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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白卿没有出宫,连凤玖一夜辗转反侧直到过了丑时方才浅浅的睡沉过去。
第二日,待她醒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早膳的点,花言来报:先生卯时刚过就回来了,这会儿正在书房。
连凤玖听了,忙去净房梳洗了一番,然后换了一身清爽的衣裳顺手从桌上拿了个葱油花卷就出了述云阁。
一旁跟着她的花言看得心惊胆战的,瞧连凤玖健步如飞的模样真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能冒着冷汗小声的喊着:“夫人您慢些,仔细脚下。”
主仆二人就这样一路到了白卿的书房,站在门前,连凤玖咽下了嘴里最后一口花卷,然后手一推脚一抬就跨进了门。
听到门口的动静,白卿都不曾从书案间抬起头,只慢悠悠的问了一句,“昨晚睡的可好?”
连凤玖撇了撇嘴,挑了个舒坦的位置坐下了身,一边擦着嘴边的食屑一边道,“少个捏背捶腿的,自然睡的不好。”
白卿这才笑着抬起了头,一双深幽的眸子在连凤玖身上仔细的留恋了一番,然后搁下了笔单手撑着下颚随意道,“那不打紧,为夫马上就闲下来了,回头天天给夫人捏背捶腿。”
连凤玖眯着眼盯着他,差点就要笑出声了,“便就这么笃定我已经收到了风声?”
“昨儿在御书房,远远的就瞧见宋家世子爷火急火燎的跑出去了,那模样,像极了后头有人要拦路劫财似的,若说你还不知道我要辞官的事儿,那他这耳报神做的也太不尽职了。”
连凤玖终于笑了出来,片刻后方才止了声正紧问道,“皇上不放人吧?”
这下轮到白卿一筹莫展了,“也不是不放,便就是今儿我真的辞官了,难不成皇上差了人来让我办事儿我还能拒了门不成?”见连凤玖闻言眼露狐疑,白卿便是清了清嗓子又道,“以前那是不乐意,且也没有把柄在皇上手中。”
“如今你有什么把柄?”连凤玖一听吓的不轻,连连惊呼了起来。
白卿瞪了她一眼道,“现在我早已不是之前在北山那般两袖清风了,若是在以前,我一人吃饱全家暖,我若不肯点头,皇上还真拿我没有什么办法。可如今……”他说着便是冲连凤玖努了努下颚,“拖家带口的,皇上要拿捏我可谓是信手为之啊,只看他想不想了。”
“那你这出了宫,算是和皇上谈妥了还是没有谈妥?”连凤玖又听不懂白卿话里的意思了。
“你呢?阿九,你想让我继续为官还是清清闲闲的待在家中?”白卿顺势就把问题拨到了连凤玖的身上。
“这没什么可想的啊。”连凤玖眨了眨眼道,“若你喜欢为官,便也不会请辞,既你都请了辞,必定心中抵触这事儿,且若你在家中日日待着不怕闷不怕闲,不为官便就不为官了。”
“不为官,每个月的俸禄可就没有了。”
白卿佯装惋惜,结果却换来了连凤玖的笑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随随便便动手写两个字、画两笔画,就能抵你的俸禄了,若说俸禄,还不如说以后皇上为了拉拢你费尽心思倒腾的那些小玩意儿你是拿不到了才有点说服力。”
白卿闻言嘴角抽了抽,“还是夫人了解我。”
“其实你若不为官了估计在家也闲不住,前两日八姐姐来串门子的时候还问起你同爹爹是不是在商议着要开族学的事儿?我当时还纳闷了,你替皇上办事儿已经是脚不沾地了,还有心思收学生做学问?结果昨儿宋谨誉来这么一吼我才恍然大悟,便怪你什么都不肯和我先透个底儿。”连凤玖说着便是娇嗔的睨了白卿一眼。
白卿这才笑道,“八姑娘的嘴这么快,回头当心难找婆家。”
“白卿!”连凤玖顿时拔高了声音,不悦之色渐露眼底。
“好好好!不说,不说。”白卿知道连凤玖是个护短的,连连打住转了话题道,“族学的事儿我是同泰山大人提及过的,不过若开了族学也不是为了我自己,主要是想留住师父。”
连凤玖“啊”了一声,立刻转了神色认真道,“若是师父愿意多收些学生弟子,这真是个不错的法子。且打着你和师父的名号,即便只是个族学,想来也不至于无人问津的。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为官不为官的主要看你乐不乐意,待在家中是好,可日子长了我怕你闷的慌。”
“怎么会闷呢,马上你就要生了,若这胎是个闺女,下一胎便应该要怀个儿子,若这胎是个儿子,那下一胎咱们可要努力生个闺女呢。为夫觉得为夫应该很忙才是,实在是无暇分心替皇上忧心国之大业呢。”
