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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手,干净纤然,柔软似水。如意眼睫微垂,看着青漓的手在眼前一晃而过,沉默了片刻,忽然扬起琵琶拨动了琴弦。
琴音似水,若玉珠冰凝,除了青漓和海棠外,在座的三人皆静坐沉默,似沉浸在了清幽曲声之中。
曲毕,云朝恍如大梦初醒一般,重重合掌一叹,“妙极,姑娘果然弹得一手好琴。”
而玉冰清和云昊却是依旧沉默不语,眉宇间生出点点寂寥之意。良久,玉冰清才抬首将目光转向面前的红衣女子,轻声,“在下听闻,当今世上于琵琶和歌舞中造诣最高的乃是南楚昌平公主,据说在公主年少之时,便能反转琵琶,毫不费力的舞一支《听雪倚梅曲》,千万朵梅花自袖中纷纷下坠,如九天之上下了场花雨一般,清幽袅袅,柔媚婉转,却不乏女子独有的一股英武之气。可惜在下无缘,从未有幸看过公主亲自舞一曲。”
云昊目光掠过青漓,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低低笑了笑,“姑娘琴技已是精妙,与昌平公主有七分相似已然颇为难得。”
青漓此时正趴在桌子上闭目听曲,闻言眉头挑了挑,饮尽一杯酒。
“如意的琴技怎可与公主相比,大人见笑了。”如意眉目不动,口中虽说着谦卑的话,然而神色却半分谦卑也无。
青漓看着她的样子,止不住的轻轻勾起嘴角。
“哥,你怎知这姑娘与昌平公主的琴技有七分相似?”云朝终于品出话中意思,忽然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哥哥,“难道哥哥曾经见过昌平公主?!”
海棠眯了眯眸子,手中握紧了袖中短剑。
云昊只一瞬不瞬的盯着倚在桌旁的青漓,似乎在等着看她的反应。
往事如潮,然而青漓却似乎并不为所动,异常清澈的目光只直直盯着红衣女子怀中的琵琶,若有所思。
云昊说的应该是自己当初在青山学艺时师傅新教的曲子。反转琵琶并没有多大难度,那舞难就难在是否能够将舞步和曲子结合的天衣无缝,指法技艺需得练习的行云流水才可,而且不能心有旁骛,所谓人曲合一,便是这样的境界。
当初父皇只感叹宫中乐师无能,谱不出合他心意的曲子,自己才不得已答应献上一舞。登台那天,和父皇同来的还有一位身着淡蓝色衣袍的少年,自己当时站得远,并不能看清他的眉目,只依稀记得那少年面容俊美,眉目清朗,十分好看。
青漓缓缓抬起眼来看向主位上端坐的那袭天青蓝衣,只觉时空颠倒,三年前少年单薄的身影和如今这位俊朗公子的身影渐渐重合,她神色不觉一紧——难道,竟是他?
说笑的几人仿佛都忘了弹奏琴曲的如意,她抱着琵琶,冷冷站在一边打量了青漓许久,忽然笑道:“这位公子的手极为适合弹奏琵琶,想必亦是个中高手。”
“不敢,在下哪敢在三位公子面前舞文弄墨。”青漓摆手笑道。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然后一声熟悉的笑声从长廊传来,有人推门而入,“不好意思,在下有事耽搁,所以来晚了。”
青漓只觉此人声音似曾相识,若有所思的想了半晌,霍然想起来人是谁,蓦地转过头去——
“是你!”
“青……公子,怎么是你?”
来人在看到青漓的一瞬间,生生顿住了脚步,踉跄了一下,一脸复杂的望着她。
此人正是秦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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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清冷的眸子在看到来人时也是一怔,不知想起了什么,面纱下的一张脸忽然红了红。
空气中似有片刻的凝结。
玉冰清与云昊二人对视一眼,微有些讶异,然而片刻之间便已然了然无痕,云昊站起身拱手道:“原来是秦兄弟,快坐快坐。”
秦孝扯了扯嘴角,僵直着身子道谢坐下,却看到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他轻轻咳了一声,拿起酒杯慢慢喝着,却依然情不自禁的朝青漓那一身飘逸俊俏的男子装扮瞟去。
青漓眨了眨眼睛,沉默许久,忽然深吸一口气,“好久不见啊,秦兄弟。”她故意将“兄弟”二字拖得极长,语带笑意。
“原来秦兄弟和楚公子竟是旧识。”云朝大咧咧的站起身走过去,伸手亲昵的拍了拍青漓的肩膀。
秦孝看着他的举动,眉头一动,似是十分不赞同,然而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青漓依旧笑着,默不作声的将肩膀上的手挪了开去,“也不算很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
然而,云昊嘴角的笑意却缓缓加深了。
秦孝的到来仿佛打破了原有的和谐,此时四周一派宁静,忽然被人忽略已久的如意姑娘开口了,语带一丝惊喜,“公子,可还记得如意?”
