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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夜眼睁睁看着,老爷爷消失在街道的转角,而爸爸像个残破不堪的大号布娃娃,被殴打着、折磨着,额角破了,鼻子破了,嘴角也破了,身上印满了乱七八糟的鞋迹。
那些围观的看客,依旧看着,只是看着……
夙夜忽然觉得很冷,整颗心脏似乎都覆上了层寒冰。绝望、悲凉和愤怒,从他心底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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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畜生!你给我开门!”突如其来的狂吼,将夙夜从痛苦不堪的回忆中吵醒,紧接着钻进耳朵的,是擂鼓似的乒乒乓乓砸门声,“夙夜!快滚出来!”
费力地撩开眼皮,夙夜使劲眨了眨眼睛,心脏跳得厉害,几乎要蹦出胸腔。室内一片暗黑,没有被围殴的爸爸,没有狠戾的街头少年,没有冷眼旁观的看客……什么都没有。
思绪还沉浸在某种情绪里无法自拔,太久以前的事情,他以为早就忘了,却原来一直妥妥帖帖地尘封在某个角落里。当记忆的闸门,毫无预兆地突然打开,释放出不愿回首的不堪过往,浓烈的感伤也随之喷薄涌出,瞬间将他淹没。
“小畜生!快开门!看我不打死你!”那个声音还在暴怒地边砸门,边大声吼叫,是夙博罕。
懵懵懂懂的,根本搞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夙夜愣愣怔怔地坐起来,脑子还不太好使,他完全是凭着本能,解开脚踝上绑着的绳子,塞进旁边的床头柜里。
刚抬起脚,还没等下地,已经有人不耐烦地用钥匙打开了门。接着,有人闪身进来,“啪嗒”摁下门旁的电灯开关。
瞬间流泻而下的亮白光线,刺得他眯了眯眼,模模糊糊看见夙博罕壮硕的身影杵在门口,宋伯紧随在他身后,手里拎着串明晃晃的东西,是钥匙。
夙夜感到莫名所以,刚要说话,夙博罕已经像头被激怒的公牛,气势汹汹朝他直冲过来。
“啪!”兜头就是狠狠的一记耳光。
巴掌着肉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非常清晰刺耳。
夙夜被打懵了,耳朵嗡嗡直响。
“老宋!给我拿棍子来!我要打死他!”夙博罕暴怒地叫着,那对斗牛一样凶悍狰狞的眼睛里,燃烧着无比愤怒的火光,由于太生气了,脸颊可怕的扭曲抽搐,八字眉不停地抖动。
下意识摸了把自己火辣辣的脸颊,夙夜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既不惊讶,也不愤怒,就那么淡然地瞧着夙博罕,足足过了有半分钟,才慢吞吞问道:“你为什么打我?”
“你还敢问我为什么?!”夙博罕继续大吼大叫,“老宋,你在等什么?!还不快去拿棍子!”
“老爷……”宋伯站在原地没动,为难地叫道。
“你居然敢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狠戾的目光,飞快地在室内环顾一圈,夙博罕一眼瞥见了夙夜搁在书桌上的绘图尺子。他抄起来,把尺子挥得高高的,朝着夙夜恶狠狠抡下来:“我要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小畜生!”
夙夜偏头躲开,脸上依旧一派淡漠,无情无绪,冷冷地问:“你凭什么打我?”
“凭什么?!你说我凭什么?!你这个小畜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晗玥?!”
“你叫我小畜生,那你是什么?”夙夜淡淡反驳。
“该死的混账东西!跟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妈一个德行!”没想到平日里闷葫芦似的人,也会突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夙博罕气得眼珠都快爆出了眼眶,指着他的手指直哆嗦。
夙夜漠然:“我妈是不怎么样,可是你别忘了,我还有你们夙家一半的血统呢,看来你的血统也不怎么样。”
夙博罕简直快要被他气得发疯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垂下睫毛,遮住乌黑幽暗的眸子,夙夜语速很慢很慢,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说过的,我不是你的孙子,不是夙家的人,所以你没有资格教训我!”
“你看我有没有资格!”夙博罕再次扬起巴掌,宋伯赶紧冲过来,想拽住他胳膊阻止他,却被怒不可遏的夙博罕狠狠一抡,甩到了一边,腰部重重撞到了书桌的一角。
“老爷,老爷,您冷静点。”宋伯无奈地劝道,他毕竟年岁大了,这一下撞得实在不轻,登时痛得他浑身发抖,感觉骨头好像都碎裂了,揉着差点断掉的老腰,心里正暗暗叫苦不迭,不知道怎样收场,忽然有人推门进来,似笑非笑地说:“爷爷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学‘三娘教子’吗?”
