀彧的推举书并不难等,你且静候佳音吧。”司马黎抱着孩子离开前,不忘在司马懿床边多敲打了一遍:“这次就不必谢我了。”
“谁要谢你。”司马懿不痛不痒地回敬,一副不甚稀罕的模样,却是没拒绝这份厚礼。
“如此,”司马黎也不与他较真,最后揶揄了一句:“你就在这养着吧。早日’病’除,也好生儿育女。”
她说这话时,张春华正在厨房煲汤。司马懿也因此才“哼”了一声——他又不是郭嘉,每天想儿子都想疯了。
司马黎无心顾及他的别扭,趁熟睡的郭奕还没开始苦恼,趁早告辞,坐上了回程的车。
她虽与司马懿说好了,等荀彧来举荐他,可她也不能除了“等”即毫无作为。
到许都那日,还不到正午时分。她回家整顿了一番,便带着郭奕到荀府登门拜访了。
不过他们一家三口都是荀彧家的常客,无需拜帖即被领到唐氏的院落。
唐氏也怀胎六七月有余,临盆在即。不过她已是生过四五个孩子的人了,早已端起了平常心。司马黎到来时,还见她挺着肚子操持府中杂务,荀彧幼子的课业,也要她督促督促。
“阿黎这一月不在许都,有所不知。前方传来的消息愈来愈糟,夫君早已忙得焦头烂额了,我这里还算好的。”唐氏被司马黎半扶着坐下,将近日的情形一一说给她听。
“不知阿黎回来时可见到了城中准备搬离的百姓?”唐氏这副样子,也不方便出门,只能询问才回来的司马黎。司马黎点了点头,确实见着不少离城避难的人。
唐氏道:“占据江东一方的讨逆将军,要举兵袭许,司空兵力不足,只能选择退兵回许救援,或是继续力抗袁绍,可……”
即便曹操在前方抵挡得了袁绍一时,可若把许都赔了,就再无退回之地了。讨逆将军即是赫赫有名的小霸王孙策,也是孙权的长兄,此时正是他统领着江东一众,后起之势不容小觑。
他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进攻许都,就是看准了曹操兵力不足,后备空虚。为了与袁绍拼这一仗,曹操不可不谓是押上了血本。即便如此,他的全部军力仍抵不上袁绍的十分之一。
假若曹操的军队能以一当十,可他也受不住袁绍与孙策的前后夹击,何况南边还有袁术虎视眈眈,脱离曹操的刘备,也选择在这个时候攻他一下。
这些都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曹操的粮草几近枯竭,直把荀彧逼得没了办法。
“昨夜才来了消息,粮草撑不过十天了,司空已有了退兵的打算。”唐氏长叹了口气,镇定着心神,不使自己过于焦虑,她道:“夫君先是速回了一封急书,劝谏司空万万不得退。尔后披着外衣就出去了……”
司马黎坐在一旁静静听着,沉吟不语。
眼下这般慌乱的情况,恐怕郭嘉也没工夫往回寄信了。据她所知,曹操目前并未占上风。或是确切的说,这场战役结束之前,曹操都没机会占得上风。
……这本来就是一场孤注一掷的战役。
即便她知晓最后的结果,此刻也不禁忐忑万分:曹操究竟要靠着怎样的杀着,才能逆转战局?
“来送信的兵士也道,郭祭酒直言司空不可退兵,还说那讨逆将军必死于袭许的路上——”唐氏说起这事时,杏目中也不禁升起一丝深深的疑虑与惊诧。
郭嘉这乌鸦嘴……不是咒孙策早点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