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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林的重新创建的包工队由最初的五六人发展到今天的二十多人,他又一次感受到奋斗带来的喜悦,他有时站在未竣工的楼顶上感慨:还是毛主席说得好啊!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包工队的人员主要来自西北地区,但也有少数的南方人。将来人数还要增加,前不久他又包了一栋楼的外墙粉刷,现在根本不愁没有活干。就在几天前,他结了一次工程款,出奇地顺利,项目负责人是个年轻人,办事也利索,不拖泥带水,不像以前的那个负责人,人品太差,平时和你称兄道弟的,到结账的时候,就仿佛人间蒸发了,长林好容易找到那人,请人家又吃又喝的,这才勉勉强强结了一点钱,这让长林心里很是不痛快,但是又没办法。他不能跟人家硬杠呀,胳膊拗不过大腿嘛!相比之下,现在的这个年轻负责人让他心生感激之情。
民工们发了工资,心情自然很好,晚饭后,有几个回老家收麦子的人也回来了,长林觉得此时应该给大家开个会,强调一下安全问题和工作质量问题。于是,他让根宝把大家召集起来。
在这个不足20平米的地下室集体宿舍里,大家一个挨着一个坐在床铺沿上,他们满怀感激和崇敬之情看着长林,根宝一脸严肃地紧坐在长林身边,他时刻要把二把手的职位凸现出来。
长林先是“咳咳”地清了清嗓子,接着把几个表现好的工人表扬了一番,然后说了目前的工作量,最后谈到了其他包工队出现的一些安全问题,例如被砖头砸伤的,从架子上掉下来的,还有些人为了争抢搅拌机还打起了架,这都是大家今后注意的事情。末了,长林说:“现在让根宝给大家说几句,大家欢迎一下,”
地下室响起一阵稀稀疏疏的掌声。根宝似乎并没有做好发言的思想准备,他显得措手不及,脸也有些红了,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好,此刻,他能像大姑娘一样推脱吗,当然不能,要知道,这是一个展现自己能力的好机会呀,根宝学着长林的样子咳嗽了一下,他“啊”了声,接着说:“这个目前的形势很好!目前大家这个干活的热情很高,这个……”
一个麻子脸的中年人忍不住偷偷地笑了起来,长林提醒根宝,说点实际的说点实际的。这下,根宝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才意识到学点文化是多么重要。但是,决不能让大家笑话他,他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把刚才长林说的,变相地重复了一遍,二把手的讲话才算完毕,总算是没有太丢人。
散会后,长林问根宝:“你不是平时很能说吗?咋关键时刻没话了?”有的人在宿舍打牌,有的聊天,有的人早早地躺在床上休息,因为他们晚上还要上夜班。长林迈着沉稳的步伐从地下室走出来,他看见工地旁边高楼上的万家灯火突然想起一件大事来,那就是他和赵美丽的婚姻也该彻底解决了,以前忙得没有时间,现在终于有点闲暇了,他想借这个机会再去找一趟赵美丽,如果她想通了还愿意一起过日子,那就把她接回来帮牛小红做饭,或者她当主厨也可以。如果她铁了心要离婚,那就离呗,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孩子他来带,谁说离了女人娃没法带,照样把他培养成人才,想到此,长林顿时感觉到心情又悲壮又轻松。
“长林哥!”不知什么时候根宝站在了他的身后,根宝嗫嚅着说:“有个事情我跟你商量一下,”
“啥事你说,”
根宝把他与牛小红的故事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最后说:“看你能不能再借我点钱,把钱一还,小红就跟她那个对象彻底断绝关系,年底我和她就结婚呀!”
长林沉思了一下说:“这是件好事情,但是……”他眉头皱了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给根宝发了一支,自己抽了一支。
“我可能给你借不了多少钱呀,”过了好一阵长林才说。
“能借多少借多少?”根宝连忙说,他总算是看到了点希望。
第二天,长林没有什么动静,根宝虽然着急也不好意思问。第三天,长林该干嘛还干嘛,也没有借钱的意向,在他心里好像没有这回事似的,根宝善解人意地想,也许长林哥有什么难处,但他一定在积极地想办法。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之间,已经到了第四天的下午,根宝实在是忍不住不问了,吃完晚饭,长林到他的宿舍里看电视去了(长林喜欢看时事新闻),根宝硬着头皮敲响长林宿舍的门。长林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新闻联播,根宝立时心里就不舒服了:哎呀!你既然答应别人的事了,一拖再拖有什么意思。
“长林哥,那钱……”根宝直截了当地说:“能给我借一千不?”他也不顾面子不面子的了。
“可以!”长林看着电视说。
根宝心里涌动着一种喜悦。他想,接下来长林哥就从皮夹子里掏钱了,他真是个好人。可实际上,长林还是没行动,根宝站了一阵,心里非常恼火,一转身走出了长林宿舍的门,心想,我不求你了,我自己想办法。他甚至想,他一旦自己弄到钱了,他就离开这个虚伪的李长林,让他的包工队倒灶。但是,话说回来,举目四望,谁还有能力借给他一千元呢!
根宝心情郁闷地来到厨房边上的架板上,心情烦躁的他像半截木桩子似的坐在上面,一动不动。牛小红洗完餐具,她看见根宝坐在架板上,就说:“我还准备叫你去呀!”
根宝似乎没听见,停了停,没好气地问:“你找我干啥嘛?”
“我要和面,你给我打一桶水,”牛小红温柔地说。
“你连一桶水都提不动吗?你也该锻炼出来了吧!都来多长时间了,”心情烦闷的根宝说出的话很刺耳。
牛小红愣了几秒钟,然后一声不吭地回厨房了。她站在那块榆木做案板跟前,眼睛里噙满了委屈的泪水,她不知道这个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未婚夫,今天咋是这个态度。