全能型灭火器来了……宋伯立刻松了口气,扶着腰,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挪。
显然刚才正在洗澡,因为没有来得及擦拭,欧宇辰的发梢还滴滴答答淌着水,匆匆忙忙裹在身上的睡袍半敞着,裸/露出古铜色的胸/膛。他有媲美模特的超完美身/材,不像健美运动员那样肌肉虬结,却相当结实紧致,一丝赘肉都没有。顺滑细腻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出奶油缎子般的淡淡光泽,性/感得要命。
夙夜看在眼里,忽然有点口干舌燥,他仓促地别开了视线。
欧宇辰没留意到他的异样,边系睡袍带子,边诧异地打量室内的三个人,视线最后落在夙夜发红的脸颊上,微微攒紧眉头,声音沉了沉,“这是怎么回事?”
夙博罕咬牙切齿地说:“你问问夙夜,他都做了什么!”
“嗯?”欧宇辰不解地瞧着夙夜,“你做什么了?”
沉默了几秒钟,夙夜慢条斯理地回答:“我也不知道。”
“你敢说不知道?!”夙博罕气得又想揍他。
夙夜目光漠然,语气也平静得像池死水,不起丝毫微澜:“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不是应该先问问,是不是我做的,才能给我定罪名吗?”
“不是你,还能是谁?!”夙博罕立起眼睛,吼道。
“你认定是我做的,只是因为你认定是我做的。”夙夜一针见血地指出。
夙博罕噎住了,仓促间居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这俩人,半天也没能说到重点,欧宇辰自然知道该问谁,优雅地扬了扬好看的眉毛,轻咳一声:“宋伯。”
宋伯不能再装壁花,赶紧搭腔,答道:“有人把一个仿真的人偶娃娃,吊在晗玥小姐卧室里。晗玥小姐回房时,乍一见,以为里面吊着个死人,吓得够呛。”他看了眼欧宇辰,又谨慎地补充道,“您别担心,我已经送晗玥小姐去客房休息了,阿兰在陪着她。”
夙夜一直有意无意地留意着欧宇辰,此时骤然间吃了一惊,欧宇辰原本淡定的瞳孔,轻微地紧缩了下,足足有三四秒钟维持着僵硬固化的表情——毫无疑问,从心理学的基准反应模式来看,宋伯的话令他表现出不正常的敏感、关注和愕然,还有类似恐惧的情绪,虽然不明显,但的确是恐惧。
这种异样的表现,显然不单纯是因为担心张晗玥,那么,又是因为什么呢?夙夜感到纳闷,还有隐约的不安感。
和纯粹基于本能泄露出的情绪不同,欧宇辰脸上一丝异常都看不出来,亲昵地拍拍夙博罕的肩膀,用轻松的语调说:“爷爷你又忘啦?医生嘱咐你要控制情绪的,一不小心血压又要升高了。自个儿孙子的脾气秉性你还不晓得?我跟你打包票,夙夜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无聊透顶的事。你知道我和晗玥的那些同学,其中有几个是很调皮捣蛋的,做事还不经大脑,肯定是他们搞的恶作剧。”
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夙博罕板着脸闷不吭声。
“好啦好啦,深更半夜的,别把大家都吵醒了,传出去就成笑话了。好歹今天是我和晗玥的好日子,你就消消气吧。”不由分说地,欧宇辰双手握住夙博罕肩膀,硬将他推出房门,同时给宋伯递了个眼色,语气越发温和,“呶,你心脏本来就不好,医生交代了,要保证足够的睡眠时间,尤其不能动怒。让宋伯先送你回房休息吧,人偶娃娃的事交给我来处理,不管是谁做的,我都绝对轻饶不了他。”
宋伯得到他的提示,赶紧走过来,搀着夙博罕胳膊,夙博罕没吭声,但也没表示反对。
夙夜默默看着俩人的背影在门口消失,心里再一次确定夙博罕对欧宇辰的宠爱和欧宇辰的黠慧。他滑溜得像条泥鳅,狡黠得像只千年狐狸,三言两语就成功熄灭了夙博罕的怒火,换个人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只是,他刚才为什么会有那种异常的反应呢?
夙夜正兀自发呆,欧宇辰忽然迈上前一步,抬手触触他的脸颊,轻而柔,象是怕弄疼他似的,轻声问:“疼吗?”
夙夜脸腾地红了,愣了愣,随即缓慢地摇了下头。
“爷爷太冲动了,他不应该胡乱给你定罪,更不应该动手打你,我替他向你道歉。”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窗玻璃泊泊流淌,像谁的眼泪。寂寥的午夜,欧宇辰的声音绵邈悠缓,带着令人沉溺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