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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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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逸似乎明白她的心思,笑了笑,在她身旁坐下,“多情不是,无情亦不是,这个世间总是叫人为难。”

    青漓看着他,手很修长,面容也俊美,几缕发丝在月光下投下阴影,除了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睛,他的相貌与苏言完全不同,可也就是那双眼睛,竟然让她错认了那么久。

    看她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苏逸清亮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微弱的温暖笑意,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阿漓?”

    实在是气氛太过舒缓,他才脱口叫出这个名字,苏逸只怔愣了一瞬,转头看她似乎没有听清楚他方才说的话,才微微放下心来,却又涌上另一种苦涩的滋味,沉默半晌,依旧温柔的道:“在想什么?”

    青漓望着他眸中的暖意,嘴唇掀了掀,始终没有说下去。她只觉满腹委屈,可是如今见了他,却又并不觉得委屈了。好奇怪,他竟然给她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不是说高高在上的帝王,都会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么?

    而他为什么不?青漓努努嘴,只是接了他方才的话,“你也有为难的事么?”

    站得久了,腿有些酸涩,她低头想了想,又用余光看了他一眼,这才小心翼翼的和他并排坐了下去,将双腿搭在栏杆上,吹着小风。

    苏逸瞧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嘴角噙着丝笑,心里却出奇的平静,说出从未与别人提起过的话,“这世间谁人没有为难的事呢?朕虽然贵为天子,却也是有的。”

    青漓本是低头拨弄着湖水,原本平静的湖面霎时荡起一层微弱的涟漪,延伸着漾到水中央,闻言抬起头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比如呢?百姓终日为柴米油盐发愁,那么皇上为难的必定是国家大事了。”

    “哦,这回你倒是说错了。”苏逸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国家大事原不过一个‘理’字,只要掌握了正确的方法便足可游刃有余,而真正令朕为难的,却是一个‘情’字……”

    青漓一怔,不知为何,这句话竟令她心里升起一丝不安,一转头,却发现他正静静的望着她拨动湖面的那只手,神情似乎有些落寞。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她含笑看着他道:“世上缘分本就奇妙,生了又灭,灭了又生,皇上心要放宽,不需要太过在意。”

    “你倒是看得开。可是青漓……来不及了,朕已经在意了。”苏逸沉默半晌,抬手随意敲着栏杆,举目望向远方,并不看她,缓缓道:“原以为你会和其他人一样说些‘朕拥有天下,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这样的话来,可是你毕竟没有。”他的语气中仿佛有丝欣慰,蓦地柔软下来,“你知道么?她也像你一般,跟天下间别的女子都不一样。”

    青漓抬眼看着他,平静的眉目下,男子瞳孔深处的幽深和痛苦却是骗不了人的,心忽而一紧,轻声说:“你一定很喜欢她吧?”比喜欢锦贵妃还要喜欢么?

    苏逸笑了,不出意外的点了点头,“嗯,喜欢……很喜欢。”

    心里虽然不知涌起的是什么滋味,青漓仍是牵了牵嘴角,替他出主意,“那她现在又在何方?你怎的不去找她?”

    苏逸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脸道:“不知道跟她说什么,做什么。”

    青漓莞尔,“你竟也会害羞?”

    “不是害羞。”苏逸竟难得的没有笑,眼里的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轻声,“是内疚。”

    因为内疚,曾经做了太多的错事,才不敢跟她说出实话。记忆中单纯的小女孩,对他全心全意的信赖,而他却为了保全自己,将她扔进了万劫不复之渊,再不能回头。若是他说了实话,也许……就连如今这难得的静谧也都没有了。

    有双柔软的小手拍了怕他的肩膀,苏逸回过神来,看见一张清丽的脸孔在对他笑,“不管你做了什么,我想你当时一定也有自己的理由,为什么不把一切都跟她说清楚呢?”

    想法太天真,却仍是记忆中的模样。苏逸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能说啊,当初是朕太自私,如果连朕自己都怨恨着自己,又如何能指望她来饶恕朕呢?”

    的确很为难,青漓皱了皱眉头,可是像苏逸这般温柔的男子,又会做出什么样不可饶恕的事来呢?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现下她连自己的真心都搞不明白,又怎能帮的了他人?