听到声音,秦孝这才发现屋中竟还有一人,然而当他看见女子面目之时,眸色忽然不易察觉的一变。他转过身来,一步步走向她,大概是为了要确认眼前之人是不是当初那人,每一步都走的极慢,待到近时,嘴角边忽然含了一丝笑意,似恍然大悟般执起女子的一只手,“原来是如意姑娘。”
如意凝视他的眼睛,仿佛想从这双眼睛中找出另一双深埋心中的湛黑色眸子,也不抽出手,良久才垂着头轻声道:“原想贵人多忘事,却没想到公子竟真记得如意。”
秦孝放开她的手,目光掠过她眼底深埋的思慕之意,笑而不答。
“那位公子……可还好么?”如意一改往日的冷淡,抬首面对秦孝的时候,眼中竟慢慢生出希冀。
秦孝如何不知她说的“那位公子”便是苏逸,没想到当初一别,苏逸竟在这向来清冷孤傲的风尘女子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苏逸啊苏逸,没想到在你身上竟也能发生这等荒唐事来。不过,却在情理之中。
秦孝目中精光一闪,余光瞥了一眼正倚在一旁看好戏的青漓,嘴角慢慢勾起,失声笑道:“姑娘说的那人啊,可谓好也可谓不好。”
如意紧接着匆匆道:“怎么说?”
众人皆放下酒杯,好奇的看着秦孝和如意。
“好与不好,姑娘自可亲自去瞧瞧,到时一看便知。”秦孝好心安慰道。
一直沉默的如意忽然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抹从未有过的光芒,嗓音有些颤抖,“可以么?我……我可以去看他么?”
还未等秦孝点头,她似乎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满脸惊慌失措的自言自语,“不,不可以,那位公子……那位公子,他,他有喜欢的人了。我,我不可以……”
秦孝皱眉看了一眼青漓,却见青漓一脸笑意盎然的盯着如意,手中还抱着一壶酒。
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他微微一笑,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故意大声道:“那女子并不知他的心意,他所有做的一切,最后功劳却都叫别人得了去,姑娘不妨去劝劝他。”
如意猛然眨了眨眼睛,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做梦也没有想过她在有生之年还有机会见他一面。
短短的一面之缘,那个如温玉般的公子,却在她渺如微尘般的生命里留下了如此深刻的烙印。所有人对她执着而热烈,却唯有他,始终寡然淡漠,也唯有他,一个眼神一句话便将她看的通透。
青漓蹙了蹙眉,低头默然想了片刻,没有说什么。
“秦兄弟,不知你说的那位公子是何人?难得如意姑娘如此惦念,想必定不是等闲之辈。”云昊的目光从窗外移回来,手中轻轻摇晃着一杯清酒。
秦孝闻言,坐在青漓身边的空座上,也端起一杯酒来,却不急着喝,修长的手指轻轻点着酒杯,“一个痴傻之人罢了。”
他顿了顿,忽然大笑道:“罢了罢了,不提他,云公子,不知此番的酒宴意欲何为啊?”
“只是志趣相投的朋友偶尔一聚罢了。”云昊淡淡笑道,转头看向玉冰清,“冰清,你我二人难得有缘遇上秦兄弟这等风采之人,不如我们三人就于今日在此义结金兰,从此死生与共。”
“那我和楚公子呢?”被冷落已久的云朝忽然跳起来,指着一旁的青漓,不满道:“哥,你们义结金兰,但是不能把我们落下啊!”
秦孝看着笑眯眯的青漓,忽而皱了皱眉,正欲开口说话,却有一人先一步沉声答道:“云朝,你我二人本就是亲兄弟,结义之后,秦兄弟和冰清也就是你的兄弟了,你结义与否本就没有什么不同。而楚公子……”他笑了笑,低声道:“而楚公子,我另有一样礼物送予他。”
话音未落,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掌般大小的墨色玉牌,那玉牌上栩栩如生的雕刻着一只苍鹰,英武逼人。
玉牌拿出的一刻,云朝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哥哥走过去将玉牌亲手递到了青漓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