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兖州……叶寻反复暗念几声,他看向王婆,问道:“不知你以前对那户人家了解多少?”
“了解了解,都是街坊嘛,他家煮了什么菜,什么样的味儿,我在这儿都能闻见。”王婆应道。
叶寻沉声问道:“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来拜访那户人家?”
王婆反问一声,”奇怪的人?“
”就是形迹可疑,鬼鬼祟祟,不让别人瞧见的。“
“这个倒没有见过。”
叶寻想了想,问道:”那你可记得,那段时日里,这胡同里头可有见什么陌生人出现?就是以前不曾见过,随后突然就出现在附近徘徊的。这样的人有没有?“
王婆回忆了一阵子,而后答道:”那都是几个月前的时候情了,我老婆子哪里还记得清楚?不过也时常有一些问路的人,但是我实在记不清了。这些,你若是想知道,就去问问那些整日早巷口疯玩疯跑的小孩们吧,他们天天在外头晃荡,也许有见过。“
想起刚才进来时,在胡同口那里遇见的那些吵吵嚷嚷的小孩子,叶寻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他方才看过,那些小孩子都是一些刚刚懂事的幼儿,从外形看上去,最大的不过五六岁,要问他们几个月前的事情,他们估计也是记不得的。
小孩子整天疯玩,哪里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一把糖就能让他们把什么都忘了。
叶寻无奈放过这个问题,继续问道:“那老李家烧的瓷器,卖得好吗?名气大吗?外头的人是不是都知道他家,经常来买瓷器?”
王婆又开始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老李家本来就是做手艺的工匠,传到他这一代,也不知多久了。他爹可厉害了,是我们这胡同里,最风光的人家。他爹不仅会烧陶瓷,还会一些雕刻的手艺,那双手真是巧得很,雕什么像什么。而老李自己也是聪明,什么学得很快,把他爹的本事一个不落全学了。可惜啊可惜……”王婆说到此处,突然停下感叹了几声,一脸唏嘘之色。
赵子箴看见叶寻的眉头皱起来,于是开口催促道:“可惜,有什么好可惜的,还是快些说正事吧。”
王婆陪笑了几声,而后说道:“你们可不知道,老李家那是天降横祸。那一年,他爹刚死了,但是偏偏又遇见征兵。据说是什么将军要打什么什么的,很多人家的都被抓了壮丁。当时他家只有他一个独子,就一根独苗啊,可不还是被征到边疆去。他走时才十四岁,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有白头发的人啦。”
王婆说着,突然呜呜哭了出来,“我们本来都以为他不会回来了,但是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他的手虽然残了,但是至少回来了,但是我的儿啊,我的儿啊,他就死在那里了呀!”
王婆一直呜呜的哭着,哭到伤心处,还狠狠的吸了几口气,似乎是有点喘不上气来。
虽然叶寻急着继续打听,但是她丧子哭得这么伤心,也实在不忍心去催促,便只好等她自己哭好了再问话。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王婆宣泄好了,她停止哭声,又开始应对叶寻。她抹了抹眼泪,又笑了几声,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王婆继续说道:“老李的右手被伤了,提不了枪,杀不了敌,这才提前回家的。可他再也拿不起那些雕刻的刀了,所以现在只有烧陶瓷的营生。但是他爹死了,他又去了边疆许多年,家里的门面没有人打理,所以老李家很快就落败了。如今也不过是能糊口。”
他们家还没有完全落败,至少老一辈的那些人都知道,他家有这个手艺,否则老掌柜的名单里也不会有这个人了。
“那你们知道他会仿造陶瓷吗?”
王婆一愣,“仿造?为什么要仿造?能用不就行了?”
他们这些百姓,平日里都是拿那些陶瓷来用,而不是用来观赏的,叶寻这个问题实在是多余。但是连他的街坊都不知道他会仿造,那凶手就不会是慕名而来的,他又是如何找上那个姓李的陶瓷匠的?
