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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月城算不上喧闹,到了夜里,几乎所有人家都早早关门。白家的大门却敞开着,白浅浅知道,这是有人在等她。
“二小姐,你终于回来了。”莫管家看到白浅浅,快步跑了上来,微微弯腰,说道,“老夫人,老爷,还有夫人在祠堂候着。”
莫管家待她向来和其他下人不同,带着几分敬重。今日,看她的眼神,甚至带着一抹怜惜。
在祠堂候着?很好!
白家的祠堂,白浅浅从未进去过。自她记事起,就知道自己和白妖妖、白娆娆不同,她们是上天恩赐给白家的仙女儿,而她是煞星。白家原本是乡野破落户,跟着族人共用一个祠堂,搬入离月城后,因嫌麻烦,自设了祠堂。但凡春节、中元节,白老夫人就会领着白家众人到祠堂祭拜祖先。
老夫人从来不曾把她当作白家的女儿!
祠堂前院种着一排凤尾竹。隔着密密匝匝的竹叶,里面的争执声听得清清楚楚。
“娘,浅浅那丫头如今翅膀硬了,竟妄图抢夺家产,你必须出来主持公道。你没瞧见,今日她在鎏金阁趾高气昂的模样,别说是我和老爷,就算你去了,也不会放在眼里。”这是葛氏的声音。
紧接着,白娆娆插话,“是啊,祖母,二姐不再是原来的二姐了。她还会杀人,不,是她身边的人会杀人,就是那个来路不明的唐姑娘。祖母,娆娆今日差点就死在鎏金阁了……你得为我做主……”
“这个天杀的煞星!我就知道,这个孽种不该留,当初就该把她扔进水井里淹死。害死她祖母,她那该死的亲娘不说,如今又来祸害我们。长卿,今日必须把她逐出族谱……”老夫人猛地一拍木桌,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烫的她手一缩。
白浅浅没到,她把这口恶气发泄到了婢女身上,“该死的丫头,你想烫死我这个老太婆?”
“奴婢不敢!请老夫人责罚!”婢女吓得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这是绿柳的声音。”碎玉咬了咬嘴唇,小声说道。绿柳和她是好姐妹。
“小表妹,你们家这老夫人怎地如此粗俗。”何止是粗俗,简直就是泼妇。唐如玉暗道,这老夫人真不是东西,竟然把自己的孙女叫做“煞星”,还要逐出族谱。
白浅浅半点不惊,若非老夫人如此不堪,祖父又怎么会被活活气死。想起祖母,脑海里便浮现出他慈祥的眉眼,他温暖的大手,他口中的声声“浅浅乖”,“浅浅听话”来,祖父是大院里除了娘之外,唯一对她好的亲人。
“娘——”白长卿开了口,“浅浅纵有万般不是,但她不能逐出族谱。”逐出了族谱,她便和白家再无瓜葛,这也意味着,白家和上官家再无瓜葛。
“祖母,父亲说得是,二妹不能逐。”白妖妖的声音传来,“娘,你也不想想,若把二妹逐出族谱,旁人会如何说我们白家。她们可不会再说二妹的种种不是,只会说我们白家容不下她。”
葛氏也逐渐冷静下来,瞧了瞧一脸肃然的夫君,想到两人先前的谋算,只得改口,“妖妖这孩子,就是太善良。罢了,我也不和她计较,谁让她是我的女儿呢。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教导无方。”
“娘,你怎么能帮那个丑——”白娆娆见葛氏竟然掉头转向,心中极为不甘,难道她今日受的惊吓白受了?
“娆娆,不许胡说。”葛氏瞪了白娆娆一眼。
“你们一个个的,倒是宽容大度,可我不是,那丫头摆明了就是和我们做对,不让她吃点苦头,她便不知道我们白家还有家法。”老夫人泼辣惯了,平日里纵是葛氏、白长卿也只能俯首帖耳,岂会让白浅浅在她眼里蹦跶?
“祖母,二姐手里有鎏金阁的房契和地契。”白娆娆说道。
“胡说,房契和地契怎么可能在她手上?”房契和地契是家产的凭证,没有房契和地契,也就意味着鎏金阁不再掌控在自己手里,老夫人直直地盯着白长卿,“长卿,房契和地契在哪儿?”
白长卿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见丈夫为难,葛氏慌忙说道,“娘,房契和地契在我房里呢。老爷常在外奔波,又没个收捡,担心丢了,这才交给我来保管。娘,你放心,房契和地契都好好地锁在柜子里,绝不可能让那丫头偷了去。”
老夫人何等精明,脸上的怒气又增了几分,“在你手里?葛氏,不是我老婆子爱管闲事,只是这家到底姓白,而不是姓葛。长卿糊涂,难道你也糊涂?”
葛氏这才惊觉说错了话,忙跪在老夫人跟前,“娘,我知道错了,我没想那么多,你放心,回去后我立即把房契和地契交到老爷手里。”话说这样说,心里却不这样想。
“知错就好。”葛氏此般服低,老夫人的怒火依旧未消。白家的家业,只能掌握在白家人手里。
葛氏还在祠堂跪着,白浅浅已携着唐如玉、碎玉到了门口。
葛氏自觉脸上无光,将头偏向一侧。老夫人自然看到了,挥了挥手,示意下人把葛氏扶起来。
“浅浅,还不给祖母跪下?”白长卿见白浅浅怔怔地站在祠堂门口,不跪不拜,心下大恼。
白浅浅仿佛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一般,微微屈了屈身,对老夫人说道,“祖母安好。”
“好没教养的东西!”老夫人见白浅浅竟然不跪,恶毒的话语脱口而出,“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列祖列宗面前,倒会拿大。”
“还不赶紧跪下!”白长卿怒喝道。
白浅浅依旧没跪,她只是盯着正中央密密麻麻的牌位,只一眼,她便发现,没有娘的牌位。娘是白长卿明媒正娶的妻子,却入不得祠堂,真真是可笑至极。
“混帐东西!”老夫人一扬手,将茶杯扔了过来。
眼看着就要砸在白浅浅脸上,白浅浅随手将那茶杯稳稳接住,半点茶水都不曾漾出来,“祖母召我到祠堂,就为了拿茶杯砸我?若只为这么一点小事,请恕浅浅无暇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