    “做人不能只看表面。”苏逸似乎猜出她的心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方才徘徊在眼中的寂寥已然褪去,微笑道:“时辰不早了,回去吧,这些天一定累了。”

    不说还好,一提起果然就觉得浑身都痛,许是这些天来都心惊胆战的缘故。青漓想了想,站起身对他说:“你也不要太过灰心,一切都会好的。”

    苏逸依旧笑着点头,眼睛里泛起一丝怜悯和温柔。

    回去的路上,明月高悬,青漓踩着树荫下斑驳的月光往院中走。喧嚣渐退,万物皆静,却忽听身后传来一两声急急的脚步声。

    注定是个不眠夜。

    青漓蓦地回头。

    长相标致,眉眼清朗,唇形秀美,浑身散发着一股阴柔之气,一双期期艾艾的眸子此时正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矮身行了一礼,“参见宁王妃。”

    连行礼的动作都如此女气,又鬼鬼祟祟出现在这夜清风高的晚上,青漓心知有异,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淡淡道:“是你?这么晚了怎的还在王府中走动?”

    此人正是今天下午在京都大街碰上的年轻公子。

    “回王妃,小生刚从雨夫人那里来。托王爷王妃的福,不久前王御医正在为小生治伤,却正好看见一行人急匆匆来找御医救人,小生便一并跟着去了。”

    青漓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也不与他说话,抬脚就走。

    擦肩而过的时候,那年轻公子却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叹气道:“听说那雨夫人病的不轻,王妃要不要去看看?”

    “放手!”青漓大怒,心里也极为害怕,上一次被江璧涯挟持的事情还近在眼前,如今此人来历不明,更是万分不敢放松。

    闻言,那年轻公子竟乖乖放了手,眼睛却望向雨夫人的住处,轻笑道:“王妃在害怕什么?放心,小生不会对王妃怎样,王妃乃是救命恩人,小生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会伤害王妃?”

    一个人到底有无异心,从那双眼睛里就看得出来。青漓看着那双眼睛,愈发肯定此人图谋不轨了,心知逃不掉,反倒愈发冷静,他一直在强调雨夫人病重,无非就是想引自己去她房间看上一看罢了,既然苏言也在她房间内,应该也无妨的,只是不能那么容易就衬了他的心。

    飞快扯下一根发簪攥在手中,青漓笑了笑,“既然雨夫人病重,我当然是要瞧上一瞧的,只是我房中有一颗极难得的老参,不如先拿了那参再去探望,以备不时只需。”

    那年轻公子福了福身子,微笑道:“好。”

    青漓心头愈发疑惑,见那男子不再纠缠,当下转身就走。

    还不到院门口,青漓远远就看见海棠站在院中张望,一颗心才渐渐安稳下来。

    “海棠!”青漓抖着嗓子喊了一声,海棠习武之人是何等听力,便是一点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当下便推开院门走了出去,迎面就撞见了步履匆匆回来的青漓,看她发髻有些凌乱,面色较之从前更为苍白,吃了一惊,忙拉了她的手走回屋,边走边问,“公主,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天可吓死海棠了。不过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的这样苍白?”

    青漓攥着海棠的手不松开,眼见着屋内小几上摆着一壶刚沏好的热茶,也不管是不是滚烫,拿起一杯就咕咚咚喝了几口,才满意的放下茶杯,顺了一口气道:“可吓坏我了,海棠,你这几日可万万别再离开我身边了。”

    海棠不知方才发生的事,只以为青漓说的是前些日子被江璧涯掳走一事,她这几日已经自责了很久,如今又见青漓吓的面色苍白,又是心疼又是恨恨,当下便顺着她的背,连连保证,“海棠没有保护好公主,请公主责罚。以后海棠定是时时跟在公主身边,定不会叫那些歹人伤害了公主去。”

    青漓点了点头,又喝了一杯茶后这才完全静下心来,海棠见了忙的将她扶在床榻上坐下,“公主累了一天了,好生睡吧,有什么事明儿个再说。”

    被她提了个醒,青漓又想起方才遇见的那年轻公子,忙抓着海棠的手让她俯耳过来,与她细细说了,才抬起脸道:“你说如今可怎么办才好?”

    闻言,海棠不禁抿了抿唇,想了想,才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公主歇息吧,一切交给海棠便是。”

    见她一副笃定的模样,青漓也不好再说什么,疲倦感再一次涌来,遂脱了外衣,只着一件中衣钻进被窝里,刚想闭眼,又不放心,拉了拉海棠的手,嘱咐道:“有什么事吩咐给下人,你可别离了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