白卿说的认真严肃,声音朗朗得径直吓到了连凤玖!这……是要把她当成猪一样来养吗?她是不是还是应该鼓吹自己的夫君,男儿应以大业为重,切莫在儿女生计上多做文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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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十二月,白卿基本就开始做甩手掌柜了。皇上虽还没有要放人的意思,但白卿已经整整二十日未曾入宫了。
连凤玖怀胎已足有五月,肚子圆滚滚的看着就福态,白卿闲来无事日日给她诊脉探相的,倒省去了黄时不少的麻烦。
不过每隔半月,黄时还是会乖乖的来一趟白府,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这日黄时过府,连凤玖刚小憩起身。外头阴云密布,瞧着似要变天了,雨虽还未落,可阵阵的风中夹杂着的全是润雨浸没的土腥味儿。
眼下还未入冬,可因为连凤玖怀了身孕很是怕冷,白卿便是命人早早的就烧起了地龙。
是以当黄时拎着诊箱踏入述云阁的时候,只觉一股暖意迎面扑来,倒让人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就烧地龙了?”黄时惊讶的看着正在给连凤玖吹粥的白卿,啧啧有声。
“你也说她四肢略寒,若不好好养着恐伤了元气,暖和些总不会错的。”白卿闻言却是见怪不怪的扫了黄时一眼,轻飘飘的模样坐实了黄时的大惊小怪。
黄时吃了个哑巴亏,撇了嘴道,“得,是我的不是。”
连凤玖惯爱看他俩打趣斗嘴的,且也知黄时虽口舌上是根本占不了白卿便宜的,但每次都是越挫越勇,便是也从未出口阻止过。而白卿也是见好就收的,屋子里便是很快的就安静了下来。
黄时诊脉干净利索从不拖泥带水,前后套路连凤玖也清楚的很,是以在黄时刚探过手的时候,她就自觉的把袖子挽高了一寸。
黄时指尖搭脉一边探着一边笑道,“这一次来过,只怕以后我就不能随叫随到咯。”他这话说的清楚,明面上是对着连凤玖的,实际根本就是说给白卿听的。
可连凤玖闻言也很好奇,便是问道,“您可是有什么不便吗?”
黄时听后,也直言不讳道,“皇后娘娘昨日探出了喜脉,接下来这八个多月啊,只怕太医院的大夫们要忙得脚不着地咯。”
连凤玖“啊”了一声,自然而然的转头看向了白卿,却听白卿道,“宫中有喜,皇上自然是要仔细小心的。”
连凤玖见状心中顿时火光一闪,眯了眼却忍住了差点要冒出的声音,随即直直的咽回了肚子里。
半个时辰后,黄时起身告辞,走的时候顺手就拿了白卿刚放在桌上压了落款墨印的新画,还佯装吃亏道,“跑了这么多趟,冒着皇上责罚的危险我也是一声都没有吭的。你我本就兄弟一场,我同弟妹也算投缘,合计诊金什么的总是市侩了些,刚好我书房里空着一面墙,便就取你一幅画,回头我裱起来挂在屋中,也算有个看头。”
连凤玖一见就乐了,连连挡在白卿的身边催促黄时道,“有劳黄大人了,夫君不是小气的人,一幅画而已,您若是喜欢下回让夫君再专程画给您。”说罢便是仗着自己背对着白卿,连连冲黄时挤眉弄眼了一番,然后笑着目送他几乎逃一般的跑出了述云阁。
“夫人可真大方,单我那一方款就已经值不少银子了。”待连凤玖一转头,白卿凉凉的声音就从头砸了下来。
连凤玖闻言,忙撒娇一般的伸手挽住了白卿的手臂,然后一边顺着他的步子进了屋一边道,“夫君便纯当练笔了,且他这样风雨无阻的又来给我把平安脉又来给你送消息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一幅画你还心疼啊,是有多舍不得那些身外物啊。”
白卿脚下步子一滞,低头轻轻拥住了大腹便便的连凤玖道,“你怎么知道的?”
连凤玖“咯咯”得笑出了声,然后得意的扬起了黛眉娇嗔道,“我只是怀了身子又没有傻,方才黄大人说皇后娘娘怀孕的事儿时,瞧你那一脸‘我早就知道了’的表情,一看就是已经收到了风声的。可这几日你确是待在家中那儿也不曾去的,就是连宋谨誉来,你都不曾同他单独聊过,唯独黄大人,每每都是你单独送他出的屋子,想来这一路出府,只怕宫里头发生了什么事儿,你早就门清儿了吧。”
白卿闻言欣慰的笑道,“说你聪明你有时也爱犯糊涂,说你笨呢你有时候还确实会看眼色。”他一边说一边带着连凤玖落了座,然后端起了温热的燕窝粥舀了一勺就送入了她的口中,随即继续道,“这官,我是辞定了,可事儿,却不能一手撂。除非这辈子连家、徐家、我们白家人都不走仕途了,不然人虽不在宫中,可路却还是要天天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