那些古玩店的人知道老李家的会仿造,但是凶手力求低调,他不会挨个去问的,那也太引人注目了。
叶寻想了想,又问王婆,“那老李家,他们都有什么人?有那些特征?”
“两口子,还有一个二十岁的大儿子,至今没娶,还有两个女儿,正在待嫁。老李他的脸上有一条刀疤,”王婆在自己的脸上比了比,从左眼角一直划到鼻尖,“就这样,看着很是凶恶。”
“他们搬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话说的?”
“这个……”王婆想了一下,“对了!那时都快要过年了,但是老李硬是要搬走,他媳妇为此还跟他大吵了一架,吵得很大声,我在这儿都听见啦。他们的那几个儿女也很埋怨,似乎是不愿搬走,但是老李就是铁了心要搬走,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这样看来,他的家人都不知道,老李可能受了凶手的威胁,不过他也有可能是自己意识到危险,而后搬走的。若真是如此,那他就一定知道,那个邢窑的茶具有问题,所以想在凶手动手之前逃掉。
那老李现在是在凶手找到他之前就找到地方躲起来了,还是因为受了凶手的胁迫而在路上被灭口了?
凶手一直注意着京城的动静,他每次都在关键时刻就正好掐断了叶寻的线索,若是凶手追着老李跑去灭口,他根本没时间注意京城这边的动静。
他根本就脱不开身去追杀老李。
而且从京城到兖州路途遥远,若是老李有心躲着凶手,他很有可能不走官道,而选一些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这样一来,凶手根本不能判断老李的行程,也就无法在路途上截住他,能灭口的可能性不大。
若是一般的人,叶寻可能还不会做这个设想,但是这个老李参过军,而且参军的时日很长,就算后来退役还乡,他都应该比平常人更敏锐。
他完全有可能在凶手的屠刀下活下来,虎口逃生。
叶寻想到此处就有点呆不下去了,若是老李还活着,那这人是怎么都要去找一趟的了。
叶寻又问王婆,“那你知道,他们搬去兖州,会在哪个地方落脚?”
“这个我哪会知道啊,王婆笑道:”兖州离京城这么远,我又没去过。“
等到后边,实在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了,叶寻和赵子箴这才离开王婆家中。
等从王婆家里出来,赵子箴问道:“大人,接下来又该如何?”
“找。”
“只是……”赵子箴犹豫道:“人海茫茫,要找到可就太费工夫了,而且他们也不知是否是搬到兖州去了。大人此举,是否太过费时费力?”
叶寻看他一眼,有些严肃起来,“兖州说远不远,距离京城至多也不过二百里之外,若是快马加鞭,急行赶路,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况且去往百里之外,便要去府衙开路引,若想确定他们是否去往兖州,只需去翻翻三月前,他们是否有去府衙开过路引便成。”
“这……大人,下官认为,这姓李的陶瓷匠,没必要如此费心费力的寻找,也许……也许等我们找到的时候,也不过一具尸体罢了。“
”杀人灭口,你以为我没有想过么?“叶寻笑了起来,”你觉得,一个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若是这家是他自己搬的,连凶手都不知道呢?“
赵子箴一愣,“大人这话,是说陶瓷匠在躲避凶手的追杀?”
“不仅如此,我怀疑,凶手和陶瓷匠是互相认识的。你方才也听见了,老李会仿造陶瓷的事情,连他的街坊邻居都不知道,凶手又是如何找上他的?“
赵子箴问道:”只是,他若是和凶手是一伙的,那为何还要跑?“
叶寻叹了一声,”这也不过是我的猜想,总之这个人,还是要找的。他知道的事情,也许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
首先,这个老李他是否知道那套茶具有问题;若是有问题,又是什么问题;其次,就算凶手这套茶具不寻常,但是一般人都不会想到是作为凶器使用的。老李在烧完茶具后便搬家了,如此的赶时间,若他真是自己搬的家,那么是不是说,他知道那套茶具是用来干什么的,并且知道即将遇害的人是谁。
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叶寻看向赵子箴,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先去查看一下,他们是否办了路引。确定之后派人去兖州,把老李找到,并且押回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